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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八话 血肉蛊


过了半晌,灵感上人突然爬到江逸舟的跟前,连连嗑上数十个响头,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扇着自己耳光说道:“江兄弟,江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你慈悲为怀,你就可怜可怜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江逸舟无奈地笑了一笑,说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晚了,血肉蛊在这个世上无药可解,这你也是知道的,它不食完你全身的血肉是不会罢休的。”

灵感上人一时怔住,一动不动地趴在一边,呆若木鸡,汗洽股栗,脸上时笑时哭,竟似疯了一样。

江逸舟虽然眼盲不见,但是从灵感上人的声音之中听出他的丑态,心中无限苍凉。灵感上人倏地又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江逸舟的腹部就是一脚,将他踢翻于地,江逸舟痛得面部扭曲,五官都快挤到了一起。

灵感上人指着江逸舟说道:“当年在雁荡山,我受那毒火真君的子午离火珠暗算,眼看就要性命不保,是你路过,好心救治于我。没错,我伤好之后才知道你就是江湖上显赫一时的****神医江逸舟,我内心对你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和敬佩,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与你结成一对异性兄弟,和你形影不离。我想只要是跟着你,总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一样在江湖上扬名立威,可是我却想错了,非但是错了,还是大错特错,那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任何机会,我永远都存在于你的光环之下,你的名声越来越大,可是我呢?没有人在意我,更没有人知道你有我这样一个兄弟,我就这么默默无闻,当年你为民意请缨去铲平以私贩大麻为业的圣阴教匪众,是谁从山上打到山下,又从山下杀到山上?是谁出力最多,受伤最多?还不是我?可是谁又知道是我?你心高气傲,居功自揽,所有的人都说是你灭了圣阴教,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灵感你……”听了灵感上人的一番痛斥,令江逸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他曾经确实是一个高傲的男子,也正是这一份傲气,才会促使他在医学上取得常人所无法企及的成就。

其实他一直都很希望这位跟在他左右的好兄弟能够取得如同他一样璀璨的成就出来,可是为什么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灵感上人,却总是不受人嘱目呢?江逸舟当然清楚,对他来说,受人尊敬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医术。

想找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你舍得花钱。但是要找一个能救治那些奇难杂症的名医,就算是花够了钱,用够了精力,也可能是可遇而不可求到。

名医少,神医就更加凤毛麟角,三川五岳,苍莽神州,能叫出神医这个名号的,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布传道。

为什么他就不明白呢?或许他明白,只是利欲熏心,早就被迷住了耳目?

就像圣阴教那次,其实他一直都和别人说,这是灵感上人浴血奋战打下的功劳,自己只是允当了一个领头人的身份罢了。别人却说道:“这灵感上人,不正是你的人吗?”他笑笑:“不是,灵感是我的兄弟。”别人便赞道:“江大侠果然是一个不恃功自傲的英雄,与下人情同手足,这才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他莞尔一笑,不愿再去多费唇舌。他一直认为,做兄弟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得失。

可是他错了,他并不了解灵感。

他会医人,可是他不会看人。

灵感上人骂了一阵以后,复又双手抱膝痛哭起来,过了好一会,他似乎下定决心,右手张开,掌心对准自己的额头,想要劈下去,自我了结,死个痛快!

他听江逸舟说过中了血肉蛊的人临死的惨状,他害怕痛苦,可是他更害怕死亡。他只想求名利,求富贵,所以他舍不得死,可是他不久就会死,过不了今晚。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整个人疯狂地犹豫着。

但是很快他又突然笑起来,仰头大笑,他将手放下,因为在绝望之时,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江逸舟危言耸听,在骗我呢?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炼成什么血肉蛊,他只是死到临头时利用自己对血肉蛊的恐惧心理吓唬自己罢了。想到这一层,灵感上人感觉到一阵轻松,一颗悬着的心也随即放了下来。

“江逸舟,你……”他刚打算说:“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炼成血肉蛊。”可是他马上就知道自己想错,大错特错。

他的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抽痛,血肉蛊已经开始发作,一点一滴开始蚕食他的身体。

剧烈的痛疼蔓到他的全身,他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但是丝毫不能减轻自己身上半点痛楚,他开始用手不住地去抓划自己的肌肤,想要把这体内的毒虫给扒出来。想用肌肤上的疼痛去缓解体内那无法忍受的钝痛,可是依然无济于事,他身上的皮肤几乎要被自己给抓烂,可是痛苦在进一步地升级,他咳了一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来,不仅仅是嘴,还有耳朵、鼻孔、眼眶。

