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喘着粗气，赤月费力地从水中游到岸边，抱住一块大石头才爬了上来。仰起头，赤月迎着已经西沉的落日，看向山腰上端坐的人影。
这个人，好像，根本不是爹爹嘛。
眼前的人影一身白衣，边缘有繁复的银色丝线点缀。轮廓分明的脸上，双目低垂，气质出尘。
他的一头黑发随意批在肩上，坐在刚才被赤月踩踏进去的那道溪流旁边，一只手落在水中，按照某种频率划动着。似是感觉到赤月的目光，人影微微垂目，对上了她的视线。在看到全身湿透、黑发纠缠的赤月后，薄薄的嘴唇，居然弯了一弯。
“喂，你是谁啊！”赤月一身水渍，极其狼狈地扶着滑溜溜的岩石站直了身子，仰头气道，“为什么刚才不拦住我！”
“是你突然扑来，”映着朦朦胧胧的日光，赤月看到人影的唇角似乎是上扬了几分，回道，“我只是避开罢了。”
“你！”赤月气极，突然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想了想，她又道，“你一个大男人，看到女孩子要落水了，都不知道救一下的吗？”
微微一笑，人影似是懒得理她一般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气鼓鼓地盯了那人许久，赤月不满地一甩手，突然听到自己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
好饿……
四处看了看，赤月这才发现之前尘眠只带她和爹爹认了从屋子那到膳堂的路，如今掉下来，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抬头看了看匆匆而下的瀑布，赤月烦躁地咬唇。完了，这瀑布，要怎么上去？
“喂！”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赤月褐眸之中光芒闪了又闪，最终决定向这里唯一可能认识路的人问路，“你知道我现在怎么去膳堂吗？”
“膳堂？”那人似乎是有些惊讶，略略低头打量了赤月一番，才淡淡道，“原来是个凡人。”
闻听此言，赤月感到不舒服的同时，却有些诧异。她并未回答，自顾自思索着。不过，这反应在那人影的眼里，倒是成了不开心。
“要去膳堂的话，”人影摇摇头，接着道，“只能上落环峰上来。或者，去别的峰顶。”
只能上峰顶吗？可是，这瀑布，要她怎么爬上去啊！
赤月闻言，仰起头苦恼地盯着匆匆而下的无尽水流，再度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天虚宗，真是个麻烦的地方。
“没有。”淡淡回答，人影在看到赤月眼中的失望时，心下一动，突然又道，“要我帮忙么？”
“你是要带我上去吗？”赤月大眼睛眨了眨，一丝谨慎掠过。这个人和她素不相识，刚才看他的反应，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突然就那么好心了？
似是知道赤月在想什么，人影黑发一扬，便是腾空跳下。
“小……！”
见人影竟是直接跳下来，赤月瞪大眼睛，第二个字还未出口，便是看到人影白衣飘拂，随意在山上突出的一块石头上一踏，下落的身影便是陡然转了一个角度，向着她的方向飞来。这一踏一转，浑然天成，在赤月眼里就似九天谪仙一般，再配上那飘飘白衣，直接就让她看的痴了。
这，便是修士的能力么？我以后，是不是也能那么厉害？
就在赤月发呆之际，人影已到眼前。白衣一裹，便是将她夹在腋下，再次随意踏过几块凸起之石，两人便已经到了山巅。
“好厉害。”赤月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迷蒙的眼睛眨了眨，才发现那人此刻与她的距离竟然不足一尺，忙双手用力，推开了他。
“我只是释阳巅峰，不算厉害。”白衣随意一卷，人影一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傲气与向往，道，“想我那些师叔，无一不是晋入了驭气阶段。他们随意间，便是能够踏空而行，瞬息千里，那才叫厉害。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他们的。”
“释阳，驭气？”赤月茫然地眨着眼，重复着这些对她来说陌生的字眼，道，“进入释阳阶段，要多久？”
