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日记让我回忆起两年前，现在看来应该是童童爸爸躺进石灰里的那天，院子里来了一辆救护车，是当时C楼806的王经理被淋浴的开水烫伤了，紧急抢救去了医院。r

因为王经理经常出国不回来，我们也很少见他，他只有在家的时候偶尔找童童爸喝点酒，只有他们才互相熟悉，身材也差不多。r

关于这件事，童童日记开头是这样写的：6月6日，我发现了被妈妈埋在床下的爸爸。我从床下放出了爸爸，爸爸的身上沾满了石灰，我帮他冲了水，结果皮肤都烧烂了。r

正好王叔叔来找爸爸，我和爸爸杀了王叔叔，王叔叔被埋在了床下，只有我知道，爸爸变成了王叔叔。r

我是个坏孩子，我不浇水，爸爸皮肤就不会烂，妈妈更是个坏女人，她不把爸爸埋在床下，我就不会往爸爸身上浇水。r

王叔叔是个好人，对我很好，会带外国的巧克力给我吃。爸爸摁住他，我看他打爸爸，就拿妈妈缝衣服的针扎他，针扎进了脑袋，他就倒下了。r

他倒下看着我，爸爸把他推进石灰里，从那以后，我一直知道他在床下像倒下时看着我。r

我很害怕，妈妈也害怕，她一直以为床下的是爸爸。r

爸爸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他一定会回来看我，他会和王叔叔一样带外国巧克力给我，我说他走了我会害怕，他拿起从王叔叔头上拔出的针，告诉我：有人欺负我就拿针扎他。r

我看着爸爸跌跌冲冲地走向八楼，手里拿着王叔叔身上的钥匙，我藏起了针。r

里面有很多错别字，但我基本能看懂。原来当年的王经理早就死了，活下来的是童童爸爸伪装成全身烫伤去了医院的王经理，没人会怀疑一个全身没了皮肤的病人是不是本人，估计连指纹也烧掉了，然后他整了容，断断续续整了两年多，在没彻底整成王经理之前，他只能深夜回来处理事情。r

难怪他那么迷恋蝴蝶，他本人就是一只脱茧而出的蝴蝶，从童童爸爸到王经理，他一样是获得了新生，美丽的人生。r

他就是一只食人蝴蝶。r

在这样的秘密下生活了两年的童童，会长成一个怎么的孩子？r

底下和王经理有关的就是两年后的日记里，童童这样写：r

我又看到了王叔，我知道他是我爸爸。r

爸爸在楼道里告诉我：他有好多钱了，他准备和我一起过，但我妈妈必须死去，否则他迟早会被认出来。r

我回到家，拿出来我藏了两年的针。r

妈妈不是个好女人，她要杀爸爸，她没钱，还夜里打我。r

爸爸说：有人欺负你就拿起你的针。我是个听爸爸话的好孩子。r

我浑身陷入了寒冷之中，不敢再看下去，但我不得不看下去，因为这里面还提到了林小雨。r

我记起了当时小雨家发生事情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在楼下看到806里的红点，原来那就是童童爸，不，王经理在里面抽着他的中华烟。r

他那时候已经回来了。r

但在童童日记中对林小雨的记录却是十分离奇的，时间是从林小雨失踪的那天开始：r

4月3日：6点钟，我下楼去看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在楼道里，遇见了小雨。r

小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见了我就叫姐姐，我知道她是真心把我当朋友，不像她爸爸妈妈那样看不起我和离婚的妈妈。r

我想起家里还有门口陈爹爹给我的糖，就让小雨上楼和我拿糖，小雨拎着垃圾袋高兴地蹦跳着和我回家。r

我吃了糖，小雨也吃了糖，然后我们下楼，我开了门，小雨却没有跟过来。r

我回头看见小雨倒在沙发上，已经停止了呼吸。r

我害怕，我不敢告诉人家，我怕警察找小雨的时候会翻过来我家的床。r

王叔叔就在下面，我怕人家发现。我只好把死了的小雨也藏在了床下。r

其实妈妈不知道，床头有块活板，不费劲就可以拿下来。r

我当时就是这么把爸爸放出来的。r

大家都在搜索着小雨，我哭得很伤心，我是真的伤心，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

我把小雨带的垃圾放在书包里带出了院子。r

大家都没有怀疑到一直哭着的我。r

晚上妈妈没敢睡床上，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我见她开始总是把耳朵贴在床板上。r

我也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床板下面。r

但我和妈妈都没敢承认。r

于是从那天起妈妈总是早早离开家，晚晚才回来，我自己放学后烧饭洗衣服，我觉得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更好。r