“啊……啊……”他用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我看不见了!”他又用手去擦自己的眼睛,可是用力过度,一只眼球竟然被他给拉了出来,不过这点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痛了。他摸到一棵大树,他抱住树干,不停地用自己的头拼命地去撞击树干,他想死,可是已经晚了,他无法自戕,只能在疼痛中癫狂。

“一切都结束了。”江逸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痛苦的灵感上人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直刺入空,在整个树林之中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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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你知道关于蛊术的传说吗?”往昔的江逸舟对正卧在他身边的灵感上人说道。

“听说过一些,这蛊术乃是苗疆一带特有的一种奇术,至于它的原理,恐怕无人可知,蛊在苗族又被称为‘草鬼’,相传它只窝附于女子身上,所以苗族之中善用蛊者多为女性,而这蛊的种类,又是千奇百怪,有蛇蛊、金蚕蛊、蔑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蛊、疳蛊、肿蛊、癫蛊、阳蛇蛊、生蛇蛊、情花蛊,不可一一尽数,制这蛊的法子也很奇特,据说是将许多的蛇蝎蜥蜴之类带有巨毒的毒虫一并放在一个盒子内,任其互啮残杀,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蛊了。当然,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罢了,蛊术在清朝的时候就已经失传,没人知道真假呢。”

江逸舟说道:“我翻过一些案宗的资料,最后一次关于蛊术的记载是在清朝道光年间,距今差不多百年有余,那刑案说的是江西省内兴国县一户新迁入境的客家人—赵如瞻下蛊毒害村民的事情,这个赵如瞻是从福建长汀迁到江西兴国的。迁过去之后,他独自开了一家油店,雇当地的村民曾起周等五人打工榨油,除发放工资外,还包午餐。可是曾起周等五人到工的第一天,中午用餐之后便觉肚子疼痛异常,立刻回家请郎中前来诊治,医生水平有限,哪里看得出来是中蛊,以为只是一般腹痛,随便开了点药方,因此曾起周等人也不见好转,反而痛得日渐削瘦。”

“不过也是这几人命不该绝,曾起周与赵家的一个佣工吴老六有金钱上的债务关系,正巧吴老六见曾起周久不来店中干活,便亲自上门讨债,曾起周每日痛不欲生,哪里顾得上还钱,两手一摊,说道:‘我如今已是痛得快要死去,无可奈何,钱我是还不了了。’吴老六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得说:‘那如果你的病好了,你就能还钱?’”

“曾起周说:‘病好了,焉有不还的道理?’于是,吴老六道出实情,‘你的病只有杨老六能医,他是赵老板从长汀老家带来的人,只有他才有解药,你其实不是生病,而是中了蛊术!’曾起周闻言大惊失色,当即从床上滚到床下,给吴老六磕上几个响头,并掏出家中积蓄,求道:‘只要吴大哥愿意牵针引线,救我则个,我必当重谢!’”

“吴老六收了曾起周的钱,自然从中周旋,最后杨老六偷偷地将解药交给吴老六,吴老六令曾起周等五人服下,不多久五人便肚子骨碌碌作响,在茅房中将蛊毒从粪便中泄出,那蛊长有半寸,通体透白,蛊口如同针孔一般,呈暗青色。后来曾起周自然不肯放过赵如瞻,将他告上公堂。”

“虽然不知道赵如瞻是为何事要下蛊害这五人,我自己查了一下典籍,曾起周所中的蛊是赵家所养的虫蛊,是用从水草中采来的一种叫‘鸡背柴’的草制炼而成的,蛊术之诡异奇绝,由此可见一斑。”

灵感上人说道:“你说的这水草虫蛊只是令人发痛,还不致死,而这人看来也是苗族中的一类旁支,所以只算是蛊类中的小蛊,这蛊中世界千奇百怪,诡异万般,深不可测,往往教人防不胜防,倍受折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下蛊之人最是难惹,往往道行越是高深的炼蛊人,就越是能害人于无形无影之中,甚至是举手弹指之间,你都会被他的门道所着。”

江逸舟说道:“听起来非常可怕,其实也只是因为蛊术这个东西太过于阴毒和神秘罢了,倒不是说那下蛊之人个个都是阴狠乖戾之辈,只不过以讹传讹,弄得人人谈虎色变,说回来,之所以今天和你说起这蛊术之事,是因为前些时候我在苗疆行医采药之时,无意间救治了一个精通蛊术的老婆婆。”说着,江逸舟从袖中掏出一颗晶莹透亮的像小豆子一样的玩意儿,放在掌中细细把玩起来,这“小豆子”呈暗黄色半透明状,里面像是有一粒小核。

灵感上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惊道:”没想到苗族的蛊术还有流传。”

江逸舟说道:“是啊,当时我也是非常惊讶,心中的震撼不亚于你,那老婆婆告诉我,因为数百年来,不管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府捕吏,都对蛊术严加打击,这才迫不得已,很多练蛊之人销声匿迹,转于暗中行事,不为人所知。”

“因为我救他一命,那老婆婆感激不尽,我又好奇地问她,这雷公山到处都是虫豸野兽,瘴气毒雾,你这么大年纪,为何还要深夜独自上山?如果不是我偶然经过这里采药的话,恐怕你早就中这山中特有的紫毒瘴气而亡了。那老婆婆说道:‘我只是为采摘万蛊之王—血肉蛊而来。’这血肉蛊号称万蛊之王,你听说过没有?”

