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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章 不幸生在帝王家 之二 建宁王被杀之谜


  (承接上文)

  李泌说:“陛下一定听过这个故事吧?”

  可是,还没等肃宗回答,李泌便有些急不可耐地讲了起来:“当年,则天武后生有四个儿子,长子李弘,次子李贤,三子李显,四子李旦。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武则天为了自己的女皇梦还是毒杀了长子李弘,而立次子李贤为太子。面对母亲武后的政治高压,李贤忧虑万分,惶惶不可终日,深恐大祸临头,便写了一首《黄台瓜辞》,其辞云:‘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李贤写好了《黄台瓜辞》之后,就让乐工配上乐,叫人故意唱给武则天听,希望母后武则天听到后深受感动,从此回心转意,不要‘再摘令瓜稀’。可惜,武则天没听懂,或是听懂了装不懂。最终,李贤还是被他老娘给流放了,最终客死贵州。”

  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彷佛意犹未尽,李泌又深有感触意味深长地对肃宗说:“陛下有今日运祚,已一摘矣,慎无再摘”。

  史载,听了李泌的故事后,肃宗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陷入深思,再也没有说话。

  说来,历史有时真的经不住仔细推敲。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泌虽然绝对是个“高人”,但这天他在肃宗面前的表现却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表演得非常拙劣。特别是他说的那个故事,简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的味道,无异于不打自招。试想,建宁王之死如果真像他在肃宗面前拍着胸脯保证的绝对没有他和广平王什么事,那么,他又何必担心肃宗有一天也会像武则天那样“再摘令瓜稀”?他又何必劝谏肃宗“慎无再摘”?而且,在这件事上倘若广平王真的“无罪”,肃宗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再摘”,也即无缘无故地赐死他呢?

  仅此可见,很有可能是李泌与广平王“做贼心虚”,故而才会有此担忧,害怕有一天真相大白后肃宗一怒之下会追责问罪,“再摘令瓜稀”。否则,很难能解释得通绝顶聪明的“神仙宰相”李泌何以会在这种时候故意“画蛇添足”,如此意味深长如此别有用心地说出这样一个故事?

  以肃宗的精明,他想必一定会猜得出李泌故事背后所隐藏的答案,当然能悟出李泌话中的弦外之音。然而,正像他自己所说的,事情既然已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再去追究建宁王被杀的真相不仅已经毫无意义,而且已经有害无益了。

  那么,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去捅破他与广平王之间这层其实一点就破的“窗户纸”。

  的确,人生在世,有些话宁可从生到死一直埋在心里,还是永远不要说出来的好。否则,对己对人都有害无益。

  从种种迹象看,很有可能到了后来,肃宗其实已经知道了陷害建宁王导致李倓被杀的幕后真凶乃是广平王,当然还有“同谋共犯”李泌,但是,出于政治考量,为了帝国稳定,父子相安,他便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建宁王之死这一冤案再也不去深究。

  这当然是明智之举。

  然而,对于建宁王之死这一冤案,肃宗可以不去深究,可以假装糊涂,但是这件事本身还是在他的心中产生了严重的阴影,以致影响了他和广平王之间的父子之情。

  从史书上看,后来,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件事,肃宗与太子李豫之间虽然彼此都心照不宣,但关系却非常微妙,存有芥蒂。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是,在肃宗病重期间,李辅国之所以敢于那么嚣张那么放肆地率兵冲进长生殿也即肃宗李亨的寝宫当着肃宗的面去抓捕越王李保以及张良娣,背后显然有太子李豫的支持,否则,李辅国这个狗奴才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如此欺君犯上,以致肃宗气得病情益发加重,当天就死在了长生殿。

