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心惊胆战,这王美人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她搬出窦青曼也是迫不得已,虽说她深知窦青曼和这王美人两人不太对付,但是好歹大面上这王美人也得过得去不是,碍于陛下时时叮咛的后宫和睦,卫子夫希望这王美人能对她网开一面。
“恩?本宫乃漪澜殿一宫之主,窦充依的丫鬟自是本宫的丫鬟,难道本宫处置你还要问过窦充依不成。”王美人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但是这话一说出就让人浑身打颤,卫子夫原本不是这个意思,让她这么一曲解,倒成了卫子夫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卫子夫是真真惆怅不已啊。
冷汗直流,对于这软硬不吃又心思深沉的王美人她有些不知怎么办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太过惶恐,一时口误,只是想娘娘饶了奴婢,请娘娘恕罪啊。”
卫子夫算是知道了,她现在就算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开口也是徒然,还不如乖乖跪在地上等着惩罚。
“既然你都让本宫恕罪了,本宫就轻饶了你吧,打五十板子扔到掖庭服役吧。”王美人一开口就已经定了卫子夫的命,卫子夫强咬牙关。
五十板子,她就是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啊,掖庭那个鬼地方,没有几个宫女进去之后能活着回来的,王美人当真是个狠毒的,她就是把自己往死里逼啊。
但是只要有一线生机,卫子夫也不能放弃,她重重地向王美人磕了一个头,“谢美人不杀之恩。”卫子夫的面色平静,没有再求情告饶,因为她知道没用。
王美人盯着卫子夫的眼色变得阴沉不定,心思也是变幻莫测,她忖度着,这小小宫女如此不卑不亢,在她面前还能如此淡定,虽是时时在求饶,但是却有条有理,她的眼神眯起了一条缝,庆幸自己如此惩处了她,不然以后卫子夫定是个祸害。
卫子夫被人拖了下去,自始至终窦青曼那头没一点动静,卫子夫知道这窦青曼不来火上浇油已是万幸了,指望她来救自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趴在冰冷的长凳之上,她单薄而瘦弱的身躯显得那样渺小无助,打板的太监看着她这娇小样子也不由得动容,来到她耳边附声说道:“你忍着些,我下手会注意不伤到你的筋骨。”
卫子夫抬头眼中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耀,看着这个年纪同她差不多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她面露感激,“谢谢,你会为你的好心得到福报的。”
小太监微笑点头,开始执行刑罚,一板一板地落在卫子夫的身上,她只觉得身上有火焰在灼烧自己,那辛辣而刺骨的疼痛让她在这寒风中更加清醒,她,要活着,从没有比此刻更加意识到自己对生命渴望的意志。
她的白色里衣已染上了血红的一片,就像那夜幕之前的晚霞一般凄美而苍凉,紧咬的嘴唇已被她咬出了斑斑血迹,原本有些泛黄的小脸此时已是苍白不已,她望着湛蓝的天际,眼神凄厉而湿润,紧紧抓着条凳的双手也是青筋凸起,自始至终,她未曾叫过一声。
杖刑结束,旁边的小太监看着她不由得生出一丝佩服,整整五十棍,她就这样挺过来了,而且未曾叫喊过一声,这样坚强的意志当真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你们打了没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来人是王美人身边的那个大丫鬟,卫子夫听声音都忘不了,刚刚她一直在挑唆,不过她此时已没有气力顾及是谁前来的,此时的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仿佛一阵风刮来,都能把她带去无尽无灭的阴曹地府。
那小太监一见有人来,立马躬身,态度温顺得很,“香巧姐姐,您吩咐的差事奴才们哪敢不尽心啊,不信你看看,这是已经晕死过去了。”
卫子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头都要埋到胸脯里去了,别人看着也都以为她晕死过去了,香巧皱眉向前,看到卫子夫那裤子上血肉模糊的一团皱眉捂嘴,看样子也是觉得血腥,“好了好了,算你们识趣,快把她搬到掖庭去,别死在这漪澜殿,太晦气了。”
香巧像看着一堆恶臭的垃圾一样看着卫子夫,瞪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转身便离开了。
剩下的小太监也不敢迟疑,忙把卫子夫抬去了掖庭,只有你刚刚嘱咐卫子夫的小太监最后才离去,塞给了卫子夫一瓶药,“你拿来用吧。”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卫子夫抓住了他的衣角,声音细若蚊丝,“你叫什么。”
那小太监一愣,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邓全。”之后也如一阵风一般不见了,卫子夫攥着手中的药瓶心中很是感激,能这样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已经不易了,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掖庭的一个管事看着卫子夫这个样子也皱紧了眉头,心里想着这个小丫头连今天能不能熬过都悬。
