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叶暖雪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客人。
前些时日也不知为何,身为柳媚楼花魁的她却不曾有客人过来要求她伺候,此事也实在过于蹊跷了。按照其他话本里的设定来说,应当会有许多男人欣赏花魁的才华才是,然,现在换成她之后,便只能每日这般独守空房。
然,当她瞧见了自己的客人为何人时,脸上的表情顺便从欣喜变成了无奈,无他,不过是此回她所见到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所见的秦筝——那个将来会被载入史册的女将军,与常胜将军齐名的那位小姑娘。
起先,秦筝还故作神秘密地在屏风外道:“不知胭脂姑娘可晓得我是何人?”
叶暖雪顿了顿,继而问道:“秦筝姑娘?”
秦筝听闻此话后自然是欣喜万分,便欢跳着跑进了屏风,将叶暖雪一把抱住,欢喜道:“神仙姐姐,是我!神仙姐姐居然将我认出来了,当真是我的荣幸啊!”
叶暖雪无奈笑笑,继而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道:“秦筝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才一段时日未见,你又何须如此呢?”
秦筝却在她怀里撒娇道:“我不管,我可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未见过神仙姐姐了,我便是想你了。”说着,便放开了叶暖雪,撅起小嘴委屈道:“你都不晓得,府里的女子皆是老嬷嬷与些手脚不利索的丫鬟,她们哪里有人能比得上神仙姐姐呢?”
叶暖雪无奈摇摇头道:“秦筝姑娘,话可不能如此讲。无论如何,她们也是伺候你的人,且她们也尽心尽力伺候你了,你可不能这般不知足啊。”
“道理我都懂的。”秦筝继续撅起小嘴道:“道理我都懂,只是她们都比不上神仙姐姐罢了。”
即便叶暖雪晓得秦筝真实的年龄比胭脂还要大上一些,但她如此唤胭脂为神仙姐姐,居然却无任何不妥,她只无奈摇摇头,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姐姐,在当朝里,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青楼女子罢了,无须秦筝姑娘这般惦记。”
此话一出,秦筝却不愿意了,无他,不过是在秦筝眼里,胭脂便宛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谪仙,即便她如今是青楼女子,但是她这般与世隔绝的气质也是许多大家闺秀都无法达到的。
“秦筝姑娘这般夸奖我,是我的荣幸。”叶暖雪无奈道:“但是呢,下回可不能在他人面前这般说她们的不是了。秦筝姑娘可懂?”
秦筝自然是连忙点点头道:“我懂我自然懂。”
“那今日秦筝姑娘找我有何事呢?”叶暖雪柔声问道。
此话一出,秦筝便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想要带神仙姐姐出去逛街啊。”
叶暖雪顿了顿,继而佯装一脸疑惑问道:“逛街?逛街为何意?”
秦筝也是此时才忽然忆起在古人的概念里,根本就不曾有“逛街”一意,便连忙改了口道:“神仙姐姐,我不过是不小心说错话罢了。待会我便去求老鸨,让她放你出去和我一同逛夜市。”
“夜市?”叶暖雪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问道:“此时有夜市?”话语里边确实藏不住的笑意。
无他,不过是叶暖雪自从上回去梨园跟赵玉娥学唱戏曲之外,其他时候她皆不曾踏出过柳媚楼半步。且这些时日以来,也只有莫围棋过来找过她,其他时候,根本就不曾有客人要与她谈论诗词歌赋。此事说来也甚是奇怪,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起了莫围棋。
“是啊。”秦筝瞧她这般欢喜,便也欣喜若狂道:“对啊,当朝皇帝规定,每逢初十便有夜市。想来神仙姐姐应当还不曾去过夜市罢?”
叶暖雪自然而然地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她从前还在梨念城之时,便在乞巧节那日与陆舟等人去了夜市。但她转念一想,胭脂乃柳媚楼的花魁,极少出门,更不必说在夜晚之时出门,故她便只能摇头。
秦筝得到了她的这个回答之后便更加兴奋了,抓起她的手便说:“我这就去找老鸨,让她特例今夜将你交给我,我便可带你去逛夜市了,夜市里可热闹了。”
叶暖雪见她如此兴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后来,在秦筝的软磨硬泡之下,柳妈妈这才同意让叶暖雪出门,但前提是她们必须在子时之前回到柳媚楼。否则叶暖雪便会被惩罚。
二人自然是连连点头。
因秦筝还是男子装扮,故叶暖雪便找柳媚楼里的丫鬟买了一套稍微体面些的衣裳给秦筝。
叶暖雪因害怕胭脂的美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故她便故意不施粉黛。她却帮秦筝仔仔细细地换好了衣裳。
不得不说,这身衣裳甚是合身,穿在秦筝的身上正适合。
“来,你来瞧瞧。”叶暖雪说着,便拉起秦筝的手站在铜镜前。
一袭杏黄齐胸襦裙,肤如凝脂,明眸善睐,一支木兰簪点缀在那随意梳起的垂髫分肖髻上,秦筝的小手正跟随着自己的脚步在挥着。
“瞧把你兴奋的。”叶暖雪无奈道:“想来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莫非平日里从来都不曾穿过如此漂亮的衣裳?”
秦筝听闻此话后,则用力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爹爹娘待我极好,嬷嬷和丫鬟待我也极好,平日里有什么好看的衣裳都会给我穿的。只是今夜这身行头是神仙姐姐亲自替我挑选和打扮的,自然是比其他人帮我打扮的都要好上上百倍。”
叶暖雪轻轻地抚了抚秦筝的脑袋,浅笑道:“既然如此,那秦筝姑娘,我们可否能出门了?”笑容里藏不住的满满宠溺。
秦筝自然是用力点点头道:“嗯嗯。”随后她又忆起了什么,便佯装一脸严肃道:“神仙姐姐,待会出去的时候你便唤我妹妹即可,我唤你姐姐即可。”
“那是自然。”叶暖雪道。
叶暖雪又如何会晓得,今夜却是她与秦筝的最后一次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