  然而,“狗性十足”的李辅国这个“天子家奴”如此为肃宗以及代宗父子卖命最后也没有落得一个好的下场,真正可谓是“恶有恶报”。当年,他为了肃宗不惜像疯狗一样公然对玄宗狂吠,后来又暗中投靠代宗陷害死了建宁王,气死了肃宗,这些固然为他带来了一时的富贵荣华,但最终却把他送上了绝路。由于他知道的代宗的“秘密”太多,且又不知道收敛,飞扬跋扈,诚所谓“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如何不败?”所以以代宗李豫的阴鸷多疑,自然容不了他这个“心腹之患”,为了“杀人灭口”,心计多端的代宗皇帝最后便秘密派刺客将这位“老奴”杀死。

  与权阉李辅国比起来,有“布衣宰相”之称的李泌显然不知要明智多少倍,虽然,他也掌握了代宗李豫的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包括用卑鄙之手段陷害死了建宁王一事,因而,代宗即位后,似乎对他这位“心腹之患”也曾一度心存忌惮,并未“重用”。如终代宗一朝,李泌仅任江南西道判官、澧郎峡团练使、楚州和杭州刺史,未得大用,形同放逐,然而,由于李泌与李唐天子总是若即若离,对于权位也表现得似乎并不热衷和贪恋,像西汉初年的张良似的非常懂得功成身退的道理,因而代宗最终还是放他一条生路。

  说来,代宗李豫真的是一个“政治高手”,不仅内功了得,善用“暗器”害人,而且,还很会演戏,很会“做秀”,屈指算来,在中国的皇帝中,恐怕也只有西晋高祖宣皇帝司马懿以及清朝的雍正皇帝在帝王御人术方面或许还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即位后,代宗李豫对已经身死多年的建宁王表现得特别“关心”,特别“恩宠”,对“死人”的追封与赞赏可谓特别大方。史载,他先是“深思建宁之冤,追赠齐王”,大历三年(公元768年),又追谥李倓为承天皇帝,且为其大办丧礼。在追谥诏书中,代宗对当年在平叛过程中立下赫赫之功的建宁王更是不吝溢美之词,高度评价,大加称赞,其中有对李倓品德、智识、谋略、勇武的称赞,有对李倓丰功伟绩的讴歌,更有代宗对手足情谊的恋慕追思,如此款款深情的确令天下人为之动容。

  代宗这样做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其实是在作秀?时隔一千多年之后,今天已经很难考证。

  如果按照一般情理推测,则觉得代宗这样做未免有演戏的成分,而且,这出“感情戏”也似乎演得太过了,未免太有些失真了。试想,如果建宁王真的不是代宗李豫所害,而是被张良娣和李辅国谗言害死,那么,对于建宁王的死,代宗完全可以问心无愧,即便是为建宁王之死这一冤案平反,象征性地追封个“齐王”,发个“精神安慰奖”也就够了,又何必要这么郑重其事、这么大张声势地对死去的李倓那样隆重追掉,那样一封再封,可谓恩宠备至,哀荣至极?

  仔细想想,这其中实在有许多的疑点。从史书上看,唐代宗绝非那种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此人太有心计,太有城府,也太心狠手辣,所以,以他的性格,他这样隆重这样沉痛地悼念建宁王的亡魂很可能不是出于亲情的流露,人性的复苏,而只是一种心灵的忏悔,良心的自我救赎,或者是想通过此举以求得九泉之下的“冤死鬼”李倓对于自己所犯下的罪恶的原谅与饶恕吧?

  的确,诚如一些学者所说,当亲人被作为政敌赶尽杀绝,当昔日的政治对手已经“灰飞烟灭”不再对自己构成显在与潜在的威胁之后,历史上,有许多铁血帝王出于笼络人心乃至祈求神灵赎罪之目的常常会“老虎戴佛珠——假慈悲”,对一些死于皇权之争的政敌虚情假意地“平反”与追谥,这样的“政治假戏”,仅就唐朝来说,就曾不只一次地上演过。如著名历史学家吕思勉先生在其所著《隋唐五代史》中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唐高宗子李弘,时人以为武后所酖,乃追谥为孝敬皇帝,盖以息物议也。玄宗既纂储位,兄宪死,追谥为让皇帝。肃宗立,亦追谥其兄琮曰奉天皇帝。代宗则追谥建宁曰承天。“盖其得位皆有惭德,其为是,正所以掩其争夺之迹也。”

  真是诚哉斯言!

