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桑落的话,常书广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原本就打算追随殿下,能让他安心,我也可以放心地施展拳脚。”
桑落轻笑了一声,说到:“他从不会安心,他不相信任何人。”
常书广转头看着桑落,若有所思地说到:“我好像开始明白殿下为什么带着你了,你似乎很了解他?”
桑落摇摇头,“人心难测,一个人的心,恐怕连自己都不会了解。”
常书广正低头思索着桑落的这句话,又听她问到:“你就这么走了,那庄姑娘呢?”
听她提到庄芸绣,常书广的眼里笼上的了层寂色。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到:“我和芸绣是在去年的花灯节上认识的。每一年的元宵是城里最热闹的一天,到了晚上,大家都会跑到集市上看花灯。那么多的人,我偏偏就看到她,她也看到了我,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知道桑落不会回答他,常书广又自顾地说了下去:“可我是太守之子,而芸绣是一户穷苦人家的女儿,门庭不对,我父亲知道后不许我们再相互来往。芸绣的性子一向软懦,受到我父亲派去的人威逼之后便打算与我断绝关系,但我不肯,还想与她一起私奔。呵,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芸绣她有太多的顾虑,她并没有勇气和我一同离开,我失望极了,回到太守府后便没有再与她私会。”
“你凭什么叫一个女子抛下一切跟你远走高飞?你能许她什么?若你抛弃了她,自己尚可回家做你爹的乖儿子,可一个闺中女子跟人私奔后又被抛弃,这个世道就容不下她了。”桑落冷冷地说到。
常书广没有反驳桑落,他点点头,说到:“你说得不错,当时是我太自私了,没有从芸绣的角度去考虑。后来我冷静了下来,想再去找她,向她道歉,并希望她能与我一起努力改变我爹的想法,可是我爹已经派人把我看住了。我费了一些功夫才逃出家门,一路赶往芸绣的家,却得知她被自己的父母卖给富贵人家去殉葬了。我当时又气又急,连忙往殉葬队伍驶去的方向追去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常书广叹出一口气来,用忧伤的语气说到:“在离开益州前,我已经同芸绣见过最后一面了。我……让她忘了我,找户好人家嫁了。她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让她用大好的年华来等候我虚无飘渺的承诺,也许她应该找一个爱她的人,平凡地度过一生……”
桑落一怔,侧头看向常书广,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此时如落山的夕阳一样苍凉而无奈。
“那她怎么说?”桑落问得很轻,仿佛害怕将男子的心碰碎。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哭。我害怕自己会于心不忍,于是调头就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桑落能够体会常书广亲手割断这段感情时的心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同情两人的遭遇。虽是十几岁少女的模样,但她已在这尘世间行走了数十载,所见所闻,较之更令人唏嘘者比比皆是,她相信常书广很快便能从这段伤痛中走出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被时光冲淡的。
桑落不再打扰陷入悲伤之中的常书广,打马上前,追上了跑在前面的东方彻。
“我们要去哪里?”桑落问到。
“回梅鹤山。”东方彻答。
“回梅鹤山?做什么?”
“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东方彻说到,“谢瞻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他手中马鞭一扬,加快了速度。
数日之后,一行人到达了梅鹤山。
此时先前布在谢瞻居室外的机关已经不在了,但就在四人继续往前进时,突然听得一声大喝,一柄大刀朝桑落迎头劈来。“铮”地一声响,东方彻不知何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竟将那目测有数十斤重的大刀生生挡下了。
后方的常书广正要上前护驾,却见那突然闯出来的大汉在看清东方彻后大刀一下脱了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俺……俺没看清是殿下!殿下杀了俺吧!”
桑落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弄糊涂了,她看了看那个汉子,又看向东方彻。
东方彻拧着眉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人,不悦道:“章达,你搞什么鬼?”
那汉子生得浓眉大眼,胳腮胡子显得硬扎扎的,声音粗犷而洪亮,但跪在东方彻的马前却像一只温驯的小羊。他听到东方彻的问话,抬头说到:“谢先生叫俺来守着上山的道,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俺守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啥子‘闲杂人等’,就打了个旽。俺这还没睡多久呢,就听到动静,睁眼只看到有人过来了,脑子一“嗡”就提刀上来了,没看清是殿下。”
东方彻皱了眉,他没有多说什么,开口对其他人道:“前面就到了。”说完他双腿一夹,策马向前行去,其他人跟上了他。
常书广经过章达时小声冲他说了句:“起来吧,殿下没有责怪你。”
章达望着常书广离去的背影,他挠了挠头,嘀咕到:“这谁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管他呢,俺可不想一直跪在这里。”他站起身来,提起扔在一旁的大刀追了上去。
再一次来到先前的那座小院,桑落看到了已经等候在那里的谢瞻。谢瞻对她和常书广的到来仿佛并不意外,他迎上前来向东方彻行过礼之后便让他的奴仆,之前与东方彻对阵那个沉默的男子将众人领到各自的房间安顿好,说是请大家先稍作休息,晚上再出发去陵地。桑落和常书广并不知道晚上去敬妃陵要做什么,后来两人发现章达也不清楚。章达是在闹市上跟东方彻打了一架后死缠烂打地跟着他回来的,因为他先前在小镇里做流氓头目的时候就说过,谁要是能打赢他,他就认他做老大。章达是个认死理的人,东方彻赶不走他,见他也有些本事,于是也就先留着他了。这样的人自然不像谢瞻和易伯温那样被东方彻信任,想来他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东方彻在屋里与谢瞻他们商量着什么,桑落便一个人坐到小溪边歇息,忽然听到一阵厚实的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大块头的章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