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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扶持燕雀连天去(2)


  顾连城见她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嘶哑的声音带着冷意:“云娘,弃子有做弃子的本分,我只是不想到最后落得像秦仲那般的下场。如今我乃天朝百姓,至于姜国如何,与我何干?你我只是这世间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当不了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话已至此,云娘若无其他事,还是回去好生歇了吧!”

  “连儿,看着这些年我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的情分上,你得帮帮我,帮帮姜国!”姜云霄见她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大为慌乱,忙上前扯着她的袍袖哀求道。

  “云娘,这世间有些事情,不是仅凭你我之力就可以改变的。你若再固执下去,只怕往后会惹来杀身之祸!”顾连城不忍去看她凄清无助的表情,起身甩开她的手,匆匆往帐外走去。

  姜云霄跌坐于地面,手中死死攥着那支七彩琉璃发钗,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连儿,你现在想抽身已经晚了,若是你再任意妄为,就算造出十个无情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出了营帐的顾连城听着身后的嘶喊声,心内冷笑道:“横竖逃不过一劫,总比像秦仲那样受你摆布好!”

  此刻,帐内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姜云霄伏坐于地,双眸空洞无神,丝毫没有发觉趴于木床腿边的一只小小蟋蟀。

  顾连城出了营帐,沿着营中一条偏僻小道缓缓而行,营中巡视的守卫偶然路过,瞧见她一副狼狈模样,一个个面露惊疑之色。心事重重的顾连城也未曾发觉,只是低头慢慢走着,冷不丁撞上了一堵肉墙。

  “难得见公子有闲心在营中散步,想必那些私事都已经谈妥了?”没等她抬头相望,头顶上便响起齐澈关切的声音。

  “都妥了,若是王爷不介意,可否让本公子一个人静静?”顾连城朝他虚浮一笑,巧妙地绕过他往旁边的岔道上走去。

  齐澈望着天际西沉的斜阳,脉脉余晖将云霞染得如血一般,他忽觉眼皮突突狂跳,忙上前拽住了她:“天色不早了,你两日未曾用饭,不如与我回帐一起用些饭菜。正巧主帐中有些私藏佳酿,不如陪我痛饮几杯?”

  “哦,只怕要浪费王爷一番好意了,本公子一向不善饮酒!”顾连城被他死死拉住,一时挣脱不开,只得佯装歉意地答道。

  齐澈并不恼怒,反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豪爽地笑道:“公子真会说笑,堂堂男儿哪有不会饮酒之理?”

  顾连城鲜见他这副爽直模样,她定睛端详着逆光而立的挺拔身影,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觉着自己的演技真好,本以为他多少会有所察觉,谁知他却一点疑心也无,若是往后还能过上清静日子,或许她可以去戏班子跑跑龙套赚点小钱。

  恍惚中,她任由他牵着手,大步流星地往主帐走去。他的手温暖干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其中,一年前,她也曾对他有过信仰,可是那种天真的信仰却被他亲手打碎,一夜之间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两日未曾饮水进食的顾连城来到主帐内,见着摆了满满一桌的可口菜肴,这才感觉饥肠辘辘,腹中的饥饿感让她觉得她仍然好端端地活在这人世间。

  “空腹不宜饮酒,你先用些饭菜垫垫饥。听云娘说你很是钟爱那酥酪,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准备好。”齐澈热情地拉她坐下,亲自将一盏牛乳酥酪捧到了她的面前。

  饥饿难当、盛情难却再加上可口菜肴,背负了沉重心事的顾连城来不及多想,不多会儿便吃了个半饱。

  “这酒乃是宫中陈酿,整个朝廷除了皇上与那两位三朝老臣,再无人有幸能品到此酒,这可当初我软磨硬泡向皇上求来的。”见她苍白的面上有了血色,齐澈这些拆开手边小巧精致的酒坛,为她满满地斟了一碗。

  顾连城深知自己酒量,望着面前一小碗盏的酒,暗想应不会超出五杯,既然不会过量,小饮一次也无妨。小时候常听师父抱着酒坛念叨,说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便是酒了,时常见他喝得酩酊大醉,趴于桌上打着呼噜入眠,嘴边总是挂着满足的笑容。

  她捧起碗盏递到唇边,但闻一股冷梅清香扑鼻而来,尚未入口,便让人醉了三分,果真是好酒!为免醉酒失态泄露了身份,她只是抿了一小口,浓郁的醇香经过舌尖滑过喉头,让人有说不出的熨烫舒服。

