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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旧袍子破鞋子臭架子 33 貔子獾(下)


桂兰啐了他一口,说:“要死啊,有人哩!”r

慌得小三忙往旁边闪了闪,四下张望,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里,鬼影子也不见一个。回头再看桂兰,脸红彤彤的,抿着嘴乐。r

“好啊,敢诳俺,看俺不拾掇你!”小三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桂兰扑倒在麦田里。r

桂兰哼了一声,仿佛是叹气,又像是呻吟。r

天空瓦蓝瓦蓝的,田野油绿油绿的,风有点儿凉,却像干爽的绸缎一样光滑,溜过小三和桂兰滚烫的肌肤。远处的铁路上传来悠长的汽笛声,墨绿色的客车被黑乎乎的火车头拉着,轰隆轰隆地穿过田野。这客车是村里人的钟表,每天接近晌午的时候准时驶来,地里干活的人们知道,到散工的时候了。r

在火车的轰鸣里,小三和桂兰的身下,麦苗翻滚着,呻吟着,大片大片地倒伏下去。火车走远了的时候,小三把憋了好久的火气泻了一干二净,平时只能在春宝那里吃半饱的桂兰也被小三喂得饱饱的,俩人都使绝了力气,靠在一起,动不得分毫。r

“三儿,咱家去吧。”桂兰轻声说。r

“是呢,该家去了。”小三轻声说。r

这样说着,俩人谁也没有动弹。r

小三故技重施了几天,屡屡得手,正在兴头上,生产队长找他谈话了。说他这样管理不行,不到散工的时间,就让组员往家跑,影响到了其他组的生产积极性,再这样下去,他就撤了小三的组长,让小三回棉田组挑水去。小三只得恢复了正常的散工时间,时间保证了,进度也重新慢了下来,让小三抓耳挠腮的是,他和桂兰的好事也泡了汤。r

其实生产队长不让小三调整工作方案,他们行好事也越来越难。他们在麦田里大张旗鼓地折腾,压倒了大片大片的麦子,引起了书记的高度重视,怀疑有阶级敌人暗中破坏生产,便组织了巡逻队,在中午和晚上在田间巡逻。有那么一次,小三和桂兰刚要得手,大路上就走来了巡逻队员,小三和桂兰紧紧地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巡逻队渐渐近了,发现他们已是早晚的事,麦苗长得还不算太高,根本遮挡不住他们的身躯。幸亏斜刺里跑出一只救命的兔子,引得巡逻队队员们大呼小叫着追赶,才使他们躲过了一劫。连惊带吓,他们都出了一身冷汗。r

把私会改到晚上,势在必行。但是困难也明摆在那儿,每天晚上,玉翠就把院门锁得铁桶一般,只有她自己拿着钥匙,谁都甭想出去。r

溜门子,看路子,打细子,不是偷东西的贼,就是偷人的郎。小三晌也不歇了,倒背着手,眯着眼,在洒满白花花阳光的大街上逛荡。来来回回记不清几遭了,玉翠家的房子有几行砖,房檐上有几根椽子,他都差不多数清楚了,最后对靠在院墙上的秫秸垛产生了浓厚兴趣。r

“小三,咋没歇晌呢?”春宝提着几个籰子,从一条胡同里拐出来,看见小三,便打招呼。r

“没呢,吃得太饱,溜溜食儿。”小三脑瓜子快,理由随口就来。r

“那家来吧,你大娘刚沏了一壶子茶,进来喝碗子吧。”春宝对谁也热情,实心眼子地让。r

大晌午的,平时又很少过来串门,小三正想破了脑袋瓜子找不出理由进去呢,听春宝这话,顺水推舟:“那喝碗子就喝碗子。”跟着春宝往里走,看见春宝提着籰子,戏弄道:“看不出,春宝哥还会这营生呢!”r

