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
对于李恪,由于众所周之的原因,《旧唐书》对他的经历介绍的比较简略。但到了北宋,因为不再有“政治的禁区”,欧阳修和宋祁在编撰《新唐书》以及司马光在编撰《资治通鉴》时对他就介绍的相对较为详细,历史评价也自然相对客观公允了许多。如《资治通鉴》就称赞说:“太宗诸子,吴王恪、濮王泰最贤,皆以才高辩悟。”
就因为认为李恪具文武才很像自己,所以李世民对这个儿子一直非常喜爱,且疼爱有加,有关这方面的例子,在《旧唐书》、《贞观政要》、《资治通鉴》、《唐鉴》等典籍中零零星星的,记载颇多。
如贞观十年二月,李世民将自己的6个弟弟和6个儿子在王位之外又加封为各州部督后,特意将自己平时最信赖的弟弟李亢景和两个最喜欢也最寄予厚望的儿子李恪、李泰留下来单独进行“任职前的谈话”。在与李恪进行“个别谈话”时,李世民对自己这个即将“下基层锻炼”的儿子谆谆教诲,殷切希望:“汝等位到藩王……当须自克励使善事日闻,勿欲纵肆情,自陷刑戮。”
在李恪行将就藩时,舐犊情深的李世民又特意把这位“庶出”的儿子单独叫到寝宫,说:“找你来,是有些事还放心不下。”
诚如鲁迅先生所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一向英明果断的李世民这种时候也显得颇有些儿女情长,乃至很是有些婆婆妈妈。
想想也是。古人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眼看自己一天天苍老,精气神已大不如以前,而除了太子承乾之外,自己的其他儿子们按规定都必须要“就藩”,不能呆在京城,像鸟儿一样一个个必须要从自己身边飞向远方,到封地任职,尽管身为皇帝,李世民的心里还是无限伤感。
见父皇如此恋恋不舍,一向非常懂事的李恪一时胸中大为感动,于是赶忙跪倒在父亲膝前,深情地说:“父皇,我真的舍不得离开您,我不愿您因为我的离开伤心寂寞!”
李世民听了,一时强忍住眼泪,故意不去看他。因为激动,此时此刻,他竟一时语塞,想说的话一时间忽然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想再说了。于是,李世民神情黯然的便只挥了挥手,声音干涩而又缓慢地对跪在身边的恪儿说:“去吧,去吧,恪儿,你过得好,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因为情绪激动万分,此时的李世民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那就是希望自己的这位儿子能“过得好”!
因为对李恪这孩子特别牵挂,仅仅过了还不到一年,贞观十一年正月,李世民又将李恪由潭州都督改派为安州都督。李恪将赴任时,李世民特意给他写了封语重心长,情深意切的信:“……汝宜自励志,以最日新,方远膝下,凄恋何已。欲遗汝珍玩,恐益骄奢,故诫此一言以为庭训。”而对自己的其他儿子,李世民却很少有这样的关切,这样的反复叮嘱或“唠叨”。
古往今来,天底下的父亲往往都很矛盾,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在“严父”和“慈父”之间究竟如何选择?
唐太宗李世民自然也概莫能外。在这封信中,他既有对儿子李恪的殷切期望,严格要求,字里行间又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的父爱深情。
有道是: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李恪虽然聪明伶俐,光风霁月,但年轻人免不了偶尔也会犯一点不大不小的错误,付出点“成长的代价”。就在这年的冬天,李恪因在封地频繁外出射猎,因为不小心竟使安州百姓的禾稼很受了些损失。按说,一个大唐王子,在自己的封地里踩坏了老百姓的一点儿庄稼,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律子甚严的李世民知道后却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免去李恪官职,并削去食邑三百户,以示惩戒。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通常,爱之切则责之重。显然,李世民正是因为对李恪寄予厚望,所以才对他的过失绝不姑息宽贷。李恪免职回京后,李世民于日理万机中找李恪单独作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父之爱子,人之常情,非待教训也。子能忠孝则善矣,若不遵诲诱,忘弃礼法,必自致刑戮。父虽爱子,将如之何?”
