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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落花春雨又逢君(3)


  “宇文护到时一定会在水牢和城门口设下埋伏,到时宁可丢了我的命,也不会让你们跑掉。”我用手撑着下巴,很认真地说。“既然水牢的钥匙在我们手里……我倒是有个万全之策。”

  “什么?你说!”方才那个粗声粗气浓眉大眼地大叔顺口问道。

  “说出来倒容易,只怕你们不信我。”我摆弄着手中的钥匙,努着嘴巴说。“不如这样,我先说我要拜托你们的事情,有利益牵扯着,你们或许会更相信我。”

  “哼,快点谈条件也好,大家明买明卖,都别废话!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浓眉大叔没好气地说。

  “那我还是先说方法好了。”我调皮笑笑,说,“你们约在后天,按说今晚的大冢宰府应该动静不大,他们又不知道钥匙在我们这儿,水牢那也暂且不会有重兵把手。”我把钥匙推到桌子中央,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我们就今晚行动。你们去水牢救人,我则装作逃脱的样子回大冢宰府,说你们晚上会来偷袭,让大冢宰府加强戒备,总之尽量拖住宇文护和宇文邕。然后你们就趁机去劫水牢。……今晚过后,皆大欢喜。”我轻扬唇角,露出一个很有诚意的笑容。

  “声东击西,措手不及,倒是不错。”面具将军恍若无意,淡然说道。

  “……可是放你回了大冢宰府,难保你不把我们去劫水牢的事说出来。你是宇文邕的侍妾,倒戈到我们这边,说不准会再倒回去。”方才那个年迈军士沉吟片刻,面带犹疑地看着我。

  “你担这个心也不无道理。所以我说,只怕你们不信我。”我微微后仰,轻靠在椅背上,说,“可是仔细想想,你们千里迢迢来营救关在水牢的兄弟,如此重情重义,清锁本就十分佩服,此举又于我无害,我何苦要阻挠你们呢?何况将军救过我两次,这个恩情,清锁一直都很想还。”我望向面具将军的墨色眼眸,他正好也望着我,四目相对的片刻,刚好说到“恩情”二字。我心中不知为何微微一颤,急忙错开目光。顿了顿,又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说,“其实我所求之事,对各位来说也轻而易举。……只是要劳烦将军亲自将我送出门外,到时我自会告之。”

  房内沉静片刻,众人都在思忖我话中的可信度和可行性。

  “好吧,我信你。”他微凉好听的声线在空气中扩散开来,目光仍是淡然平和的。

  将军既然这样说了,众人也都再无异议。

  他信我。心中涌起一丝云雾般的暖意,逐渐行至全身,缓缓扩散开去。

  六.

  月色如霜。山涧鸟鸣,在夜风中呼应潺潺流水,清凉宜人。

  我与他并肩走着,路边的梨花一树一树开得正浓,花瓣迎风而落,纷纷扬扬地飘散下来,在深蓝的夜色中更显洁白飘逸,雪片般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泛着点点星光。

  “三天后,子时,在西大门等。……好么?”自己的声音有些突兀,蓦然打破这片暗香涌动的沉默。

  面具将军微微一怔,漆黑的眼眸无声地望向我。

  “我说过……我不想再回冢宰府。如果我帮你办成这件事,你就带我走,好不好?”我抬头,声音里带了几分恳求。月色融融,他白衣广袖飞舞如蝶,我满眼恳切地看着他,仿佛这是我所能抓住的最后一丝希望。

  与这波诡云谲的生活相比,我宁愿放弃我的过去。那冰冷诡异的冢宰府,充满算计与虚伪,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若要我对这宇文邕那风流坯子在那充满算计的府你度过下半生,真是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他澄净幽深的眸子里凝视我片刻,带着淡淡的疑惑。在这融融夜色里更加动听。

  “因为我想得到自由。……我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略略思考,我很认真地回答。仰头看他,隐约可以看见他眼眸中的自己,瞳仁深处倒映出满目星光。

  话音缓缓落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回望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深而漆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心头猛地掠过一丝暗涌般的震颤。忽然间,只见他眸光一闪,飞快地伸手将我揽到身边,我的头撞在他的胸口,耳畔一热,心跳猛地跳过一拍。

  身后掠过一阵风声,接着传来悉悉窣窣的声响。他淡淡扶我站好,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树上的猫头鹰俯冲向林间的老鼠,翅膀刚好掠过我方才站过的地方。

  “你怎么就知道,跟我走了,就能得到自由?”他只是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微微蹙了蹙眉,探究地看我,幽幽地问。

  “叉路口上有两条小路,其中一条是通往桃花源的。路口处各自着两个仙女,其中一个说的话有七成是正确的。另外一个的可能性是一成。你会选择问哪一个?”我没有回答,顿了顿,却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面具将军微微一怔,没想到我忽然会冒出这样一句问话。

