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的目光投向了远方,仿佛思绪也飘回了遥远的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我们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就被折磨至死了,我只有孤白这么一个亲人,一直和他相依为命。当年我和所有的枭奴一样受尽压迫,我不甘心,我想要逃离自己所谓的命运。那时我带着年幼的孤白逃亡,期间饥寒交迫,还要时时躲避鬼差的追捕。我们终于在三个月后到达了鬼界边界的阴谲鬼道,就在我们马上就要逃进鬼道之时,忽然遇上了一队追兵。我们拼命地跑,孤白落在了后面,等我跑到鬼道入口时,突然听到他的哭声。我转过头去,只见孤白摔倒在地,而那些追兵很快就要追上来了。在生死关头,我……抛下了他,独自进入了阴谲鬼道……”
黄泉闭上了眼睛,身体在微微颤抖。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后,他才继续开口到:“在当时长达三个月的逃亡过程中,我已经伤痕累累,等到终于通过阴谲鬼道逃到人界后,我已身心皆疲,只剩下一口气了。幸而那时遇上了外出行医的莫家医仙,我得了救,把象征着奴隶身份的臂环从身上摘除,并将其赠予他们作为答谢,然后孤身一人离开了。再后来我有幸遇上了归晚楼主,效忠于他,直至今日之地位。将阴谲鬼道的出口设在极乐之境的范围内是我有意向楼主请求的,虽然知道是奢望,但我仍然期盼着有一天,孤白能够出现在鬼道的出口。可是百余年来,除了入画之外,再无人从那里顺利逃出。”
桑落闻言惊诧,入画,那个娇柔温婉的女子,她竟是从阴谲鬼道逃出来的枭奴!怪不得当时入画看到那只臂环时有惊讶之色,它对枭族来说并不陌生。也难怪黄泉会将极乐之境诸事交予她来打理,一个只身逃出鬼界的女子,绝不会是表面看来那般柔弱。
“阴谲鬼道……我在里面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桑落将她在阴谲诡道中看到的幻境说给了黄泉听,黄泉听后说到:“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其实阴谲诡道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看到人心里的恐惧,并让你陷于这恐惧之中无法自拔。如果你不能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就会被它引入万丈深渊,从而万劫不复。”
桑落心中一惊,她想起在阴谲鬼道中夜孤白义无反顾地走向悬崖的情形,不由说到:“被最信任的人抛弃,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抹平的伤口,纵使过了那么多年,孤白也一直没有忘记被你抛弃时的那种恐惧。这些年你虽也为当年之事伤心自责,但纯粹是你自己活该。”
黄泉嘴角边泛起一丝苦笑,他道:“不错,我的确是咎由自取啊……那时我想,倘若我们两个人一起被抓了,就再无希望了,我若能顺利地逃出去,也许将来还有机会把孤白也救出去。我曾几次派人偷偷潜入鬼界寻找孤白的下落,可始终没有结果。当你出现在这里并使出幽冥族的法术时,我便打算以你为人质去把孤白交换出来,我想幽冥族不会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枭奴而放弃掉本族人的性命的。”
“你既然找过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桑落问到。
黄泉摇摇头,“就算告诉他,也于事无补。我并不奢望孤白能够原谅我,看到他现在这样,我便可以安心了。你带他离开这里吧,他现在应该最不想见到我。我宁愿……他从此忘了有我这个哥哥,如此便可忘记他心里受到的那些伤害……”
温暖的小房间里,夜孤白双睫颤动了一下,随后他打开了双眼。
“醒了?”桑落平静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夜孤白。
“为什么?”
夜孤白问的自然是桑落偷袭他的事情,然而桑落却不打算回答他。
桑落偏过头,开口说到:“孤白,你还记得在我找到第四件玉麒麟后,对你发了很大的脾气吗?”
夜孤白一怔,他点了点头,“你气得要赶我走。”
“当时你差点被那头守护神兽杀死,我怕你再继续跟着我还会受到伤害,所以要赶你走。”
“我知道。”夜孤白语气柔和。
桑落转过头来看着他,“我问你,如果当时那头神兽袭击你时,我丢下你跑了,你会恨我么?”
“不会。”夜孤白肯定地答到,“我希望你丢下我,这样你才能安全。”
“为什么,我丢下你,你不会怪我,而你哥哥抛下你,你却不肯原谅他呢?”
夜孤白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其实当时如果我是你哥哥,也许我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至少能有一个人有希望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了,就仍有希望,总比两个人都被捉回去来得好。孤白,你哥哥一直没有忘记你,这些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对你的寻找,今日在殿堂上他要捉拿我,也是为了以我为筹码把你从鬼界交换出来。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不要像我,等到想要告诉父王我已经原谅了他时,他已经不在了。”
桑落起身走向了门边。
“我们明日便离开这里,你好好歇息吧。”
门轻轻阖上,留下夜孤白独自躺在房间里,目光怔然。
第二天,桑落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夜孤白与同黄泉告白。兄弟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黄泉心里明白,故也没有试图对夜孤白说些什么。
“入画会带你们到此地以西的一个传送法阵,那个法阵可将你们平安传送至外界。我庶务缠身,就不相送了。”
心里何尝不想和夜孤白多走一段路程,但只怕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此外,”黄泉对桑落道,“关于五行麒麟的事,我已查明。若五行麒麟无法唤回死者魂魄,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魂魄转生,二是魂魄消散。”
一道惊雷在桑落心中炸开。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