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衣也不含糊，跟着上了炕，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r
姐妹俩一边一个，硬生生地把孔怀才提了起来。r
孔怀才推推这个，搡搡那个，但姐俩都憋足了劲，他没推动，疼得呲牙咧嘴，杀猪似的叫唤：“撒手，撒手，再不撒手俺就脱裤子。”r
玉翠骂道：“脱你娘的，老娘今天倒要看看你是长着叉把子，还是仨蛋！”r
孔怀才系着一根麻绳编的裤腰带，打的是活结，情急之下，摸索着一带，扣儿就开了，大裤裆的棉裤刺溜一下滑了下来。r
任玉翠彪悍，也没遇到过这种阵势，呼了声：“俺的那个娘哎！”就撒了手，双手捂住了眼睛。r
白香衣随后也撒了手，捂了眼。r
孔怀才一不做二不休，把裤子全脱了下来，又扒了棉袄，光溜溜地钻进了被窝，一只手捂住一只耳朵，嘶嘶地吸着气，破口大骂：“姓张的，姓白的，你们不得好死！”r
姐妹俩正无计可施，春生瞪着双大眼，鼓着腮帮子，举着一把尺半长的杀猪刀子冲了进来，不声不响，照着孔怀才就剁，人小欠力气，砍到了炕沿的青砖上，当的一声，火星四射。r
孔怀才吓了一跳，一歪头看见春生拿着刀子，吓得屁滚尿流，精光着身子窜到最里面的墙旮旯，蜷缩成一团，大声嚎叫：“杀人啦！杀人啦！”r
玉翠吓得白了脸，慌忙跳下炕来，死死抱住春生，说：“好孩子，好孩子，快放下刀。”r
白香衣也凑过来，劝道：“春生，拿刀子玩可不是好学生，快把刀给老师。”r
春生一片热心肠帮她们的忙，听了这话，满心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着了魔似的乱挥刀子，嘴里喊：“俺就要杀了他，俺就要杀了他。”r
白香衣夺刀心切，不提防手腕被刀扫了一下，却浑然不觉。玉翠看见了，惊叫道：“小兔崽子，砍到你老师了！”r
春生这才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白香衣血淋淋的手腕，嗫嚅道：“俺没看见，俺没看见！”r
玉翠一个耳刮子扇过去，骂道：“滚你娘的，回家再拾掇你！”r
春生当啷一声把刀扔到了地上，捂着腮帮子，跺了一下脚，跑了出去。r
白香衣有见血就晕的毛病，一看见流了这么多血，两腿一软就瘫倒了地上。r
玉翠扶起白香衣，架着她坐到椅子上，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包扎了起来。r
好半天，白香衣才悠悠地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嫂子，别为难春生娃，他也是一片好心。”接着又说：“宝柜啊宝柜，我让你坑死了，你把我一个人撇在这里，我怎么过呀？”说完，潸然泪下。r
孔怀才在她们娘仨闹成一团的时候，就近拖过一床被子，裹在了身上，称心如意地说起了风凉话：“报应啊，报应！”r
“这是咋了？”孔宝川走了进来问道。r
“你死人啊？咋才来？”玉翠没好气地埋怨。r
孔宝川没接玉翠的话，对孔怀才说：“怀才爷这是唱哪一出啊？”r
“用不着你一家子管闲事！论近远，咱们可是近些，别学你老婆吃里爬外。”r
“怀才爷，话不能这么说。这一村子人都姓孔，没有一个外人。俺呢，只说一个理字。”孔宝川说得堂堂正正。r
“孔怀才，你欺负俺家没人吗？”孔宝橱也一脚踏进了门槛。虽然孔宝橱对白香衣有诸多不满，但毕竟是一家子，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再说还有一个场面问题，一听说这里出事了，拔腿就来，胡桂花拦也没拦住。r
“你？”孔怀才乜斜着眼睛，哼了一声：“当俺不知道啊？你还不是惦记着你嫂子这爿好炕？”r
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这里闹得惊天动地，早吸引了一院子人。r
这话恰好被刚进院子的胡桂花听见，心里大冒酸水，走进屋，横眉冷目，揪住孔宝橱的衣襟就往外拖。“咱家去，咱犯不着管这闲事！”r
孔宝橱让孔怀才说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睛正跃跃欲试揍孔怀才一顿，被胡桂花一拉，便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回身就是一巴掌。“滚开！”r
胡桂花一头撞进孔宝橱的怀里，嘶声叫着：“打，打，你干脆打死俺，好爬好炕，早就知道你嫌俺了，俺不活了。”r
孔宝橱动真火了，拳头巴掌没头没脸地打了下去。r
白香衣站起来，想去劝架，被玉翠摁住了，咬牙冷声说：“让他们打！还不够他们两口子闹的！”r
“这是赶集呢？还是唱大戏？”村长孔怀玉走进屋，绕过撕扯在一块的两口子。r
白香衣忙站起身让座，村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这才断喝一声：“行了！你们两口子要闹回你们家闹去！”r
孔宝橱和胡桂花闻声分开，但仍然像一对斗鸡，大眼瞪着小眼。r
村长轻咳了两声，对孔怀才说：“怀才哥，你这是为了啥？跑到孙媳妇的炕上，咱的老脸还要不要？”r
“俺怕啥？媳妇都让人家给鼓捣跑了。今天就是老天爷来，俺也不走！”孔怀才见了村长，有些气短，但说话仍然很硬气。r
“那怀才哥跟我说说，谁给你把媳妇鼓捣跑了？”村长耐着性子问。r
“孔树林家的跟俺说了，就是姓白的不安好心，给俺媳妇出的馊主意。”孔怀才当着村长无法隐瞒，把传舌头的人咬了出来。r
没等村长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孔怀才，俺****八辈子祖宗！红口白牙，你诬赖好人，俺啥时候跟你说了？”r
“就是你！就是你！晌午的时候你跑俺家说的，想赖也赖不掉！”孔怀才一激动，就想站起来，浑身一凉，才记起没穿衣服，慌忙蹲下，用被子裹住自己。r
女人们忙不迭地捂眼睛，男人们肆意地大笑。r
“春宝他娘，你先和白老师去你家吧。”村长笑了笑，先对玉翠说了一句，又冲着院子大声说：“娘们们都回家搂孩子睡觉去，别闲着热被窝在这里挨冻。”r
玉翠扶着白香衣往外走，孔树林家的跟在后面，一个劲叫屈：“白老师，俺是真没说。不得好死的孔怀才赖人呢。”r
白香衣肃着脸不说话，玉翠啐了一口说：“那他咋没赖别人？偏赖你？”r
“俺冤死了，俺真没说。”孔树林家的继续申辩。r
“说没说你自己清楚，别老鸹样的呱呱叫，你再跟着，信不信俺撕了你？”玉翠咬牙切齿。r
孔树林家的害怕了，她信玉翠说得出就做得到，灰头土脸闭了嘴，悻悻地停住步子，一边轻声嘀咕：“真是的，兴你们不长好心眼子，就不兴人家说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