  显然,按照吕先生的观点,我们似乎可以解释代宗何以一再追封建宁王李倓,而且追封规格如此之高的原因很可能乃是其内心中一直对害死建宁王一事心存内疚忏悔不已吧,抑或为了掩盖自己在设计陷害建宁王一事上的罪恶,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说来,“史官”这碗饭也真的不是好吃的,在一个封建朝代,你要过分的正直,什么事情都董狐直笔,“实话实说”,那么,且不说这碗饭你还能不能吃的安稳,这倒还算小事,关键是你项上的人头是否会因此搬家。

  显然,在这样一种历史的大背景下,我们看封建时代,大凡史官一般都颇识时务,很懂忌讳,鲜少有“董狐”这样的“愤青”。也正因此,大凡“正史”,对有些敏感的政治事件或政治人物的记载往往都云山雾罩,遮遮掩掩,颇多曲折隐晦。

  然而,凭心而论,许多“正史史官”尽管迫于无奈,常常不得不“为尊者讳”,说一些假话,写一些“假史”,但毕竟,他们的良心未泯,胸中的正气还在,于是,一些“史官”便煞费苦心,竭力要在历史中故意“露一些破绽”,以便让后世一些细心的学者与读者能从这些“历史的破绽”中探赜访幽,寻找到“历史的真相”。

  说来,历史真的很有意思,关于建宁王之死,“正史”很可能就是这样,良心未泯正气在胸的“史官”就故意露出了这样一个“历史的破绽”:

  史载,大历三年(公元768年),也就是代宗即位的第三年,他又动静很大地对九泉之下的建宁王予以追悼,这一次,他不仅追谥李倓为“承天皇帝”,而且还对建宁王的尸体重新进行高规格的安葬。

  但就是再一次“高规格”重新安葬建宁王的遗体时,一件颇为吊诡的“怪事”发生了:

  当时,代宗“遣使迎丧彭原,既至城门,丧輴不动。”意思是说,那载着建宁王灵柩的马车在城门口忽然莫名其妙地“抛锚”了,且怎么用力拉也拉不动。

  获悉此事后,代宗心里一惊,于是便急忙带着自己的“帝王师”李泌亲自去现场察看。见到建宁王灵柩,代宗立即焚香祷告,对着李倓的魂灵说:“岂有恨邪?卿往祭之,以白朕意。且卿及知倓艰难定策者。”然后,又诏令李泌为李倓敬献上两首挽辞,祭奠亡灵,“追述倓志,命挽士唱,泌因进輴,乃行,”也就是说,经过代宗皇帝亲自到场“祭奠”,如此一来,那载着建宁王灵柩的马车这才又重新能够拉动行驶起来。

  此情此景,令当时许多在场的人看了无不“垂泣”落泪。

   显然,这样的场景非常具有戏剧性。

  而“正史”史官之所以要描写这样一个颇具戏剧性的场景,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政治暗示”,这一“暗示”不仅暗示着建宁王之死乃是一大政治冤案,而且,或许也暗示着这一冤案与唐代宗李豫有着切割不断的关系。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建宁王的灵柩突然抛锚,其他人想尽办法都无法拉动,可是,在代宗李豫当然也包括“布衣宰相”李泌亲自前往祭奠后却又能够拉动起来,这其中是不是暗示着建宁王的冤魂一直对害死自己的凶手不依不饶,非要让他们站到自己的灵柩前“现形”、悔过、“谢罪”才肯罢休?

  这,当然仅仅只是一种猜测。

  究竟建宁王李倓之死这一段历史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怎样?时隔一千二百多年之后,应该说,早已经成了一桩死案,成了一则再也寻找不到历史谜底的“千古之谜”。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