作为父亲,这应该说是李世民再一次对儿子李恪发出的“忠告”,希望他自珍自爱,不要“自致刑戮”。设身处地地想想,李世民的这些“忠告”,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无病呻吟,而是有感而发,有的放矢。因为,历史上,这方面的教训实在太多了。
李恪丢官后,下岗待业只好长期住在长安,于是,唐太宗便命权万纪辅佐他。在贞观一朝,曾长期担任御史的权万纪的正直刚烈在朝野内外是出了名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简直可以称之为“魏征第二”。因此,“名师出高徒”,在权万纪这位“严师”的悉心教育与严格督导下,这以后吴王李恪收敛许多,也懂事成熟了很多,并博得了尊师的美名。后来李恪知错能改,砥砺向上,除了潜心习武学文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过失。
而且,随着年岁的长大,李恪对自己的家庭出身已经有了更深的了解,对自己虽然有着国色天香但却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愁眉紧锁唉声叹气以致暗自垂泪而在外人面前却又总是低眉顺眼强颜欢笑的母亲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正因此,“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因狩猎而扰民的少不更事的王子,由于父母的基因和人生经历的双重作用,使这位性格多少显得有些忧郁的年轻王子年轻轻的就变得少年老成,过于早熟,外表给人看起来是那样的沉着稳重,那样的刚强坚毅,还有那出众的才貌,那略显犹豫却更显出一种独特成熟的男人气质不仅继承了李世民的英俊洒脱,而且也承继了外公隋炀帝的俊秀与伟岸,这使他在众皇子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卓荦超伦。
但是,正如庄子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过分优秀出类拔萃未必就是好事,有时适得其反,反而是一个悲剧。
无疑,在“鹤立鸡群”的吴王李恪身上很快即将上演的便是这样一出“优秀者的悲剧”,一出“鹤立鸡群”的悲剧。
李世民的“败笔”
诚如我们所知道的,在选择自己的接班人一事上,唐太宗李世民曾经一度大伤脑筋,十分苦恼,甚至为此还曾在宫中上演过一出要寻死自杀的闹剧。
凭心而论,也难怪李世民会这么伤心,这么痛苦,因为,无论是作为大唐天子,还是作为父亲,为立储一事,他都一直煞费苦心,犹豫不决,极为慎重,不敢造次。可是事实证明,他在皇子的教育方面却事与愿违,适得其反,竟然接二连三出现“败笔”,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巨大、太沉痛了!
“败笔”之一显然是他对第一任太子李承乾教育的严重失败。
李承乾是李世民的嫡长子,是唐太宗唯一的皇后长孙氏所生,只要看看李世民为他所起的“承乾”这个名字,就可充分感受到当初李世民对这个“嫡长子”所寄予的厚望。的确,李承乾之所以叫做李承乾,并不完全像《旧唐书》说的只是由于这孩子生于承乾殿的缘故,而是喜得贵子有着弄璋之喜的李世民满心希望这位“长子”将来能够“承乾”,也即日后能够承继皇业,总领干坤,在自己百年之后能够挑起治理好大唐社稷这副重担。而在事实上,对于李承乾的教育和培养,李世民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史载,在做皇帝还才只有两个月时,唐太宗便立8岁的长子李承乾为太子,可见他对接班人问题是多么重视。作为储君,也就是自己百年之后的皇位继承人,事实上,李世民对太子李承乾不仅寄予了厚望,而且对自己的这位长子更是从小就精心地培育和雕琢,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李世民望子成龙精心雕琢的结果非但没有把太子李承乾雕琢成为一件精品,反而适得其反,弄成了一件废品。这正如西方有句谚语所说的那样:“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用天下最好的教育收获到的却是最坏的结果?仔细想想,显然绝非单一原因使然。
