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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翠竹暗留珠泪怨(3)


  顾连城盯着她瞧了半晌,见她一副欲又止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发问:“虽然我不知齐澈到底给了云娘你什么好处,但多少也能猜出几分来,必是与姜国那些陈旧无知的国之例律有关。不过云娘你瞒着我前去姜国,想必在这场交易中,我顾连城也未必能脱得了干系吧?”

  姜云霄心知以连城的聪慧机敏,早晚都会发觉齐澈当初与她的交易。这场交易虽然难以启齿,但如今已被她猜出几分来,她也不好再多加隐瞒。说话前,她悄悄地瞟了连城一眼,见她做洗耳恭听状,暗想这以她的脾气,听后要不知闹将到了什么地步。

  “这件事,确实与连儿你有关!你且耐着性子慢慢听我说来,切莫心急、切莫生气。其实说起来,云娘也是为连儿你着想!”姜云霄唯恐她听后大发雷霆,只前小心翼翼地劝着,随后才将当初与齐澈的约定说与她听。

  顾连城听她语意惶恐地说着,心里头自然是怒意上涌,她哪里料想到这位待她如母亲一般的云娘竟会将她出卖。更令她气极的是,那个齐澈可真是深藏不露,早已发觉了她的身份不说,还命云娘以天朝使臣的身份前去和亲。他所求之人,正是姜王的胞姐,也便是当年被云娘带出姜国的顾连城。如今这门亲事皆被两国之主应允,木已成舟,就算她有通天的本领,也抗拒不了两国国君的至高权威。好一个敬王齐澈,算盘竟打得如此精妙,可见早先他将她强留在这府中,定是为了等候云娘的消息。也正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才不在乎她的想法,他才没空理会她的感受。顾连城觉得既委屈又失落,自始至终,齐澈都不曾尊重过她!

  姜云霄将一切全盘托出,见顾连城只是垂首而思,并未像她预想的那般火冒三丈,心里头难免觉得疑惑。她抬眸悄然打量着她,但见连城面上一派平静,只觉得心中更为恐慌。若是她大闹一场,待怒气消了她耐心劝慰也便罢了,然而现下她却隐而不发,只怕这事态越发严重。

  “连儿!”见她半天不语,姜云霄忙试探地唤了一声。

  听到她的轻唤,顾连城这才收回了心神,她虽然气极,但这满腔的怒火却一时发不出来。沉吟片刻,只听她一声冷笑,这才开了口:“云娘,先前你到姜国走这么一遭,可曾有替我想过?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敬王齐澈并非我的良人?当初又是谁阻止我与他一起出征?如今你作为使臣替他牵线搭桥,可曾想过我这一生,将被齐澈死死地掌控,再也无法逃脱?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你不惜亲自葬送了我的自由、我的幸福,如今,你竟还有脸来见我?”

  姜云霄听她幽幽之言,只觉心头如被利刃划过,当初她虽带着私心前去姜国,可也是被齐澈对连城的真挚深情所感后才做的决定。当年她以为他不会是连城的良人,而如今,她觉得能配得上连城才貌的人,除了他,别无他人。更何况他待她情真意切,只是手段不算光明磊落,也是因着她性子执拗古怪才出此下策。

  “连儿,事已至此,我心知不会求得你的原谅,可是我仍想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敬王爷待你的真心,确实无人可比,就算是秦仲,也媲之不及。你想一想,若是他对你并无情意,何必处心积虑地要设法将你留在身边?又何必与我做下这场交易?当与漳国交战,他军务缠身,竟绞尽脑汁地想出和亲之法,为的便是赎当年弃你之罪,好将你风风光光娶回王府……”

  “够了!”没等姜云霄说完,顾连城便抬手打断。而今,她并不想知齐澈待她究竟是深情还假意,她所求的,便是二人相知相敬,相守一生,仅此而已。既然齐澈不能给她想要的,那么她也不必委屈自己。

  姜云霄知她固执起来,任是谁劝也无效,也只得轻叹一声道:“连儿,我知你从不听劝,方才我说的这些话你只当从未听过。至于两国联姻之事,你若是不愿,尽可以去找他,也许会有转圜的余地!”

  “当真?”顾连城闻言,又惊又喜,不由得歪着脑袋瞪大双眸望着她道。

  “是真是假,你当面去问问他不就知了?”姜云霄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只觉心头五味杂陈。如今见连城这般神情,她竟捉摸不透她究竟对齐澈是否有情。想当年,她替嫁入府时,也曾对他情意绵绵,可谁知造化弄人,那时他的心里,唯有郑锦瑟。

  “去就去,我还怕他不成?本姑娘不愿嫁,我看谁敢强求!”顾连城定睛打量了她一番,虽然心内疑窦丛生,但仍是下决心去见见齐澈,正好当面跟他说个明白,也算是对自己曾经的付出有个交代!

