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想他活着,你便乖乖留在府中!”沉默良久,齐澈终于开了口。他没料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用这种方法留住她,他自是不愿。只是,唯有如此,他才能阻止她离开,他无法再次忍受失去她的痛楚。
亮起的一片火把将院中照得恍如白昼,燃起的火舌仿佛蛇信一般,肆意地舔噬着把头的松脂,不时地发出嗜足的噼啪声。
察觉到秦仲靠在她肩上的身子越发沉重,顾连城心头泛起阵阵冷意,她紧紧抓住秦仲的臂膀,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呜咽:“好!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安然回到北漠,我绝不会踏出府中半步!”
“连城……不可……”秦仲身中异毒,虽是痛不欲生,仍强撑着扯着连城的衣袖阻止。
“师兄,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咱们千机门可就靠你了!”顾连城偏过头在他耳边轻语,如今姜云霄与师父下落不明,而她已然身不由己,唯有秦仲能够担此重任了。
“可是……连城,我……我要你幸福!……”
顾连城听他所言,不由得一愣,忽觉秦仲身子一沉,竟见他双眸紧闭、嘴唇发乌,整个人已然昏死过去。
“齐澈……我要他活着!”
她双手抱着秦仲渐渐下滑的身躯,专题冲着冷眼瞧着这边的齐澈大喊,话音未落,泪先流。
但见齐澈抬了抬手,便见有两人前来架了不省人事的秦仲匆匆而走。顾连城生怕齐澈使诈,忙抬脚跟了上去,才未走出几步,便见齐澈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这是去哪儿?”
顾连城连瞧都不愿瞧他一眼,只是微垂着头伸手推开他道:“自然是去瞧我师兄!”
“不必多此一举,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兑现,然而你呢?方才所说的话,可是当真?从此再不会踏出王府一步?”他边说边挥手遣散了众人,一只手紧紧地钳住了她的手腕质问道。
顾连城面上泪痕未干,又见齐澈如此咄咄逼人,便赌气指天立地发誓道:“是,只要秦仲能安然回到北漠,我绝不会再踏出府门半步,若我食言,便遭五雷轰顶……”
“够了!”齐澈未料她会立下毒誓,慌忙抬手堵住她的唇,“为了他,你竟甘愿如此?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此生此世,你便是我的人!而且我要的不仅是你的人,还要你的心,这些你都能给吗?”
“只要你信守诺言,你所要的,我都会给!”她抬首死死地盯着他冷峻的面庞,心头恨意汹涌。如今他有了郑锦瑟,为何还要强留她在身边?果真皇家之人贪婪骄奢,得陇望蜀,想那皇上坐拥后宫上千佳丽,每隔三年还要在民间挑选秀女充实后宫,真真是贪得无厌!而这身为王爷的齐澈也不例外,贪恋美色,薄情寡义!
“好……好好!”齐澈闻言,只觉心头痛意更浓,为了她的师兄秦仲,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她对他用情至深,真令他艳羡又嫉恨。
说话间,他长臂一伸,揽上她的腰间,稍一用力,便见两具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方才还紧握住她手腕的左手已然伸向她的脑后,用力地将她后颈往前一带,他的唇便紧贴上了她的。
灼热的双唇带着怒意焦躁,如火的灵舌肆意在她檀口游走,无止境的索取几乎令她窒息。她意欲挣扎,耳边却不断想起方才她所发下的重誓,他想要的,她必须给!想来总有一天他会厌倦,那时或许就是她的离府之日了。
齐澈从未料到她竟会如此温驯顺从,向来桀骜的她为了秦仲竟能强忍到如此地步,却是他始料未及。愤恨中夹杂着委屈妒忌,他手下略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响,顾连城的领口瞬间被他撕裂开来,露出一截雪白玉颈。
见她仍旧无动于衷,他不由得冷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地朝着房内走去。
顾连城被他重重地摔于牙床之上,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痛楚。是她刻意将他气得如此癫狂,她种下的苦果,也唯由自己来吞。所谓的心死,大抵如她这般,心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要她的身,便由他拿去;他要她的心,只管拿刀剜去便好,也免得再受此蚀心之痛。
他一个弹指,便见床边帐缦滑落,将牙床重重包裹。望着缩于床边,神情木然的顾连城,他俯身将她压于身下,灼热的吻顿时落在了她的颈间,很快便凝成一道深紫淤痕。
顾连城忙偏过头去,闭眸紧咬双唇,等了半晌,却未料他不再动作,刚要睁眼去瞧,却觉几滴热流划过颈间。她知那是他落的泪,不由得心猛然一颤,难忍的痛在心头渐渐蔓延,就连呼吸也觉得痛意无边,整个人仿若坠入修罗地狱,如受剥皮剜心之刑。
须臾,只觉一道凉风拂过,随即厚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唯留下这一室空寂与怅然……
自那晚后,一连两日,齐澈都不曾踏入顾连城所在的客房半步,好在房中伺候的下人们仍如往日那般恭敬体贴,事无巨细,皆办得妥妥当当,就连秦仲的伤情也定时向她汇报。顾连城心知这些皆是齐澈有心安排,心头除了感激,还有几分失落。她本不愿与他闹到这步田地,只是那日他太过狂狷,当着她的面竟对秦仲下如此狠手,一点情面也曾留!况且,她所在意的是他将她强留于此,不过是为了坐享齐人之福,他说要补偿她,不过是个借口,他只是将她当做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
