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妃莫非认为在下非人,而是妖了?若真是如此,王妃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顾连城觉得郑锦瑟虽然生得美貌无比,可是心眼儿太过狭隘。她有心逗弄她,于是起身拂了拂衣袍径直走到她跟前,俯头定定地望着她,眼角弯得如同月牙儿,笑得邪魅诡异,“娘娘可真是胆大,若我是妖,定然好奇长得如此貌美的人的心肝是什么味道!”
她边说边伸出修长的手指,猛然向郑锦瑟面前一晃,直吓得郑锦瑟向后一缩,手中的茶盏也应声而落,顿时摔了个粉碎。
顾连城见郑锦瑟吓得花容失色,觉得有趣极了,正欲扑过身去吓她,却见她起身提起裙裾慌忙而逃。
“阿澈……你……你要为我做主啊!”郑锦瑟瞥见殿门边立着的伟岸挺拔的身影,忙惊叫着奔了过去,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呜咽着说道,“她……她竟要吃我的心肝!她……她不是人!”
“是啊,我想吃她想了好久了,瞧她长得细皮嫩肉、水灵娇柔的样子,味道定然不错!”顾连城瞧郑锦瑟那副做作的模样,心里头越发厌恶,索性站直了身子大言不惭地说道。
齐澈不着痕迹地推开郑锦瑟,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得意扬扬的顾连城,只得蹙眉向郑锦瑟解释道:“公子天性爱玩爱闹,常常以逗弄别人取乐,你可别着了她的道!”
郑锦瑟见他的目光全落在了顾连城的身上,只觉得心头酸涩难忍。她不懂齐澈为什么待她如此淡漠,心头更加笃定这顾连城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精。她紧紧地揪着齐澈的袍袖,很是惊惧地说:“你听听,她都亲口承认了,她不是个人!”
“锦瑟,你才刚出月,身体尚虚,还是回殿中好好养着!”齐澈懒得跟她多说,转头瞪着侍立在门边的晴晚道,“还不快扶王妃回房休息?”
晴晚看着有些疯癫的郑锦瑟,觉得有些为难,上次挨了她一巴掌,这几日脸上红印才退,如今她可不想再招惹她。
“阿澈……你要相信我,她不是人,她是个妖精,切莫要上了她的当!”郑锦瑟一把推开上前的晴晚,冲上去要扯了齐澈的衣衫,却被他轻巧避过。此时,有两名健妇上前,轻巧地将她架出了院子。
“啧啧,真是可怜哪!果真是人心易变,想当初,你也不把她当成至宝一般捧在手心?而如今却如此待她,真真是薄情寡义!”顾连城走到门边,听着越来越远的女子哭喊声,忍不住挖苦立于身旁的齐澈。
齐澈瞪了顾连城一眼,轻叹了声说:“你也不是一样?抛下我投向了秦仲的怀抱!”
“哼,可别拿我与你这种人相提并论!”顾连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敬道。
“你……你们打算何时起程?”齐澈不愿再与她拌嘴,便换了副肃然的面容问。
“我瞧着师兄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大概五日后便可离京。先前你可是说好了,要派人护送我们出京,可要说话算话!”
“嗯,本王自会信守承诺!”他见她面上并无留恋之色,可见她对他真的是断了情,如今即使他有千般不舍,只怕也不得不放手了。
郑锦瑟自打假孕以来,内心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加之计划失败,她脆弱的心受了到了极大的冲击,本就一直委靡不振。如今又闻齐澈另娶新妃,还是位不男不女、擅长妖术的姜国公主,更令她心头积郁难抒。那日被人架回鸣鸾殿后,她便一直念叨着顾连城是个妖精。这一日清晨,她再也按捺不住,趁着齐澈上朝之际,也不命人前去宫中通报,便自作主张地乘了软轿入宫。
如今她只能将心中的委屈苦楚说与她的胞姐郑锦绣听。只道是人心易变,可是齐澈的心也变得太过迅速,在她生产之前还柔情蜜意地将她捧在了手心里,然而才没过几日,便眉飞色舞地跟她说要迎娶别的女子,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想来定是顾连城施了什么妖术,才令他鬼迷心窍,才会待她如此凉薄。
自打郑锦绣那日命人放出了口风,便一直等着她的妹妹前来,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日一大早便见她红着眼睛入了宫来。一入殿门,也顾不得寒暄,便拉着她进了内室。她哭哭啼啼地将齐澈变心的事情说了,连带着连顾连城是妖精这话也毫不顾忌地说出了口。
郑锦绣那日也只是远远地看过女扮男装的顾连城,当时瞧见她的身姿时,她也是心旌一荡,不可否认,男装的她的确是位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在这深宫待得久了,她自不会信那些妖魔鬼怪,只是被郑锦瑟这么一提,她不由得计上心来。
“瞧这敬王爷竟惹得妹妹如此伤心,当年他接你回京的时候,不晓得此举惹得多少京中闺秀眼红心伤呢!当时妹妹可是不知,坊下也曾有传言,这京中不知多少女子艳羡妹妹的好福气。谁道是如今冒出个姜国长公主来,不仅美如天仙,而且还身怀绝艺,妹妹再是绝艳,确也比不得才貌双全的她来。今天我倒是实话说了,那顾连城,确实非同寻常,你说她是妖所变,倒也不算是虚言!”
