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见张千坚持要去李雯家拿钱,当时就急了,指着张千说:“小杂种,你以为现在是两年前,你可以随便打架闹仗?咱家现在没钱了!”
“咋没把你吓死呢?”张千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钱我照样横着走!”
老爷子摇摇头,不置可否,只喃喃说了一句:“太年轻。”
接着,张千又问老爷子李雯家是怎么逼着他退婚的。老爷子肯定不愿意回答。一来,他怕张千太生气,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二来,老爷子一个大男人被人家那样欺负,也有些羞于启齿。
张千也没追问,跑出去找邻居们打听了。在农村,什么事都传得快,邻居们肯定知道。
张千跑了好几家,最后才算是把整件事情捋清了。他现在都快气炸了。
事情发生在最近两个月。隔壁村养猪大户陈胖子家有个儿子,叫陈二虎,他看上了李雯。陈二虎家这两年也算是有钱有势,李雯家当然很愿意,于是他们三番五次找张千家老爷子退婚,但老爷子都没同意。
最后陈二虎出面,带着一帮混混闯进养牛场,把老爷子压住就是个打。当时老村长也在场,却没有阻止。老爷子被打得站都站不稳,老村长管都不管,让他继续干活。
老爷子也是软硬不吃,就这都没同意退婚的事。陈二虎又找了一辆铲车,挑了个暴雨天,把老爷子的石棉瓦庵子给推了。那天晚上,老爷子淋了一夜的雨。就这,老爷子还是宁死不屈。
陈二虎急了,又把老爷子打了一顿,然后说如果老爷子再不答应,他们就要进城找张千,把张千弄死。张千死了,婚约自然就不算数了。
这下老爷子才慌了。他立即答应退婚,就算李雯家不退彩礼,老爷子都没说多余的话。
而陈二虎没有给老爷子一分钱医药费,只找人把石棉瓦庵子修好。
张千就是老爷子的软肋。当年老村长说他家的一头牛值三千,老爷子为什么不反驳?就是因为他怕老村长去城里找张千麻烦。
张千不得不气愤。陈二虎张千是认识的,脑子不灵光,是个愣头青。两年前,陈二虎也到处打架,但从来不敢惹张千。见了张千,他不但得叫声千哥,还得给张千递烟点火。
现在张千家败了,陈二虎就敢这样欺负人了。真是小人得志!
更让张千气愤的是老村长。老村长家也算有些势力,陈二虎就算再愣头青,也不敢直接闯进老村长的养牛场。也就是说,陈二虎第一次打老爷子,是事先经过老村长默许甚至支持的。
张千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人有了钱就要去欺负别人,而没钱的就要被欺负?
他很快就会想明白这个问题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张千不顾老爷子的反对,毅然决然前往李雯家。他怕老爷子跟着他,就把老爷子锁在了石棉瓦庵子里。
彪子也回来了,跟着张千一起。
李雯家的门锁着。张千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李雯的母亲。他刚一进院子,李雯的母亲就把门反锁了。
紧接着,屋里钻出来十几个提着杠子年轻人,个个长得五大三粗,面相比彪子还凶。这些人张千都认识,大部分都是以前跟他混的。
最后出来的是陈二虎和李雯。
张千看见李雯,笑着说:“你们母女俩可真开放,大白天的,在家里藏这么多男人,真是刺激!那个,加上我俩行不?”
陈二虎上前一步,对张千喊:“张千,别他妈哔哔!我问你,你是不是昨天逼着李雯他妈给我家打电话,说要退婚的?”
他的声音很大,听得张千不由皱了皱眉。
“你谁呀?声音这么大,是怕我耳背吗?哟,这不是二虎吗?怎么,今天咋没见你给哥递烟点火了?”
“点你妹!打!”
一群人瞬间涌了上来。张千毫不紧张,抬手说:“干啥?我说老三,连你也要打我?当年哥咋对你的,你忘了?”
老三是这些人里和张千最好的。之前每次老三没钱花,张千都会给他个一百二百。
“我当然要打你!你跟我虎哥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老三说。
“对!”其他人立即附和。
张千还是没有害怕,他不相信这些人会打他,因为当年跟他混的,他都很照顾。张千心里想,一会儿他和陈二虎开打,这些人就算不帮他打陈二虎,最少也会站在一旁不动。
想到这些,张千就走到陈二虎跟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就在他准备继续打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背一疼,转身看去,竟然是老三抽了他一杠子。
彪子见状立马冲了过来,一脚把老三踢退。
但接下来,张千和彪子两个人全被打倒在地,那十几个人过来用杠子不停在他们身上抽打着。
张千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没钱就会被人欺负了。别人跟着他混,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现在张千穷了,什么好处都给不了他们,于是他们就帮着能给他们好处的陈二虎了。
张千抱着头笑了。他终于明白那几年交的都是酒肉朋友,只有和他一起吃苦受累、出生入死的彪子才算有情有义!
十分钟的毒打之后,张千只觉得头昏脑涨,几乎要晕了。这时陈二虎过来一把将他提起,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当年不是挺狂的吗?来,现在给我狂个!”
说完,又是几个耳光招呼在张千脸上。张千一句话都没说。
李雯这时过来,一脚踢在张千肚子上,说:“昨天还揩我油,真他妈恶心!张千,我现在就问你,这婚能退不?”
“开门!给老子开门!”
那是老爷子的声音。陈二虎又是一脚把张千踢倒,然后说:“婶子,去开门。”
门开,老爷子立即冲了进来。他见张千和彪子倒在地上,气得牙都打颤了。他指着陈二虎说:“你小子可以,你小子可以……”
李雯上前一步,阴阳怪气的说:“他肯定可以,比你家这败家子强多了!老张,我就问你,彩礼钱还要不要了?”
老爷子没说话,只冷笑着,像毒蛇一样瞪着李雯。李雯吓得后退一步,不过她看了看身后的陈二虎,瞬间又有了底气。
“彩礼钱还要不要了?”她再次逼问。
“不要了!这事情再不是钱的事了!”老爷子咬牙说完这句话,然后上前扶起张千。
陈二虎这时怒声说:“不是钱的事?你个老东西还想咋?”
说着,他又要打老爷子。但李雯的母亲将他拦住,说:“算了,别把梁子结大了。咱今天已经给他们教训了。”
老爷子根本就没管他们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他又把已经昏迷的彪子扶起,左右手各扶一个,吃力的走出门去。
院子里的十几个人,全都看着老爷子踉踉跄跄的背影,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回到了石棉瓦庵子。庵子里还有一个中年女人,看见老爷子扶着两个人回来,她立马紧张地收拾床铺。
老爷子把彪子放在他那简易的单人床上,把张千放在那个女人在地上铺的草席上。整个过程,老爷子没说一句话。
接下来,老爷子从漆已经掉完的小木箱里拿出一沓钱和一把刀。他把钱递给那女人。
“拿着,这是四万块钱,张千拿回来的。两万你留着,另外两万等床上那小伙子醒来,给他。”
女人赶紧问:“你要干啥?”
“你别管!”老爷子扔下这一句,提着刀就往门外走。
女人没有阻拦,她知道老爷子要干啥,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