  “我会选择问一成的那个。因为只要去走与她答案相反的那条路,就有九成正确的可能。”我顽皮笑笑,继续说道,“虽然跟了你走,总有九成几率会赌赢。即使结果南辕北辙,我也无怨无尤。”

  却也有些心虚地在心里问自己,内心深处,真就那么想离开宇文邕吗?他真就是那一成错误的答案吗?真就能稀里糊涂的放弃过去,远走高飞吗?……还是我对眼前这个人的感觉已经演化成一抹浓浓的无法掌控的眷恋?因为不想离开他,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听了我的话,他眼中漾起涟漪般的笑意,悠然说道,“我两个都不会选。世上本就没有桃源。世事往往弄人,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终是不可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丝丝缕缕悲伤,刻骨铭心却转瞬即逝地在他眼中闪过,仿佛无意间碰触了尘封多年的伤口。可是那人是他,即使是痛楚,也疼得云淡风轻,幽雅如远山翠黛。

  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只是傻傻地仰头望他。

  “时候不早了,我已叫人备马送你回去。”面具将军侧身一步,片刻已经神色如常。不远处有小厮牵着马走来,高头大马嘶鸣一声,惊起林中无数飞鸟。

  “即是逃出来的,又怎能让人送呢?”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撕扯起裙裾,在地上蹭了蹭,又抓起溪水边湿润的泥土往脸上抹了一把。

  他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唇边忍不住挂了一丝浅笑。

  这样一弄,才多了几分憔悴委顿的感觉。

  脚伤尚未全好,我要靠小厮扶着才能上马,看看现在的自己,已经很有忍辱负重仓皇逃跑的样子。

  马蹄声踏踏作响,行出几步,忍不住又回过头,像个不相信大人的孩子,颇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声音清冽地问,“……三日后,你会来的,对吗?”

  明月高悬,他站在花木扶疏的青翠林间,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羞涩地轻扬唇角,他的眼睛,总能给我安心的感觉。我转过头,朝大冢宰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已是半夜,当我驶入城门,街上只有零星守卫,只有几户朱门悬着几盏荧亮的灯笼。

  圆盘似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天色黯淡下来。我的脚踝本来已经近乎痊愈,此刻却倏地一痛,伤口仿佛撕裂一般地剧痛起来。

  胃中好像有什么翻腾起来,阵阵绞痛。记得曾听侍女碧香说笑,我以前胃口不好,时常痛得蹙眉,就好像西施一样。可是我这几日被阿才悉心照顾饮食,胃被养得很好,没理由发病的……

  越是接近大冢宰府,身上的痛楚就越加强烈!

  在大门口勒马停下,我浑身疼痛难忍,已经不用再装出委顿的样子,踉跄跌下马去。仰面摔在地上,依稀看见门楼顶上的瓦片里有一抹若隐若现地淡黄色,来不及多看,胃里又是一阵绞痛。门口的侍卫认出是我,七手八脚地将我扶进府中。

  这才发现,往常堂皇富丽,井井有条的大冢宰府,今日却是说不出的萧索沉寂,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时不时有几声哀嚎划破夜空,说不出的凄厉痛苦。

  忍着剧痛向宇文护所在的正房走去,却被个面生的下人拦住,急急劝道,“大冢宰大人旧病复发,不见任何人的。”

  旧病复发?我心中一惊,随即又问道,“那夫人呢?夫人在哪?”

  “夫人重病,皇上派了御医来诊治。……府上的下人也病了不少,宫里也拨了不少人手过来。”

  “……皇上和司空大人呢?也病了吗?”我勉励支撑着旁边的石桌坐下,疼得脊背阵阵冷汗,隐约觉得此事蹊跷,是以问得详尽些。

  “皇上前儿个清早就已经起驾回宫,大冢宰大人是昨晚才病倒的。司空大人也身子不爽,御医给配了药,正在房间休养呢。”

  照这情景,看来他们也无暇顾及水牢的事了。可是为何冢宰府的人会一夜之间全数病倒?连我自己都深受其害?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我扶着桌子站起身,踉跄着朝宇文护的房间走去。“你去派人检查一下厨房,看是不是有人在食物里下了毒,就说是夫人让查的。”因为内心细微的紧张和恐惧,我变得声色俱厉,那小厮被我唬了一跳,急急应了一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我勉励行过西苑的月牙门,蓦一侧头,透过层层花木,却隐约看到镂花的窗边坐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一袭孔雀蓝色长衫,肤色黝黑,面容雕刻般俊美,周身散发英挺之气。――正是宇文邕。

  只见他似是无意地环顾一下四周,却并没有看到站在花架后的我。扬手把一碗汤药顺着窗口倒掉,眉宇间凝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一愣,不由暗自思忖着,看他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患病的样子,又贼眉鼠眼地将药倒掉,莫非他装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莫……莫非大冢宰府这毒是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