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这个煞星把我娘也给害了。她的身体原本很健康,可是因为我的原故一天天变差了。那一年辰国遇到了一场很大的饥荒,饥饿到极至的人抓起路边的死人就吃,甚至易子而食。我们当时所在的村子也出现了这种情况,村民们像丧失了人性的野兽,互相啃食,弱肉强食。娘和我却不愿变成那样,我们宁愿活活饿死。最终,娘先走了,我为了不让娘的尸体被那些人吃了,拼了命地把她拖到村子外埋了起来,然后逃离了那人间地狱。”
似是回忆起了那段可怕的往事,桑落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到:“我没有逃出多远就倒下了,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是却再次醒来了。但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漆黑的大铁箱里,里面装的全是尸体。我躺在死人堆中,除了眼珠之外,身体的其它部位一动也不能动。我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腐烂,从我身上散发出的尸腐气和其他人的尸腐气混在一起,我很想吐,可什么也吐不出来。后来我和那些尸体一起被抛入了尸坑中,连着好几个日夜,我都不能动弹,只能看着野狼和秃鹫在我身边徘徊。但它们并没有吃我,大概是我体内煞气太重,连它们都嫌弃了呢。后来我终于可以动了,于是我从尸坑里爬出来,像行尸一样地活了下来。再之后我遇到了语冰,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随着桑落的讲述,东方彻的眼神不断地变化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从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害怕黑暗。
药熬好了,桑落暂停了讲述,她将罐子里的汤药倒入碗中,端到了东方彻面前。
原本听着桑落的讲述,心中五味杂陈的东方彻见她端药来要喂自己喝下,顿时变了脸色,用眼神质问到:“你要给我喝什么?!”
然而他的眼神却被桑落有意忽略了,桑落将他的头扶正,命令到:“不要乱动,否则药流得到外都是,我可不会帮你擦干净!”
桑落说着舀起了一勺药送到嘴边吹凉了些,然后小心而缓慢地将那勺药喂入东方彻的嘴中。可恨东方彻连将那药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将那不知名的汤药一口口送入他的嘴里。
桑落一面喂药,一面说到:“后来我爹来找我,我才知道我身上所谓的煞气是他带给我的。我的体内流着鬼界王族的血液,这是普通人所不能承受的,所以他们和我待得久了,就会被我的煞气所侵袭,死于非命。也是因为这血液,我不生不死地活着,没有逃离之法。那时我有多恨他,从前我和娘挨饿受冻时,我就恨他,而得知了这一真相后,我恨他入骨。”
因为激动,桑落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心情平复了一些,她才将手里那勺已经凉了的药倒回碗里,与碗中的药搅和了一下,才继续给东方彻喂药。
“我说我这次是特地来找你的,这是真的。”
东方彻一怔。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我发现我的灵力能够救你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丝窃喜。那些接触过我的人类,从来都是被我的煞气所伤,能够接纳我体内灵力的人类,你是第一个。我们也许算不上朋友,却是可以同行的人。语冰死后,我在人界漂泊了数十年,虽有孤白一直默默地在暗中保护我,但他视我为主,自然也不会如你那样和我说话。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在阴谲诡道……就是我离开皇宫后去的那个地方,在幻境中,我需穿过一条黑暗无光的甬道才能平安地离开,在我心怀恐惧、停滞不前时,是你从洞穴中走了出来,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出那段黑暗。那时我才惊觉,如今在我最为害怕、恐惧的时候,心中所依赖的人竟然是你……”
东方彻的眼里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芒,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桑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喂完最后一口汤药,桑落放下了碗,忽然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里,有一颗月灵石,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它能帮你压制十余年的火毒。在这十余年里想办法找到根治火毒的办法吧,不要再吸食死魂了。被你吸食的魂魄无法转生,它们的阴气虽能暂抑火毒的发作,但它们的怨念也会令你体内的毒愈加恶化,故而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
东方彻顿时明白过来桑落想要做什么,他原本动弹不了的双手一下握成了拳,然而除此之外却再也无力反抗。忽然间,他感到身体起了异样的变化,魂魄仿佛在慢慢飘离身躯,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那药!一定是它的作用!东方彻死死地盯着桑落,眼皮却越来越沉,直至完全垂下。迷蒙之中,东方彻感到自己的魂魄完全离开了躯体,却被一根线牵着,始终游离不出一定的范围。
如身处梦境,迷离虚幻,难辨真假。那只飘浮在半空中的魂魄看到自己的躯壳安静地躺在那里,身旁的女子从她心脏的位置掏出一个泛着月白色光芒的物体,婉若从夜空中坠落的星辰,静谧美好。空气中似乎回荡起一个飘渺的声音,如真似幻。
带着我的“心”,好好地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