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狭小的病床上,硬是挤下了两个人——“身残志不残”的某病患,正和一位白衣天使吻得天昏暗地、浑然忘我……
据说被“打断”而包得像猪蹄的手,居然还能伸进“天使”贴身的护士服里,进行着某种用膝盖都能想明白的运动。
乔轻舟暗叹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想着待会儿出去的时候积德做点好事,帮忙把门上的牌子调个面——换成“请勿打扰”,好成全他们这对痴男怨女。
“嘿,轻舟!”
我去,被发现了。
乔轻舟顿了一下,她硬着头皮,故意慢两拍才抬起头,微笑道:“你好,安东尼。”
果然,只是“慢两拍”的时间,根本不够白衣天使从床上下来、然后把自己收拾整齐。
白日行“少儿不宜”之事被撞见,天使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对床上的病患说:“你有客人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安东尼点了点头,朝她抛了个飞吻,也回了句:“一会见。”
乔轻舟顿时目瞪口呆。
意语与中文牛头不对马嘴,居然无缝对接上了!
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意大利男人是听不懂中文的,不然也没她临时翻译什么事。
那两天他死乞白赖唯一学会的中文就是“轻舟”两个字,还吐字极不标准。
乔轻舟不得不感叹在“真爱”面前,语言不通,根本就是个屁!
“嘿,宝贝,坐到这儿来。”安东尼伸出猪蹄,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床板。
那里刚刚躺了个天使。
乔轻舟假装没听见,把花和果篮放在茶几,挑了个离床不远不近的沙发坐下后,回头一看,果然门口正要出去的护士,看她的眼神就没有那么敌意了。
“那天晚上,你后来没事吧?”
被这么问的乔轻舟觉得很有必要向医生确认一下,这家伙被打的不仅是手,其实还有脑子吧?
那天晚上,她是逃离他的魔爪、被人救下,怎么会有事?
不过这也让她确定了一件事——至少给她下药的人,不是安东尼。
乔轻舟笑了笑,“我很好,谢谢!”
“没事就好,”安东尼夸张地松了口气,一脸安心道:“那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我还以为你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乔轻舟在心里翻个白眼:那天遇到的最大危险不是你吗?
“‘那家伙’?你说的是谁?”
安东尼有些诧异,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轻舟,你不记得了吗?”
“我那天喝多了,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乔轻舟笑得很无害,“醒来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在酒店房间,你说的那个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天知道自己被下了药,她以惊人的毅力把自己的舌尖都快咬烂了,才没让自己顺从安东尼。
被眼前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带往楼上房间的时候,她也曾多次向路过的人求救,但根本没有人帮她,不是不想多管闲事,就是把她的求救全当成了醉话。
直到被一个全身都黑漆漆的人拉扯进怀里。
鼻间萦绕的是带着草木和冷薄荷的清香,迷迷糊糊地,她看到一直想摆脱的安东尼已经远离自己,然后强弩之末的清明就集体溃散了。
那个黑衣人和那股冷香,是那天她最后全部的意识。
“是个很奇怪的家伙,莫名其妙地出现,什么也不说就要把你抢走,还……”他说完表情复杂地打了个冷颤,像是不愿多说,最后总结陈词一般地说道:“反正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你不认识正好。”
抢走?
他真以为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是“你情我愿”?
她哪里有表现出一丁点愿意与他共度一夜的意思了?
那是她差点咬断舌头才换来的机会好吗?
乔轻舟不得不感叹中外文化上果然差异太大,“一言不和就上床”的西方人,果然理解不了东方人的含蓄内敛。
见从安东西那里也问不出来关于黑衣男子更多的信息,她只好改口问别的,“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安东尼一听,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难为情,张了张嘴,才犹豫着说:“那是……”吱吱唔唔半天才又说:“你被人抢走,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去楼下的酒吧喝了些酒,后来……后来跟人打了一架。”
乔轻舟:“……”
她用不着大开脑洞,也能把这个只会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试图省略的那部分都给补全了。
“轻舟,你过来看我真是太好了,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吗?这几天,我很想你。”
乔轻舟:“……”
此时此刻她十分认同姚佳心老师的看法:花心真的算不上缺点。
因为它是一种病。
“安东尼,你别开笑了,你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我看吃饭的事还是改天再说吧,呵呵呵……”
她要敢跟安东尼去吃饭,刚才的护士就能把她当成饭给吃了。
她不着痕迹地拒绝完,不经意地又问道:“贵公司与华唐的合作还会继续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我们前前后后都商谈了那么久。”安东尼的眼神开始有些闪烁,对一起吃饭的事也不再那么热烈。
如果回国让那个人知道自己不仅被打,还生意也没谈成,不知道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他被打的事可以隐瞒,但生意上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哪有谈好了现在又放弃的道理?
乔轻舟不知道他的心思,她今天来医院,是想搞清楚的不过两件事:帮了自己的黑衣男子是谁?安东尼被人打伤的原因。
既然能问到的事就这么多,她也没了再呆下去的理由,随便寻个借口就退出了病房。
走廊尽头,那位护士居然还真等在那里。
乔轻舟忍不住想,也许有一种“花心”叫“身不由已”?
长相皮囊如果不错,只要心志稍不坚定,多的是狂蜂浪蝶、前赴后继。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抗得了魑魅魍魉一般、层出不穷的诱惑呢?
刚走到门口,一辆救护车跟着午后的热浪一同朝着乔轻舟扑面而来。
伴随着急促而刺耳的刹车声,救护车堪堪停在了离乔轻舟不到两米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强劲的热风,卷起两边的碎发,差点迷了她的眼。
不等停稳,车门就被打开,医护人员一阵手忙脚乱,把担架上的病人从车里往医院急救区转移。
“小雅,你怎么样?小雅——你别吓妈妈呀,小雅……”疑似病患母亲的女人惊慌失措,哭咽着从车门打开就一直叫个不停。
原本乔轻舟也不会在意。
这种情形在医院简直司空见惯。
但是那声“小雅”以及叫着这个名字的声音,犹如一把划破时空的利刃,从记忆深处,直直地插进她的脑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