但中午我真的听到了床下有声音，听到小雨微弱地叫我姐姐。r

我拉开活门，放出了床下的东西，再出来的小雨已经不是小雨了。r

我不知道是小雨死去又活了过来，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死，但看到现在的小雨，我哭了。r

小雨虽然还穿着那个小花棉袄，但她的皮肤因为石灰吸水而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燥粗裂。r

就像披着一片片的鳞片。r

更惨的是，她的关节僵硬了，只能慢慢在地上爬着，再也站不起来了。r

我哭了，我不敢让她回家，我想拿针扎死面前这个不像小雨的小雨，永远地把她埋在床下。r

但她看着我，微弱地叫我：姐姐，我饿。r

我哭了，我扔掉针，搂着她哭，我告诉自己不管小雨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唯一的好朋友。r

我告诉小雨，如果她这样回去一定会被家里人当怪物打死，她必须等我找到药给她吃，让她恢复原样才能回去。r

小雨趴在地上懂事地看着我点着头，我知道她相信我。r

但我根本无法弥补我的错，我在骗她，我是个坏姐姐。r

我该怎么办？r

我合上日记，拿下老花镜擦了擦眼睛，原来是这样，但是还有很多我不明白的，我打开日记又看下去。r

还是童童的日记：r

我还是将小雨藏在床下，妈妈不回家我就放她出来在屋子里乱爬。r

但奇怪的事情继续发生，有天中午我放学回来，发现小雨正在天花板上爬行，我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书包掉在地上。r

小雨下来了，我一把搂住了她，哭了起来。r

我发现她的手脚指上长起了壁虎一样的肉垫，这就是她能在墙壁上游走的原因。r

在小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r

但小雨爸爸妈妈就要搬走了。r

我一直看着小雨，但她还是狂暴起来，她发狂的时候力气相当大，还会咬人，我被她咬了一口，推了个跟头，在后面追着，她往楼下游去。r

好在她没有游到楼下的人群里。r

我见小雨趴在自己家窗户上呆呆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心里发酸，心想算了吧，让她见她爸爸妈妈吧，我反正都错了那么多事情。r

但小雨静静地对我说：姐，带我回去吧，我不想让爸爸妈妈见我这个样子伤心。r

小雨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我。r

她爸爸妈妈不在，我会一直对她好的r

底下关于林小雨的都是偶尔提起，分别是：r

某月某日，小雨开始在晚上到院子里游玩，她回来告诉我院子里还有和她很像的可怕东西，我就不准她夜里出去，但她不听。r

某月某日，小雨妈妈回来了，小雨开心地经常往楼下跑，我不高兴。r

某月某日，院子里死了个怪物，据说是晚上要吃小雨妈妈，我知道它一定是被狂暴的小雨咬死的。r

最后提到小雨的是：r

某月某日，我走了，陈爹是个坏蛋，他没开窗户，小雨回不来了，只能在院子里游荡。r

我回来了，小张哥告诉我小雨被人掐死了，在A楼的楼道里，我知道那里住着佘花花这个坏女人。r

我要替小雨报仇。r

再底下重要的还有关于佘花花的几句话，还有关于童童妈的。r

我没接着看下去，我在想：小张怎么会告诉童童小雨是被人掐死的？r

很快我想通了，一定是他觉得怕吓住童童，换了一个缓和的说法，可惜这样让童童和佘花花的矛盾更深了。r

关于佘花花，童童这么说：r

夜里我偷偷去佘花花门口，想在她家门上浇上汽油烧死这个狠毒的女人，但我贴在门上听的时候，里面一会儿男人叫，一会儿她在哭，迟迟都不睡觉。r

她就这么哭了很久，我怕火起来就被她发现，只好走了。r

她是一个夜夜哭泣的女人，我等的太迟又怕白天起不来上学，只好放弃。r

但我绝对不能容许爸爸再找这个女人。r

对于童童妈，童童说：r

自从小雨躲在我家里后，妈妈更加疑神疑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