  当顾连城向院中守卫说明意图之后,竟顺利地出了院门,不过其中一名守卫不顾她的阻拦,竟殷勤地在前为她带路。她自然心知肚明,这是怕她脚底抹油——溜了!绕过了主院的大理石影壁,又穿过了一道垂花拱门,顾连城这才随那人到了南院的书房。一路上走来,这些景致对于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物是人非,如今她不再如当年那般纯真,会在心底痴痴地念着一个人。

  夏末秋初,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时有微风袭来,拂过她身上寻常的薄衫,竟令她觉得微冷。她端立于院门边,偏着头等候前去房内通报的小厮,暗想这齐澈是越发会摆谱了,往日她可从不用待人通报便可去见他。

  须臾,便见那一脸喜兴气儿的小厮匆忙走来,朝她恭敬一礼,便领着她进了书房。守门的俊俏丫鬟见是府中贵客前来,忙垂首替她打了帘子。顾连城偏过头,朝她点头一笑,顷刻间,便见那丫鬟面颊飞上两抹红云。

  “都下去吧!”顾连城才在房内站定,便听一声低沉嘶哑的男音响起,随即房中伺候的下人皆退出了房内。

  顾连城循声望去,见半开的窗边立着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她毫不掩饰地凝望着他,但见他较之往日清减了许多,面上略显颓色,眼下两抹青灰,好似是休息不足。眼见着昔日神采飞扬的敬王爷竟如此憔悴,顾连城不知该幸灾乐祸还是该同情怜悯。她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挑,神情仍如往日那般桀骜张狂。

  “想必云娘已与你谈过了,现在你可是师兴问罪来?”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最终仍是在她俊俏明艳的面庞上落定。

  顾连城朝他走了过去,在离他两步之遥站定,撇嘴冷笑道:“兴师问罪倒是不敢,就算我有这份心,可也没以卵击石的本事!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是找王爷商量来了,想知道姜国与天朝联姻的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我说没有,想必你也不会善罢甘休。”齐澈侧过身,双手抱肩倚于窗边,颇具深意地说道。

  顾连城投给他一抹古怪的笑容:“民间坊下有句俗语,叫‘强扭的瓜不甜’,王爷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一个连城公子已经够让您头疼,何必再请一个姜国公主回来?”

  “如今木已成舟,你要我如何收场?两国联姻可不是儿戏,这可是关乎两国的友好往来的大事,并非我一人可以掌控。”齐澈虽然仍是嘴硬,但仍觉心里头渐渐发冷,他最终是要失去她了。

  “若是王爷有心,我倒是有一道妙计。不就是个姜国公主嘛,嫁到这天朝来便是王妃,这一个王妃对于两国来说不过是个摆设,既然是个摆设,那就索性让她成为真正的摆设。”顾连城边说边笑,抬手轻抚着下巴,语意越发幽微,“那我就做个人偶给你放在这府中当摆设?如今我手艺比往日更为进益,制成的人偶与常人无异,必能将那些人敷衍过去!”

  齐澈心已冷,听她如此说来,心头痛意更盛,望向她的双眸越发深邃冰冷。当初他确实负了她,可如今的她比他更加无情,这一字一句宛如利刃一般,来回地割着他的心。他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气,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委屈。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着要如何弥补当年的过错,要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原谅,然而她,却一心想着要如何摆脱他,连一丁点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顾连城,你就这么想尽快摆脱我?我已诚心悔过,可为何你不肯原谅,哪怕是一次也好?”踌躇了半晌,他最终是放低了姿态低声恳求,哪怕是机会渺茫,他也要极力争取。

  顾连城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愣了神。这些天来,她见到他时总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她从没有想过要原谅他,并非她无情,而是她无暇去想。她一心所想的是,要尽快地从他身边逃开。她对他的恨,永世不能忘,与其一直恨下去,倒不如再也不见!

  “齐澈,我曾经爱过你,可是你,究竟爱过我吗?”终于,她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石破天惊地问了这么一句。

  好似是溺水之人得到了根稻草,齐澈心头涌上了一丝希望,忙答道:“爱!”

  “可是你爱的是哪一个我呢?是当年无依无靠、单纯天真的古莲儿,还是怀有惊世之才的连城公子,抑或是身份贵重的姜国公主顾连城?”

  听他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字的时候,顾连城心头微动,只是她不再会轻易相信。吃一堑,长一智,她再没了当初的单纯天真。

  “秦仲在那日带我走之前,他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所以曾劝我留下。他也爱着我,可是他却忍痛让我留下。他虽未明说,可我也能明白,他是希望我幸福。”不待齐澈回答,顾连城又接口说道,“真正爱一个人,便是希望那个人幸福!由此可见,你对我的爱,不及他。”

  齐澈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他明白她话中之意。自始至终,他都不曾为她设想过,只是按照他自己的处事方式待她,他以为他爱着她便好,可是到头来,他的所作所为却将她伤害至深。

  “你说的极是,一切都是我任性妄为,我不曾为你着想过。我以为能弥补往日的过错,我以为能给你幸福,可是到头来,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你。”他上前拥住她,心头悔意更深。的确,比起秦仲来,他是做得不够好。

  “齐澈,让我离开吧,这样,对你我都好。”顾连城任由他紧紧拥着,心中有些贪恋他怀抱的温暖。只是再过留恋不舍,这怀抱终究是属于郑锦瑟。她向来自私小气,哪能与别人分享他的爱?既然得不到他全部的爱,倒不如选择离开!

  听到她这番话,齐澈心头剧痛不已,甚至眼眶有些濡湿,纵是心头万分不舍,他也不能再强留。她有了更好的归宿,为了她的幸福,他唯有选择放手。

  “好!”他艰涩地应了一声,继而嘶哑地说道,“连城,这一次,我给你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