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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2)


  “命由天定,她的命乃是造化所致,怪不得别人,你且放宽心。贵妃娘娘已妥善安葬了她,这些小事情,无需你来操心。”齐澈边说边接过宝珠递上来的汤药,待宝婵扶顾连城倚着软枕坐了便亲自奉汤送药。

  望着递到面前的药味浓郁的汤碗,顾连城顿觉面颊一热,忙伸手接了低声说:“有劳王爷了,我自己来。”

  齐澈见她略带娇羞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复又想起昨晚她右臂所现的那抹朱砂,心内竟莫名地松了口气。既然她是楚云挑的人,自然对他无害,况且她天真憨直,少了官家女子的做作娇弱,再配上不俗的容貌,多少让他觉得动心。或许只止于心动,他心中所爱,唯有郑锦瑟一人。

  见她皱眉将汤药一饮而尽,齐澈也放宽了心,柔声安慰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去。

  顾连城半卧于床,瞥见顾连城昂藏的身影消失于门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想她为何如此倒霉,好不容易才逃脱师兄的魔爪,如今又落入楚云设下的圈套,还陷入了皇帝与王爷的争斗,上天待她可真是凉薄!

  青萝之死,其实令她大感欣慰,这多亏了楚云。楚云离席后一路尾随,后来见她只是装醉,便趁四下无人,便借机上前探询。两人相约池边交谈,谁知在新月池边碰面的时候被警惕的青萝发现,意图告密。

  楚云唯恐顾连城身份暴露,无奈之下便起了杀机,将青萝抛入池中,为免事情不可收拾,只好委屈了顾连城顺便把她也推入池中,并让她事后把戏做足,以免惹人生疑。

  顾连城讶异于楚云的狠心,平常看他一派儒雅温润的模样,但为了他妹妹的幸福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深沉的兄长之爱真真是令人惊叹又艳羡。如果秦仲也能如他一般,那么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青萝死后,郑锦绣无比烦心,作为她贴身的侍女,青萝必会对楚双璧心生怨怼,只是没料到她如此不识实务地引楚双璧去了新月池。即使这些日子皇帝并未对郑锦绣起疑心,但她也一直惴惴不安,加之近日皇帝又总往皇后的宫中走动,令她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暗想这有可能是皇后设下的陷阱,除掉她身边的宫人,又离间了她与皇帝!只是她未曾想这个楚双璧为了皇后竟如此舍身卖命,往日真是小瞧了她。不过既然她嫁给了齐澈,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想整治她也并非难事!

  顾连城因溺水而病了半月有余,帝后二人赐了好些珍稀药材,又赏了珍奇珠宝绫罗。这丰厚的赏赐被搬入府的当日,府内的下人简直惊得合不拢嘴,当年齐澈领兵平西南藩王之乱立了大功也未见如此丰厚的赏赐,而今这位王妃不过是落水卧床,竟得了如此厚重的赏赐,说起来还真是有违常理。

  齐澈对此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在意,皇帝越是如此,越说明他在乎楚双璧,这样他便也达成了目的。

  落水以来,顾连城见齐澈心情颇佳,对自己也是温柔体贴,难免觉得受宠若惊,不过也因此放下心来,可见她的身份并不曾败露,接下来便可安心度日了。

  谁知才没过几天清静日子,齐澈便带回一则不太好的消息,说是皇后请她入宫话家常。

  顾连城颇为难地皱着眉头回绝,齐澈却在她的床边坐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打量着她:“皇后向来与你亲如姐妹,你若贸然回绝,只怕不大好吧?”

  “那你是希望我入宫?”顾连城知他早已了然如心,不由得反问。

  齐澈听出她话中带着委屈,心头有些不舍,却执意想报复皇帝,不由得佯装无奈地叹道:“自古君臣有别,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顾连城悻悻地望着他,见他为难的样子,心头有些不忍,竟有些同情起他的处境来。略想了想,她只得点头答应。

  顾连城时常入宫之事,早已是后宫众人皆知的秘密。各宫主子下人早已心知肚明,早先楚双璧未嫁入王府便常出入宫中,深得皇帝宠爱。若不是半途杀出个敬王爷,只怕早已是这宫中的主子之一了。如今她虽嫁给了敬王,但一切有贤德的皇后操持,与皇帝入宫相会也并非难事,况且敬王乃皇帝胞弟,就算心有不满,又能如何?即使他身份高贵,可坐拥着大好山河的唯有皇帝齐襄一人。

