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里出来,睡进了病床上,只觉得,心空凉得发慌。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平。
一个月大的胎儿摸得到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做好了所有的思想准备,竟没有想到小小的剌激竟能将她打击得粉碎。
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父亲的参与,连孩子的命运都要这般可悲的COPY。
对不起,宝宝!
不能……给你一个爸爸!
******
所谓的保胎,竟只用注射黄体铜。打完了后,就在床上静养。
人在住院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受不了那种凄凉,受不了那种孤寂,受不了那种心酸,更希望有人能看看自己。
更何况,这是正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想打熊逸电话,忍住。
想听熊逸的声音,忍住。
不可以打给他,因为晚上……不方便。
他也根本不会接,接了也会含糊其辞,何苦自取其辱?
黎美洙休息了一夜,一大早就从医院里出来,天有些阴,有些凉,她回去拿了些日常用品及换洗的衣服,用“出差”这个借口,很容易骗过黎方瑜。
方瑜相信黎美洙,没有一个母亲不去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在她临走前嘱咐着自己照顾自己。
她回首望向自己的母亲,只是笑得酸楚,说知道了!
她是黎方瑜的女儿,却从来感觉不到她给她的母爱,也许有,但觉得这份爱里有份无法靠近的疏离,远远不如她和小弟的母子情深。在这个家里,黎美洙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宝宝让她感受到了真正的血肉相连母子连心。她已经习惯跟他讲话了,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是,却明白,每个小胎儿,从在母体里着床于子宫的第一天,就开始有了灵性。
回到医院,她静静躺下来,却发现自己无法静下心来。
在网上,通过朋友找到新公司了,在B市,对方开三千块钱一个月,说干得好,会加薪的。可是,在房租都要两千多块的B城,她只能选择和人合租,才能勉强生活。
她怀着孩子,她不可能像单身那样随便吃点什么就算了。
孩子先兆性流产,要定期产检,要住院观察。虽然手里有些积蓄可以应付些时日,可是,顺产一个孩子最少要三千,剖腹要八千。
而后,她要是想请一个好一点的月嫂,没有两千块是不行的。
孩子的用品还有尿不湿衣服什么的……这样分摊下来,会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与费用。
当初钱都被她拿给家里做装修用了,现在……手里只有三个月积下来的工资。这么一点点钱,她实在没有办法想像,以她的工作性质想要保证孩子的生活水平,便要以每天36个小时的工作量工作,那个时候,哪有时间带孩子?
况且……
没有准生证,更没有办法为宝宝上户口。幼儿园怎么办?念小学怎么办?还有……即使这些都有办法解决,怎么解决宝宝成长之路上爸爸的角色?
未婚生子!
私生子!
想到这里,我就为你感到可悲。
要你!
还是……不要你?
要你!养不起,我会害了你!
不要你!可我又不甘心!这是我的宝宝,是我的宝宝!哪个当母亲的女人会很主动地选择杀死自己的孩子?
熊逸……
我有些怨你!
真的!
怨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在我没有指望的时候,突然把这个孩子送给我,而后又残忍地让我决定他的去留。
这是我的第一胎孩子,我真的很想要啊——!
他马上就要长胎心了,他马上就……马上就……
在选择中徘徊,在脆弱中悲伤,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听听话筒里的他的声息。
打了电话,音乐响起,挂断。
再打,再挂。
再打,熊逸直接关机。
电脑系统的女声在电话里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心就……凉了!
好像刹那间经历绝对零度,没有了知觉!
******
这天晚上,黎美洙梦见自己挺着大肚子要生了,可是,医生不给她接生,说她没有准生证。她疼得死去活来,就是没有人跟她接生。她疼得在床上翻滚。可没有人理会她。
她叫着熊逸的名字,看见他冷冷的站在床头,就是不拢过来。她伸手,向着他,求他找医生为她接生,他冷笑着,转身就走。
她哭着求他:
熊逸,救我,救宝宝。
却见他转过身来一脚踹向她的肚子。
黎美洙猛然间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头发已被汗给汗湿了,像海带一样湿而紧地贴着她的脸。她打开床头灯的按扭,只想喝水,却不知怎么的,叭地一声从床上摔下来,惊醒病房里邻床的女人和她睡在邻床的护理人。
护理人起身按灯,看到被子被黎美洙裹着,床上一半,地上一半,她捂着肚子呻吟,痛得睁不开眼睛。
护理人赶紧按了呼叫器,值班医生从外面跑了进来。
赶紧把她扶上移动床,带她去做B超。凉冰的液体滑在肚子上,医生边在她的肚子上滚着B超手柄,边说,胎囊滑落,已到子宫口,得做清宫手术!!
她淌着眼泪躺上那张特殊的床上,任腿被医生分开。手背上点滴式的麻药已经起了作用,一边的心电仪在滴——滴地响着。
呵!
她凄凉一笑,可怜的孩子,到消失,都没有机会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今生许TA的第一个愿望,竟永远都没有机会去实现。
眼皮开始很沉,有了睡意。总觉得……有双肉乎乎的小手在眼前晃动,她想去牵住这双小手,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妈妈——!
是谁在叫妈妈!声音脆脆的甜甜的,越来越远,远到像山谷的回声,再也听不到了。
黎美洙的唇角逸出奇异的笑来,笑里有了解脱的味道。
好像睡了一觉,胎儿的胎囊就像这样被人搅碎,从体内吸了出来。
37天——!
宝宝在内体,竟只呆了短短的37天。
她还没来得及长胎心,更没来得及渐成人形……
就……
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