“小盛子,把他扔到三号房吧,每天送两顿饭,要是能熬过三天就先分配着简单的活,不能就扔到乱葬岗处理了。”这管事的男子看着凶神恶煞,没想到还有两份人情味,卫子夫就怕她一来就得做活,这还不得把她折腾死啊,看来天不亡她。
被唤作小盛子的答了一声是,等那管事走了就来到卫子夫身旁戳了戳她的肩膀,“喂喂,你还活着没。”
卫子夫无奈抬头,一脸哀怨地盯着这个小盛子,“这位公公,你再不抬我进去处理伤口我就真的要死了。”卫子夫只觉得血一直往外流,照这样下去她的小命就要玩完了。
那小盛子听她这么说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你命还真大,五十板子下去你这样身子单薄的小丫头早就没命了。”说完他就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太监把她抬进去。
听着这话卫子夫不由得苦笑,她这样下等的出身,怕是命贱吧,这等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熬啊。
被搬到三号房之后,就来了一个年岁不大,看着也就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她面黄肌瘦,看起来像是已经在这呆了很久了,看着卫子夫她有些怯生生的,“姐姐,是盛哥哥让我来帮你上药的。”
卫子夫勉强对她扯出一个笑容,看着这小丫头不敢与自己接近的样子她得表现的亲和一点,“麻烦你了。”她这伤在屁股上,自己自然是处理不了的,只能是麻烦别人了。
小丫头打来了一盆水,手里拿了一瓶伤药,卫子夫想着那邓全送给她的药,从自己身上摸了出来,“你给我上这瓶吧。”卫子夫想着这邓全天天打人板子,身边带的自然是治这种伤见效比较快的,她需要快点恢复。
小丫头只是结果药瓶,点头不语,拿了一块白布弄湿之后就剪开看卫子夫的里衣,这时由于部分血已经凝固,沾到了衣服上,所以甚难分开,稍稍一扯,血就会流出来。
这样的血腥场面那小丫头却十分淡定,就如见怪不怪一样,这倒是让卫子夫很是佩服,这丫头胆色不错啊,也可能是在宫里这样的地方呆久了,见得多了吧。
“你不害怕吗?”卫子夫盯着她轻轻问道。
小丫头轻轻摇头,“李伯生暗疮的时候比这吓人得多我也不怕,你不要动了,不然会很疼的。”听着小丫头小大人似的口气,微微一笑,放心得将自己交给了她,然后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了,支撑不住了。
等她醒来,已是半夜,睁眼便看到了摇曳的烛火,此时她已经不觉得伤口有那么疼了,想来那邓全给她的还真是好东西,转头便看到了在她对面睡下的小丫头,忽然觉得这个地方还挺有人情味的,不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可怕。
忽然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想想折腾了一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看着床头放着的稀粥馒头,她心里又暖了暖,虽然粥和馒头已经凉了,好歹也能填饱肚子,她匍匐着前进,身子一动一动,生怕牵扯到伤口,抓起凉馒头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只觉得嘴里苦涩得很,原来是大滴大滴的泪珠掺杂了进去她竟然浑然不觉,这条路真是比她想象中艰难得多啊,想起以前轻而易举得到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太不懂得珍惜。
虽是吃的肚子冰凉,但是好歹没有了那难熬的饥饿的感觉,她望着微弱的烛火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自从进宫以来,她也算是步步小心,说话做事也是谨言慎行,可是还是这样危机四伏,这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伴着复杂的思绪,或是这伤耗尽了她的心血和体力,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觉得头胀胀的,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只望见天边彩霞密布。
“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要是再不醒,她们就要抬你去乱葬岗了。”小丫头眉头紧皱,黑眼圈深深地,看起来赔了她很久。
“谢谢你了,卫子夫挤出一个笑容,觉得身子是像虚脱一样,不过伤口好像一点也不疼了。
“你还真是运气,刘妈说你今天要是能醒过来就没什么事了,你身上的伤口也都已经结痂了。”小丫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让卫子夫心里的一片柔软也被牵动了。
“恩,谢谢你了,等我好了,一定会报答你的。”卫子夫知道自己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得,自然很是感激。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叫紫露,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干活了。”紫露很是活泼率真,卫子夫也觉得睡了这么久身子大好了,心情也好了一些,依旧是吃了一些东西,她也该开始融入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