  中秋已过,秋寒越发浓重,顾连城由宫人引着去往了昭阳宫的后殿滴翠轩,可当进入殿中,鼻尖掠过并不陌生的龙涎香时,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哪里是皇后召见,分明是皇帝……

  她再愚钝也不会不明白这其中曲折,想必这后殿是往日楚双璧与皇帝幽会的地点。那位贤德的皇后为了能稳住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刻意当起了月老为她与皇帝牵红线,真是用心良苦。如今可苦了她,若她对皇帝避之不见当场而逃,必会引人生疑,可若是不逃,仍旧会惹人怀疑,陷入了这进退的两难的境地,她到底要如何是好?

  立于原地良久,一位年纪尚轻的太监前来引顾连城入内。顾连城无计可施,也只能听天由命地随那小太监入了内室。

  她原以为这里既是皇帝与楚双璧的幽会之地,必定奢华富贵,然而一入室内,却觉这里装饰淡雅,丝毫没有奢靡之气。

  “双儿,你来啦?”没待她回过神,一身青衫的皇帝回头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带着一丝欣喜,与那日家宴中威严冷峻的他判若两人。

  “过来瞧瞧,你还记得这些画吗?”皇帝朝她招了招手,语意柔和地说。

  顾连城见他俊朗儒雅的面容透着无尽的温柔,乖乖地走到书桌面前,低头瞧着平铺于桌面的画卷,不由得愣了神。但见那装裱得细致的卷轴上一位美人衣袂飘飘,那妆容精致的人正是楚双璧。

  “那时我们第一次在宫中相遇,你在亭边俯头喂鱼,我才刚步入亭中,你转身而望,回眸的刹那,我一时恍惚,竟以为你是天上的谪仙……”

  顾连城见他用手轻抚着画,深情地诉说着,瞬间明白了为何楚双璧眼中只有皇帝一人,因为她得到了他如此深沉的爱,也许是这后宫诸妃都未曾得到的。

  皇帝缓缓地说着,随手又翻出一卷画轴,画上的人穿着泛白的青衫负手而立,松散束于脑后的长发被风拂起,澄澈乌亮的眼眸饱含深情,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

  “还记得吗?我在为你画了那幅小像后,不出两日,你便带了这画前来,这画中的人便是你初见时的我。当时你只道我是宫中一介乐师,我亦不知你是楚家小姐,我们二人相谈甚欢。有时候我在想,若我真不是一国之主那该有多好,那样也不会送郑锦瑟远嫁,三弟也不会恨我,而你也不会嫁入他府……”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起身紧紧地拥住了认真倾听的顾连城。他将下巴轻搁在她的额头,低低絮语着:“有时候我真希望一醒来便逃离这偌大空虚的皇宫,带着你隐于山林,过平静恬淡的日子。我自小体弱,文武皆不及三弟,若不是祖训立长子为储君,或许我会和你相守不离!”

  顾连城原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养尊处优,拥有无上的权力,听了他这番话后,她暗叹世事不过如此,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便有什么样的苦恼。她不是楚双璧,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更不适应他宽厚的怀抱。正寻思着要如何脱离他的束缚,却不料他苍白忧郁的俊颜倏然压下,继而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缓缓地顺着她的眉眼、鼻梁,一路划向她的唇边。

  顾连城顿时惊慌失措,奋力挣扎着逃离他的怀抱,却忽觉腰间一紧,被他牢牢地缚于身前。他的唇贴向她的,唇齿纠缠,几乎令她窒息,不知不觉间,腰间的玉带也被拽落,柔滑的宫装瞬间滑至肩侧。

  顾连城无端被齐襄这番轻薄,心中又恼又羞,挣扎着用尽全力推开他,迅速地裹好滑落的衣袍,缩于书架边愤然而说:“我如今承蒙皇上赐婚嫁入敬王府,虽然往日我与皇上相敬相爱,可现在身份境地有所不同,您这般作为可谓于理不符。更何况敬王求婚有因,您也是心知肚明,若今日您还如以往那般待我,倒叫我如何向敬王爷交代?他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我身处王府与之周旋已属不易,您将我置于此等境地,还嫌我不够落魄凄惨吗?”