“要多久？”那人闻言，似是极其好笑一般，好看的唇微微弯起，盯着她笑道，“看资质。有些人资质好，随意几年便是到了。有些人资质差，穷尽一生，也是无法摸到释阳阶段的门槛。你一个凡人，问这些干什么？”
真奇怪，自己身体内明明有了灵气了，怎么在他眼里还是凡人？
赤月心思转了转，总感觉很奇怪，还是暂时不要告诉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家伙太多比较好，便也灿烂一笑，道，“不关你的事。”
话毕，她便是蹬蹬蹬地跑向了膳堂的方向。
莫名地看着跑远了的小小身影，人影不禁莞尔。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天真的笑容了？这个粉嫩的小娃娃，似乎……很有趣。
白衣轻飘，人影再度落回了刚才的地方，重新闭目坐下。
跑到了膳堂，赤月才发现赤冥正在此处，既然她来了，赤冥也就不打算帮她带回去，两人便是一同坐下吃起来。
“爹爹，”吃饱喝足之后，赤月拉着赤冥的大手，缓缓散步回屋子内。突然想起了什么，仰起脸兴奋道，“你看我，有没有什么不同？”
“哦？”赤冥轻咦一声，笑着捧住了赤月的脸颊，仔细看了看，然后一拍掌道，“嗯，爹爹看出来了，月儿变漂亮了！”
有些惊奇地看着赤冥，赤月褐眸之中异彩闪烁。奇怪，就连爹爹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已经有了灵气呢。难道，白天的那番变故，并不算是彻底的引灵入体？
“月儿？”赤冥看着神色有些奇异的赤月，道，“月儿，爹爹难道是，猜错了？”
“……没有呢。”思索一番，赤月决定等她“真正引灵入体”后，再告诉赤冥。便灿烂一笑，点头道，“爹爹猜得太对了，不愧是我爹爹！”
“呵呵呵，那是自然，你在想什么啊，爹爹我可是最清楚的了。”
欢声笑语之中，父女二人缓缓散步而归。而夜色，也是渐渐笼罩了下来。
这一夜，赤月没有修炼。那莫名魔纹，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诡异不安的感觉。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爹爹知道魔纹的存在。她总觉得，知道这东西的人，越少越好。
次日，还在睡梦中的赤月却是早早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略带惺忪的胡乱披了件衣服爬下床，赤月推开门后，才发现门外站着一脸烦躁的尘眠。
“师姐，”有些不情愿地叫出这个称呼，赤月疑惑道，“天色还那么早，有什么事吗？”
“哼，这还早？你是睡懒了是吧？”尘眠冷哼一声，素手狠狠戳了一下赤月的胸口，道，“昨日叫你每日清晨来我房外花园收集晨露，怎么，过了一夜就忘了？”
被尘眠的一戳之下，赤月不禁急退了几步，才站稳了皱眉道，“可是，现在都还没有日出啊。”
“废话！日出了还能有晨露么？”尘眠再度伸指向赤月戳去，遍身的钗环敲击出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极其恶毒，“你不要忘了，你们父女二人，都是要仰仗着我天虚宗生存的蝼蚁！怎么，现在连这么点小小差事都不愿意做了？你以为，你一个凡人，有选择的权力么？”
“你！”显然是蝼蚁二字刺痛了赤月，急喝一声，却还是硬生生憋回去，垂目道，“……没有不愿意。”
“没有？”尘眠满意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赤月，狭长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喝道，“既然没有，那还不快去？真要等到日出将晨露都蒸干么？”
恨恨地看了尘眠一眼，赤月咬住粉唇，转身离去。
身后，尘眠看着赤月的背影，再度尖喝道，“走那么慢，给我跑过去！”
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人一般，尘眠尖厉的声音陡然变柔，生生捏着嗓子用甜的足以腻死人的声音道，“咦，尘幽师兄，你也那么早啊？”
“嗯。”
淡漠地看了眼竭力笑得魅惑的尘眠，被唤作尘幽的男子随意一点头，便是擦着她的身子走了过去。
一身白衣，在迷蒙的天光之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