  “公子觉得这酒如何?”齐澈捧着碗盏望着她,笑问道。

  顾连城微眯双眸,嘶哑着声音夸赞这酒,谁知眼前却是模糊一片,朦胧中听见一声脆响,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安心睡上一觉,待回京之后,不管你是否接受,请让我好好补偿!此生不够,那就许你生生世世!”齐澈上前抱起不省人事的顾连城,双唇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将她放于帐中的牙床之上。他利落地放下帐缦,转身走出营帐,仔细叮嘱了守卫一番这才匆匆往姜云霄所在的营帐走去。

  天色微暗,齐澈挑着灯匆匆而行,远远地瞧见一单薄身影蜷缩于帐外,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云娘这是可何故?我瞧着你面色不佳,为何不回帐内歇着?”齐澈走到帐边,蹲下身望着一脸颓废的姜云霄,语意关切地问道。

  “连儿呢?她可还在大营?”听见齐澈的声音,姜云霄头看了他一眼,过了良久这才问道。

  “她很好,如今吃饱喝足在帐中睡了。”齐澈边说边搀扶她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帐内。

  他望着帐内的膳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不由得蹙眉问道:“怎么?云娘这是要学公子绝食吗?难不成千机门有绝食数日的门规?”

  姜云霄虽然心中烦乱,但脑中一片清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并非如此,午后之事,王爷不也是瞧见了吗?这些年,连儿越发任性难驯,再任由她这样下去,早晚会惹祸上身!”

  齐澈眼风扫了扫帐外,但听四周并无动静,这才挑眉邪魅一笑:“本王现在来是想跟云娘做个交易,不知云娘可否舍得你体内的那只‘母蛊’?

  帐内桌上的风灯忽然爆了个灯花,霎时映得齐澈面容雪亮,姜云霄按捺住内心的惊惧,望着面前俊逸潇洒的齐澈,只觉他面上的笑容犹如幽冥的鬼魅一般。

  “哦,本王也是无意中听见你与公子说话,你心底的那点小愿望,若想达成,也并非难事。若是你愿意听从本王的安排,不仅可以更改姜国例律,而且可以与你家公子重归于好。”齐澈见她朱唇微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缓缓由袖中掏出了一只木制的蟋蟀。

  姜云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不附体,她深藏于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就这么泄露出去,真是让她追悔莫及。今日若不是连城以死相逼,她也不会如此慌乱。这些年她费尽心机所设的局突然被人打破,心内仅存的一丝希望就这么轰然崩塌,顿时令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云娘你仔细想想,不用你费一兵一卒,不用你再耗费心力,更不用你在连城面前继续伪装、刻意哄骗,你便可以轻易地得偿所愿,甚至恢复往日与连城亲如母女的关系,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天底下再难找第二家了!”见她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语,齐澈很是耐心地向她讲述着这场交易的诱人之处。

  姜云霄嗫嚅着,良久才听她面露疑惑地低声问:“你千方百计地想得到我体内的‘母蛊’,是要对连儿怎样?”

  “连城她早已是本王的人,我想对她如何,想必云娘你是心知肚明。若是你真为她着想,就乖乖地听从我的安排。想来外头那些对觊觎连城公子倾世绝艺的人不在少数,纵然她有惊世之才,也未必能够独善其身。你且想一想当初风光无限的秦仲,不也是死于自己营下的将领之手吗?”对于这场交易,齐澈自然是成竹在胸,无论姜云霄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姜云霄低头沉思,抬眼瞥见那环绕于风灯边的莽撞飞蛾,顿时心头涌上了无限的凄凉。

  顾连城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瞧见帐中有一人影缓缓靠近,一身雪青衣袍,清秀的面庞带着泪。

  “云娘!”见那人坐于床前垂泪不止,顾连城伸手拉住了她的袍袖,柔软细滑的料子带着淡淡的凉意,时有清香阵阵自她袖笼而出。

  “连儿,既然你我缘分已尽,今日一别,可要好生保重,日后万不可再恣意妄为了!”只见她拭干了面上的泪水,语意呜咽地说道。

  顾连城闻言,慌忙坐起身,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袖:“方才我所说不过是气话,云娘你可别当真了!”

  她话音刚落,只觉手中一空,再定睛一瞧,眼前哪还有什么人?除却案桌上一灯如豆,偶尔爆起的灯花让室内忽然一亮,但见案桌边竟端端坐着一人。一头乌发高束,头顶玉冠莹然温润,下着一身青灰衣衫,下摆处紫色莲蔓暗纹蜿蜒繁复,瞧上去仍是那般奢华诡异。

  “秦仲!”顾连城瞧见是他,不由得心中大喜,忙掀了薄毯草草地穿了鞋上奔到他面前。

  “傻丫头,这下见了我倒不像往日那般剑拔弩张了!”他用扇柄轻敲她的头,绝丽的面容带着宠溺的笑。

  顾连城扯了椅子坐于桌前,撑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他,见他一如往常那般风流俊逸,心内很是欢喜:“云娘带人在崖下寻了你半日,回来硬是说你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你竟活得好好的!”