  这番话,她是为楚双璧而说,更是为自己而说。她恨师兄秦仲,更厌恶将她送入王府的楚云。忽而想起那日齐澈无奈又为难的神情,她忽地对皇帝也生出了浓厚的怨怼之心。

  “双儿……”齐襄听她这番刺耳的言语,难免觉得惊讶。望着往日温柔似水的楚双璧在他面前犀利而语,除却讶异,更多的却是愧疚,是他将她逼到了如此地步却还不能放手!

  “皇上,为了您也为了我着想,请您不要再召我入宫了。”顾连城整好衣衫后愤愤地盯了他一眼便转身而逃。

  为了避人耳目,顾连城专拣偏僻的宫道走,一时也顾不得辨明路途,茫然间穿过一处垂花拱门拐上了抄手游廊,没跑出几步却撞上了一人。

  “楚双璧!”来人扶住险些摔倒的她诧异地问。

  顾连城站定身子抬头一瞧,竟是齐澈,顿时又惊又喜:“你……你怎么也在宫中?”

  “我……听闻太傅说七弟近日顽皮难教,因此特地来瞧瞧他。”齐澈极力掩饰内心的尴尬,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不知怎的,自打一早顾连城进宫他便觉得心情烦躁,又怕她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身份,一时忍耐不住便来了这宫中探看。

  “那……那若是无事就先回府吧!”顾连城一刻也不愿在宫中多待,拉扯着齐澈的袍袖便要回府。

  齐澈见她神情异,顿时心头一凛沉声而问:“你现在不是应待在皇后的宫中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被他这么一问,方才在滴翠轩的情景立即涌向脑海,顾连城觉得委屈心酸,又不能向他哭诉,只得强忍着眼泪故作平静地说:“方才听闻储秀宫出了些小事,皇后便往那儿去了。我因觉这附近景致不错,便独自过来瞧瞧。”

  齐澈听后却是不信,紧盯着她半晌后突然拽过她的右臂掀开广袖一瞧,但见右臂间那颗朱砂仍旧嫣红刺目这才放下心来。

  顾连城见状,慌忙挣开他,将手缩于宽大的袍袖之中,只觉双颊发热,肋下的那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方才齐澈这番举动,她虽不知其意,但见他紧紧盯着她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冷意。想他这次入宫,并非是因为担心那位少年皇弟的课业,而是赶过来看戏来了。他明知皇后宣她入宫必有蹊跷,却偏偏毫不犹豫地让她前来,而现下却又匆匆赶来,到底是何用意?

  齐澈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忙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他的大手干燥温暖,顿让她觉得安心不少。小的时候,师兄也曾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北漠小镇的每一条热闹的大街,给她买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而不久前,正是他那双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顾连城被齐澈紧紧地牵着缓缓地往宫门行去,她一路心事重重,忽然间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齐澈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一时竟舍不得离开,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泪珠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齐澈心知她在皇帝那儿受了委屈,却不好开口安慰,犹豫了良久这才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觉得她有些可怜,被兄妹情深的楚云送入府中成为楚双璧的替代品,夹在他与皇帝之间进退不得。是的,他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这些年来,他爱的只有郑锦瑟一人。自打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每次与她相处,他的内心总是如此作想。他不愿承认对她动了心,他不敢面对内心对她日渐加深的好感,唯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并未负了远在漳国的郑锦瑟。

  回到王府,顾连城想起在宫中的事情,尤其是她当时在齐澈面前的失态表现,恨不能一拳砸晕自己。好在齐澈并未在意,待她仍如当初那般,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可他那种淡然平静的表情中却又夹杂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让她难以释怀。或许她的心中有些许期待,又或许因为他是她在京城最好的庇护,她有些明白,却只能装作不明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不能够在一起。他有他的挚爱,而她也有自己的目标,且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待梦醒了,一切也都会如烟云般飘散……

  她虽是如此作想,可每每见了俊朗潇洒的齐澈,却总无法抑制内心的激越,许是相处久了,对他生了一些不寻常的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