顾连城心里头烦闷,本有心有瞧秦仲的伤情,谁知守门的侍卫死活不让她踏出院门半步,索性她便整日闭门不出,连饭食都是让人送到了卧房中。窝于床上睡了大半日,令她觉得后背生疼,披衣起身后,因觉百无聊赖,便随手拿着房内器具制成个小小机关玩偶在手中把玩。
她正意兴阑珊地摆弄着,忽听守望院的小厮来报,说是有人求见。她心头有些纳闷,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访?她随意地说了个三两个名字,却见那小厮连连摇头,正要蹙眉而问,却见门边闪出个人影,眨眼间便到了她跟前。
“云娘!”顾连城起身望着眼前的清秀女子,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她仍是笑吟吟地立于身前,不由得惊呼出声。
“傻孩子!”姜云霄握上她的手,低头望见裹于手掌的纱布,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地叹道。
顾连城觉得眼前一切恍若梦境,她凝视着离开数月的姜云霄,见她较之以往黑瘦了些,眉宇舒展、面容宁祥,不再如往日那般暗含阴郁。
“这些日子,云娘你去哪儿了?那时我一时冲动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想必是伤了云娘的心,既然今日云娘不计前嫌来瞧我,那我在此给您道个歉!”
姜云霄听她低垂着头说了这些话,心里头甚觉感动欣慰,她将连城拉扯这么大,见惯了她的倨傲狂妄,从未听她说过类似的话。她从不肯向人服软,更不会向人道歉,即便是她有错在先。
“一些日子没见,我见你倒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她边说边伸手将散于她鬓间的乱发理到耳后,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此刻的重逢让她欢喜得红了眼眶,差一点便落下泪来。
顾连城拉着她进了内室,亲手奉上香茗一盏:“云娘,这是宫里赐下的雨前龙井,我一直记得你爱喝的。”
姜云霄感动归感动,并没忘此行的目的,她端过茶盏饮了两口,这才感叹地说道:“连儿你天资过人,早先于千机门备受门中长辈喜爱,如今在战场上立了功勋,名扬四海,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只是你今年已有十九,按理说早该到了嫁人的年纪。实际上这些都是我的错,当年让你女扮男装参与战事,因此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没能为你找个好人家。”
“云娘你不必自责,你是知道的,以我的性子,并非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眼,其实我并不热衷这些婚嫁之事,一切随缘罢了。当务之急,我是想回北漠去,看看千机门还剩些什么人,我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千机门就此败落。”
心事重重的姜云霄并未听进她这些话,而是端坐着垂首而思。她前两日才由姜国回返,才刚在齐澈所安排的驿馆住下,便听这敬王府闹上了一出,而且还是与秦仲有关。今日她来到府中,先前见了敬王齐澈,却见他情况不太好,一番探问之下,才知是情伤所致。
夏末的天气有些微凉,微风透过洞开的窗户吹入,将书案上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姜云霄瞥见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便取了火折子点了案上的风灯。她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她默默地望着书案上的跳跃不定的烛光,隔了良久,这才开了口:“连儿,你就不问问我这阵子去哪儿了吗?”
顾连城心里早就开始好奇,只是没好意思开口,听她如此说了,便歪着脑袋、瞪大眼睛望着她:“云娘走的这些日子,我也曾托人找过你,只是一直不曾得到你的消息。”
姜云霄接过话茬,内心有些犹豫,最终却咬咬牙说道:“前阵子我去了姜国,见到了姜王,也就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顾连城见她支吾地说着,不由得抬眼凝视着她问:“凭云娘的身份,他不曾依着姜国例律将你打入大牢治罪?”
她这话问到了重点,也正是姜云霄期待她问的问题,却也是让她最为忐忑的问题。
“当时我作为天朝的使者,他们不敢如此待我,况且我身为连城公子的师叔,他们连奉承巴结还来不及,怎么会治我的罪?”
顾连城闻言,立即敛了面上笑容,犀利的眸光直直射入她躲闪的双眼。她紧紧地捏着袍角,直到骨节泛白也未察觉,沉吟了片刻她才问道:“声称为连城公子的师叔倒不失为好法子,只是天朝使臣,这话要从何说起?”
如今齐澈所交代的事已办成,姜云霄也不再隐瞒,便将当时尚在望城时所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顾连城听她细细说了一番,心里头又羞又恼,她原本还为自己的表演而得意,可谁知早在她落崖的时候便被齐澈看穿了身份,甚至还假装一无所知地将她耍得团团转。暗想着当初她自鸣得意之时,实际上已经落入了他所设的圈套,真是令她懊悔不已。
“看起来,我与云娘这么多年的情谊,终是比不过天朝王爷的权力,他只消一声吩咐,您便甘心为他赴汤蹈火!”她满含醋意地说出这番话,一双乌眸直勾勾地打量着坐于对面的姜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