郑锦绣俯下身子,抬手轻拍着她放于膝上的手,明丽的眼眸中含着笑,带着怨,又不乏几分挑衅。这突然冒出的姜国公主,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威胁,若是可以,她很想寻个机会除掉她!
“姐姐也觉得她是个妖精?”郑锦瑟闻言,心头顿时一喜,如今总算是有人信她的话了。
“妹妹恨吗?”郑锦绣微微点头,忽而阴鸷一笑,问道,“是恨齐澈,还是恨顾连城?抑或是两者都恨?”
“恨……我恨齐澈太过薄情,也恨顾连城那个妖精!”说完,郑锦瑟死死地咬住下唇,微垂的眼睫微动,顷刻眼角竟滚落串串晶莹泪珠。她是恨他们,恨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郑锦绣见她这般,不由得握上了她的手,语意越发轻柔魅惑:“到底是怎么个恨法?”
郑锦瑟抬头望了望她,眼神无助迷离,她凝望着这位胞姐柔和美艳的面庞,泪珠簌簌而落:“我……我不知道……有时候,我倒宁愿一闭眼便再也不要醒来……”
“真是个傻丫头!”郑锦绣伸手朝她头上一敲,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又何必想不开?这样岂不是称了别人的意?到时候齐澈与顾连城双宿双栖,你却成了地府一抹幽魂,说起来,你这也太过大方了吧。”
“那要我如何?那顾连城不知是人是妖,若是我与她闹将起来,只怕连骨头都不剩!”郑锦瑟一想起顾连城那似笑非常的脸,不由得寒毛直竖。
不知何时,郑锦绣的手中多了个纸包,她将那纸包放在了她这位胞妹的手心:“好妹妹,姐姐不忍你伤心难过,更不愿你被人欺负,这包药你好生收着,寻个好时机放入那小妖精的饭食中,保准她现原形!”
郑锦瑟闻言,不由得手上一抖,差点将那包药抖落在地。
“姐姐这……这是何意?”她心中一片雪亮,只是不敢相信郑锦绣早已为她计划好了。
“自然是为妹妹除妖了,若是你不愿,那便将这药扔了吧!”郑锦绣挑了挑眉,避重就轻地答道,“你且放宽心,这药无色无味,加入饭食中服用后须得半个时辰才会发作,况且她居于前院客房,就算出了事,也与你无关。”
“可是……可是我还是……怕!”郑锦瑟听后,仍是轻咬下唇,身子也微微地颤抖着。
“怕什么?怕东窗事发,齐澈跟你翻脸不成?”郑锦绣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便凑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想得倒也没错,只是有件事不知你想没想过?就算是没有顾连城,可往后仍会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到时候,妹妹再是神通,也未必能管得住他的心!”
她这番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恰恰点到了郑锦瑟的死穴。想当初,她若不是患得患失,也不至于为了拴住他的心而谎称有孕。她挖空心思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全都是为了将拴住他的心。
“可是他若要变心,我也没什么法子,更何况现今连寻常的殷实人家也有个三妻四妾的,更何况他堂堂王爷了!”想起齐澈那日冷淡的态度,郑锦瑟只觉得灰心失望,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
“看来妹妹是认命了?”郑锦绣见她茫然无措的可怜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个看似无能的妹妹,不知有多重的心机,自小但凡遇到难事便来向她求助。若是她出了歪招,最终露了馅,她只需委屈地撇嘴一哭,只消说声是姐姐教的,便可逃过责罚。
如今若不是急于借机除掉她心头之患,她才不会多此一举,尽让她这妹妹落好。想着到头来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还未可知呢!
“可是……不认命又能怎样?我又不是神仙,也不会魅惑人心的妖术,自不能让他只爱我一人。”
“若是妹妹想的话,也并非没有办法!”郑锦绣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言语间,她笑得妩媚动人,涂满丹蔻的指尖突然多出一只精致的瓷瓶。
辞别了郑锦绣后,郑锦瑟面色神色仓皇地出了宫门。她上了软轿,随手放下了轿帘,蜷缩于轿中阴暗处。随着软轿晃晃悠悠地转过宫门,她才由怀中掏出那只精致的瓷瓶。她怔怔地凝视着手中之物,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已紧张得面色发白,往日嫣红诱人的双唇也没了血色。
“妹妹要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地位,回去后你可要好生斟酌了!”
方才在宫中,郑锦绣又将这瓶令人痴傻的药交到了她的手中,说是让齐澈饮下后此生便只爱她一人,不过日后他再无往日的睿智与神勇,跟一般的傻子无异。郑锦瑟回想着她当时所说的话,只觉心中矛盾至极。她爱着的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风姿神秀的三皇子齐澈,是那个将她从泥沼一般的漳国王宫迎回的睿智深情的敬王爷,是那个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夫君。日后若是他成了个傻子,她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吗?
郑锦瑟捏紧了手中微凉的瓷瓶,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脑海中又闪现如她胞姐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