春宝解释说:“哪里是俺用,是你大娘要织机,急等着用,俺出去借的,足足转了大半个村子。”r

小三进了院子不忙着进屋,眯着眼四下里看,惊喜地发现院子里也有一堆秫秸,高出了院墙,和院外的那堆连着。r

“三儿,咋不进屋?”玉翠听春宝说小三来了,就在屋里招呼。r

小三在院子里大声说:“好大一棵石榴树!酸的还是甜的。”r

桂兰在东屋门口闪了一下,眉梢嘴角一齐上翘,媚得小三的心里翻了几个大跟头。r

小三到玉翠屋里,喝了口茶,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走了。r

玉翠叫过春宝来,疑惑地问:“这三儿没头的苍蝇似的,咋撞到咱家来了?”r

春宝说:“他在街上转悠,说是溜食儿,俺就叫他进来喝碗子水。”r

玉翠笑着说:“俺说呢,平时少见他来咱家,原来是吃饱了撑的。”r

傍晚散工,瞅了机会,小三就说了要在墙上打洞的主意。桂兰嬉笑着说:“老鼠才打洞呢,要打你打,俺可不打!”r

话虽这么说,晚上躺在炕上,桂兰闭着眼,却支楞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夜渐渐地深了,谁家的猫又叫了,有些哀怨的味道;谁家的鸡在窝里咯咯了两声,有些情话温柔的味道;谁家的驴在引吭高歌,有些孤枕难眠的味道。这是个发情的季节,空气中都发酵着一些暧昧和迷离。r

桂兰轻手轻脚地下了炕,站在门口,侧耳聆听了一下,才轻轻开门出去,从伙房门后的旮旯里拿出准备在那儿的凿子和锤子,依照小三说的,准备在墙上打洞。拿着锤子和凿子,桂兰觉得自己疯了,但是一想起小三,她就更疯了几成。桂兰对着玉翠的屋子,咬牙嘟囔:“老不死的,这都是你逼的!”r

搬开几个秫秸捆,露出了墙,桂兰突然张大了嘴巴,因为墙上赫然有一个黑魆魆的洞。没等桂兰闭上嘴巴,洞里探出一颗黑脑袋,轻声说:“嘘,是俺,跟我来。”r

桂兰听出是小三,便跟着爬出了洞。桂兰压低了声音,说:“三儿,你属老鼠的?啥时候打的洞?”r

小三也压低着声音:“才不是俺,是另外有老鼠。”r

小三招招手,走在前面,桂兰紧跟着。穿过大街,小三领着桂兰到了学校,指着白香衣的屋门说:“老鼠进那屋了。”r

桂兰恍然大悟:“哦,是春晖啊。”r

小三说:“朝巴你!春晖回自己家,犯得着钻洞子吗?”r

“那是谁?”桂兰一时转不过弯来。r

“春生。”r

“咋能呢?”r

“咱管不了那么多了,人家干儿子这会儿正和干娘睡,俺也得和俺嫂子睡了。”小三一把揽过桂兰的腰,推着桂兰向村外走。桂兰迷迷糊糊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白香衣和春生会搞在一块,但是她忽然就高兴起来,觉得这是老不死的报应到了。r

兴尽而归,桂兰走到秫秸垛前,不防备从邻居家的门洞里转出个人来,吓得桂兰定在了那儿。r

“嫂子,这么晚了,到哪儿溜去了?”那人原来是春生,他低声阴阳怪气地问道。r

见是春生,桂兰不怕了,低声说:“你管不着!”r

“偷汉子去了吧?真不要脸!”春生怒气冲冲。r

桂兰一仰头,盯住他,反问:“你要脸,你干啥去了?”r

“俺……”春生一时语塞,过了一小会,他恶声恶气地说:“你甭管俺干啥,你给俺哥戴绿帽子,就不行!”r

桂兰嗤地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这么说吧,俺要是貔子,你就是獾,都不是啥好东西!最好咱谁也别管谁的事,要不,咱就一块抖搂出去。要好呢,咱就都好,要不好,咱就来个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