诚如我们所知道的,李承乾是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所生,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千古一帝”李世民以及中国古代堪称最为贤良的长孙皇后的血液,按坊间老百姓的说法,所谓“龙生龙,凤生凤”,为这样的父母所生,李承乾的遗传基因应该绝对没有问题,他的智商即便不是超一流的,也无疑会是世界一流,毫无疑问属于“优良品种”。有这样的高智商,照理说,别说成为一名合格的太子,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皇储将来成为一名大唐贤君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事实上,小时候的李承乾也真的是很聪明伶俐,用史书上的话说便是他从小“特敏惠,太宗甚爱之”。史载,贞观九年(公元635年),太上皇李渊驾崩,李世民为高祖守孝,朝廷政务皆由太子决断。据说当时还才只有17岁的李承乾就“颇识大体”,把国家大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也正因此,从那以后李世民便对他非常信任,“每行幸,常令太子居守监国”,所谓“监国”也就相当于现在西方一些国家在总统出访期间由副总统临时任国家“代总统”。
仅此可见,李世民对自己的这位接班人的悉心栽培与刻意培养,而身为太子,应该说李承乾一开始也完全是个可堪造就的“好苗子”。
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也不知是自身“内因”使然,还是宫廷“外因”所致,原本“根正苗红”的太子却渐渐变成了一个“歪瓜裂枣”,竟然渐渐堕落成了一个犹如现代西方嬉皮士一般的“问题青年”。
也许是从小生长在深宫,被一帮宫女和小太监娇宠坏了,抑或是在青春期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或者是由于足疾使自己的腿变瘸变跛即“生理残疾”后,心理跟着也渐渐变得“残疾”起来,总之,长大成年后的李承乾逐渐养成了放荡不羁极其任性的性格。
也许是觉得东宫的生活太无聊吧,据史书记载,这位似乎颇具表演天赋的大唐太子据说很喜欢玩一种“假死”的游戏。有次,一时心血来潮的他忽然对自己的手下说:“假设我是可汗,现在死了,你们仿效突厥的风俗,来给我办丧事吧。”然后便像死人一样真的躺倒在地上,假装“在战斗中壮烈牺牲”。
于是,按照他的吩咐,周围人便一起为他“哭丧”,呜呜啊啊的全都放声大哭,并一个个骑到马上,像突厥人那样环绕着他的“尸体”祭奠,且依照突厥风俗,一个个用刀划破自己的脸表示沉痛哀悼。
如果这还勉强可以算是童心未泯的太子李承乾于无聊时所玩的“儿童游戏”的话,那么,他经常把自己左右侍从官员及卫士分作两队,让双方真刀真枪地捉对厮杀,把流血受伤乃至死亡当作东宫娱乐节目则怎么也不能算是一种“少儿游戏”,要算也只能算是一种“黑色幽默”。
还有就是那起闹得满城风雨的“同性恋事件”也充分说明李承乾这孩子不仅心理变态,而且极端任性,明显缺乏一种所谓的“政治城府”。
说来,李承乾到后来真的有些胡闹,身为大唐帝国的太子,他竟爱上一个在宫中唱戏的太常乐童,据说这乐童容貌俊秀,能歌善舞,很得李承乾喜爱,且李承乾还为他起了个颇为暧昧的名字叫“称心”。称心就称心吧,如果只是一般的喜爱,也没什么,但李承乾却偏偏要与这美丽的小男孩同衾共枕,这就很有些像《战国策•魏策》中记载的魏王与龙阳君的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说白了,也就是电影《断臂山》中所表现的那种“同性恋”了。
一个大唐储君竟然做出这样荒诞的事情不仅有伤风化,而且很失颜面,如此之人,将来又怎能问鼎神器御宇天下?所以,李世民知道后,龙颜大怒,立即杀了称心。对此,李承乾虽然表面不敢发作,不敢反抗,但却怀疑是自己的弟弟魏王李泰告发了自己,由此不仅开始怀恨李泰,而且还称病不朝,在东宫只管一个劲地任性生气。为了纪念称心,他甚至毫不避讳,竟然还专门为称心塑像,并成天为他焚香祭拜,完全就是一种依然故我死不改悔的模样,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只会更加触怒父亲,让父皇李世民对他彻底死心。
试想,一个人如此任性,如此糊涂,你还能指望他成就什么?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