灵感上人摇摇头,江逸舟说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那老婆婆说得相当郑重,应该是极为厉害的蛊物。你来看看,我实在是看不出这血肉蛊有什么奇特之处的。”说着,江逸舟把掌中的那粒豆子朝灵感上人递过去。

“什么?这就是血肉……蛊?你……你,别拿这么吓人的东西给我看。”灵感上人吓得往后直缩,说道:“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江逸舟笑着把这豆子抛至半空,待其落下时,又用手接住,说道:“是老婆婆送给我的,那老婆婆被我救了之后,心情看上去一直不太好,怒着对手里的这颗血肉蛊发脾气,她说:‘我费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就为了你这个破东西,害得我差点就命丧深岭,唉,不要也罢!’说完,她作势要将这血肉蛊扔下山崖,当时我觉得太可惜,连忙劝住老婆婆,我说:‘老婆婆,此物如此宝贵,扔了岂不可惜?如果不要的话,不如让之于我研究研究。’那老妪听我这么一说,起了点戒心,疑惑地打量着我,我解释道:‘婆婆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一名行游四方的医生,正好对蛊术有点兴趣罢了。’那婆婆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何人,****神医江逸舟,如果换成他人的话,恐怕早就被我认定是不怀好意之人了,你既然想要,我就送给你吧!’说完,那老婆婆便将血肉蛊递给了我。”

灵感上人奇道:“这老妪也太奇怪了,如此得来不易之物,说送就送?”

江逸舟说道:“当时我也是好生奇怪,后来这老婆婆和我讲述了血肉蛊的来历,我才知道确实对她来说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处,她之所以要获此蛊,只是长一眼见识,目睹一下被称为蛊中之王的血肉蛊的真容,为自己的养蛊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罢了。”

“血肉蛊自它诞生时起,便是死掉的尸虫虫卵,它存在于深山幽谷内不为人知的隐密虫穴之中,不断地受到各种蝎蛇虿蟾的淬炼,逐渐演化成一粒晶莹剔透的种子,而在这粒种子内,被包着的就是受到百毒浸润而成的血肉蛊的幼虫,它是从死虫的基础上进化而来的,所以无法被杀死。至于要如何把这血肉蛊幼虫培养成成虫,那是要宿主将它吞服于自己的体内,用自己的内力真气将它激活孵出,此后就一直寄于宿主的体内,吸食宿主本身的精元而活,一旦精元不济,它便会反噬宿主,将其身体内的血肉吃个干干净净,丝毫不剩,这也是那老婆婆为何不要这蛊之故,她已年迈体衰,精力难以为济,自然无法培养血肉蛊,而血肉蛊一旦被宿主射入其它人体内的话,血肉蛊感应到宿主体质精元的变化,会变得极为狂躁,慢慢将中蛊之人浑身上下的血肉吃得一点不剩,方才情愿回到宿主身上,当然,如果宿主死亡,血肉蛊也会在没多久之后因为得不到原宿主的精元补济而死。也就是说,当宿主开始培养血肉蛊开始,宿主和血肉蛊就会变成一体,同享生死。虽然血肉蛊本身没有毒性,但是成虫体型如同桑蚕一样大小,所以吃人也是从内脏开始,一点一点细嚼慢咽,边吃边将前面吞下的血肉化为脓血排泄出来,中蛊之人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遭受着双重的折磨,恨不得把自己的肚子给剖开,把里面的毒虫抓出来。而且中蛊后也不是即死,就好比是凌迟一般,不,要比凌迟更痛,要痛到几个时辰方才气绝。”

所以这蛊确实是万蛊之王,它无毒,却能给人予最大的折磨。它难养,却无法被杀死。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若非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的话,一般炼蛊之人并不愿意去碰这血肉蛊,养血肉蛊的人因为要献出自己的一些精元,所以寿命并不长久。

所以在江逸舟被剜去双目,痛不欲生之际,他偷偷地吞下了血肉蛊之种。

他要复仇。

李虚涵看着灵感上人的惨状,于心不忍,将长剑刺入灵感上人的心脏。

人死了,就让一切的恩冤烟消云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