  秦仲笑而不答,怔怔地望了她许久,这才说道:“连城,那日你说要与我一起回北漠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如今师父不知所终,我千机门弟子溃散四方,总要有人挑头重整师门吧?”

  “那便好,经过此劫后,我已放下漳国的那些事情正欲返回北漠,若是你愿意,我带你一起回去。”秦仲说着,握上了她的手,一双狭长绝丽的凤眸幽深如潭。

  顾连城望入他深不可测的眼眸,几乎要溺毙其中,半晌才欣然答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她说着便挣开了秦仲的手,回身返回床前收拾衣服,刚拿起墨色方巾打起了包袱,谁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她转身望去,竟是满头鲜血的汪延立于秦仲身后,手中的长剑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秦仲!”伴着她尖厉的叫声,寒剑穿过秦仲的后心,明晃晃的尖剑带着淋漓鲜血穿透而出!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亮白一片,仍是朦胧辨不清楚,她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唤,那声音忽远忽近,待她凝神去听,却觉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你醒了?那就快放手吧!”齐澈见她睁开了双眼,不由得挑唇而笑,顺带着扬了扬被她紧紧攥住的衣袖。

  顾连城忙松了手,坐起身环视着四周景物,见仍是自己熟悉的营帐,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她昨晚醉后并未曾胡言乱语,也不曾泄露了身份。

  “看来公子的酒量果真不佳,昨日尚未饮几口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顾连城撑起身子坐了,轻甩了甩头,却觉太阳穴处更为胀痛难忍。

  齐澈见她面色不佳,忙将手中醒酒汤递了过去。顾连城正觉头痛欲裂,迅速地接过一饮而尽。

  “好些了吗?”齐澈取了巾帕给她,关切地问道。

  “还没有!”顾连城一脸痛楚地摇了摇头,见帐中除了他再无旁人,便随口问道,“云娘呢?”

  齐澈面色一沉,很是干脆地答道:“听闻你昨日冲她发了几通火,说什么要与她分道扬镳,害她伤心欲绝,到我帐中请辞后连夜走了。”

  顾连城闻言,只觉心内咯噔一声,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随着后背直蹿而上,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面色有些颓废,懒懒地倚在青色团花迎枕上,隔了半晌才恹恹说道:“走了也好,她跟了我这么些年,也该歇歇了!”

  “那秦仲呢?方才你于梦中紧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叫秦仲的名字,难道说你们师兄弟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齐澈定定地望着她,幽黑的眸中除了戏谑,还带着些微的醋意。

  顾连城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看花了眼,方才见他讥诮的笑容中带了点醋意,就好似拈酸吃醋的妇人一般。定了定神,她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带讥笑地望着自己,这才撇撇嘴不悦地答道:“他是我师兄,又在最后关头救了我一命,而今他落崖而亡,我怎会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那当初攀到崖下救你上来的人是我,为何一直不见你有所表示?”齐澈歪着头定定地望着她,想到那位仪表堂堂、风流潇洒的秦仲,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憋闷。

  “难道王爷不觉得我助天朝大军打赢了这场艰苦的战役就是对您最好的表示吗?”顾连城冷着脸说完,掀了覆于身上的薄毯便要起身。

  齐澈见状,忙伸手将她按住:“军医说你身体尚虚,还是不要胡乱走随动的好。”

  “王爷放心,本公子没那么娇弱,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区区军医所言,想必是危言耸听了。”

  顾连城一把挣开他,迅速地披衣而起。只见她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把木梳梳了三两下,利落地绾好发,整平了衣袍。如今正值初夏,她也不待下人端来热水,随意地拿了壶中凉水净面漱口。

  齐澈心知她固执,只是坐于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取过蓝布包袱整理起衣物,这才着了慌。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他伸手扯过那只蓝布包袱,板着脸沉声而问。

  “当然是功成身退了,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顾连城上前去夺他手中包袱,对他的这副讶异的表情感到有些疑惑。

  “不成!你身怀绝艺,又破了秦仲的机关之术,早已惊动朝野,皇上传令,命我带你回京述职,其后自有封赏!”齐澈顾不得她张牙舞爪地挣扎,死死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顾连城对于他的触碰很是反感,挣扎无果,她不由得恼羞成怒,冲着他嚷道:“本公子才不在乎那些封赏,若是我执意要走,你能奈我何?”

  “若是你想一直于昏睡于返京的马车之中,就尽管试着走出大营!”

  齐澈邪邪一笑,眸中凶光毕露,吓得顾连城顿时噤声不语,左右她还有别的法子,这种时候不宜跟他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