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屋子里燃着淡淡的薰香,火炉将室内照得通红,暖意融融。
桑落再次争开眼时,并不为自己的苏醒感到意外。每一次都是这样,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有一次死成。是不是又变成白骨了呢?没有吓到小朋友吧?桑落稍一偏头,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却是把她吓了一跳。
“以为你逃跑之后会过得很好,怎么,夜孤白把你一个人丢在路边?”
东方彻就坐在离床边不远处的椅子上,面带嘲讽地看着她。
“唔,是啊……你怎么把我捡回来了?”
“我正好路过,你挡了我的路。”
“哦。”
桑落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不说话了,东方彻亦是无语,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
忽然间,桑落看到了窗外纷飞的雪花,不由得惊奇到:“咦?怎么这么早就下雪了?”
“早?”东方彻奇怪地看着她,“已至年关才落下第一场雪,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都晚。”
“你说什么?已至年关?!”
桑落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会?她与夜孤白通过人鬼两界的连接处直接进入鬼界到达阴谲鬼道,再通过阴谲鬼道到达极乐之境,期间不过两、三日的时间,怎么回到人界后就已是两个多月以后了?
桑落想了一阵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到:“原来如此,你还记得上次山谷里的那个村子么?我们在那里待上不过两、三日,到了外头却已是半月有余了。”
东方彻一愣,“你又碰上这样的地方了?”
桑落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
东方彻一时间有些怔然,他很想问她这两个多月究竟去了哪里,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对了,我好像听人说,你御驾亲征,得胜而归?怎么,你这个皇帝当得那么辛苦,还得自己亲自披挂上阵?”
桑落隐约记得自己晕倒之前听到的那些话是这么说的。
东方彻哼了一声,说到:“东方拭虽然死了,他的儿子东方敢却在逃亡期间聚集人马谋叛乱之事,虽是星星之火,但恐成燎原之势,不得不灭。我亲自出征既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是不会向她说出口的。
桑落听得有些糊涂,“‘他们’?”
“藏在朝中的逆贼。”东方彻解释到,“这股叛军对我军的行动似乎十分了解,定然是东方敢在朝中安插了内应,他们里应外合,使我们的军队难以迅速将他们剿灭。我虽离开了朝廷,但命常书广暗中留意那些臣子们的动向,务必要抓出东方敢在朝中的内应。”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大胜而归,那内应是捉住了?”
东方彻颔首,“常书广已传信告知,具体事由等我回朝再作处置。”顿了顿,他问桑落:“你既然走了,为什么又回来?”
桑落看着东方彻,竟开口到:“如果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么?”
东方彻怔住。
桑落望着窗外的雪花,喃喃开口:“我的梦破碎了啊,语冰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我拖着一副早该归于尘土的身躯,行尸走肉般地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因为我一直怀着一个信念,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所谓的信念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你。”
忽然感觉眼前的视线被挡住了,桑落抬起头来,对上东方彻灼热的目光。
东方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低哑的声音说到:“你可知,你说这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桑落静静地望着东方彻,没有说话。
下一瞬,微凉的薄唇带着霸道的气息覆了上来,辗转缠绵。这一刻,东方彻忘记了自己曾受过的情伤,忘记了谢瞻对他的谆谆教诲,忘记了要将桑落彻底抛出他生命的决心。倘若他对桑落的情是一杯毒酒,此时此刻,他也甘之如饴,哪怕最终会肠穿肚烂。
桑落半睁着双眼,任由东方彻的唇在她的唇上肆掠,她的眸中浮出一丝悲凉。
忽然间,东方彻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桑落,眼中的桑落静默而忧伤,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你!……我居然……信了你!……”
愤怒过后,东方彻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啊,他爱的女人,果真是一杯毒酒。
失去了集聚的双眼紧紧阖上,桑落接住栽倒在她怀里的东方彻,轻轻地叹了口气。
绫罗唯一的客栈乱成了一团,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不见了。
“快!在镇上找!找不到皇上,你们就提头回来!”
士兵们匆匆跑出了客栈,朝各个方向跑去。许昭心急如焚,他想,东方彻和那个女人一起失踪,那女人定与他的失踪有关。可是看东方彻对那个女人好像很关心,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不浅,但愿两人只是出去散心罢了。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他们正急着寻找的人正躺在离镇子几里外的一个山洞里。
东方彻从昏迷中醒转过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艰难地偏过头去,他看到桑落正坐在一堆火旁熬着什么东西,闻着有一股药味。东方彻张口想要喊桑落,却发现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陷入了一种僵持的状态,幸而这时桑落注意到了他这边。
“你醒了?冷不冷?我不知道冷热,所以不知道现在的天气有多冷。”桑落语气平淡地说到。
东方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皮袭披风,是之前他脱下来包裹桑落的那条。他皱眉看着桑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他张口无声地抗议,桑落却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从小就是个灾星,和我走得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因此我不受欢迎,跟着我娘四处流浪。我们每到一个村庄,那里的人可怜我们孤儿寡母,都会热情地邀请我们住下,可是到了后来,我灾星的本质体现了出来,就会被村民们赶走,或是我们主动离开。我觉得我连累了娘,有一次趁娘不注意逃跑了,可是很快又被我娘找了回来,她第一次骂了我,然后我们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夜。”
东方彻第一次听桑落说起她幼年时的事,感到十分意外。他静静地望着那火光中的容颜,洗耳恭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