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从手机里面传出一句硬生生的话。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涩涩的。
李小二,我们分手吧。
他从来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就算是闹矛盾的时候也没有。
李小二以为她在开玩笑,干巴巴地说道:
佳佳,别闹了。
姚佳佳:我没有闹,我想了很久,我们不合适。所以,分手吧。
直到这时候,李小二才确认她说的是认真的。
那冷漠的言语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几分,从心底而起,像突然泼洒在身上的冰水,直刺脑门,让他遍体生寒。
李小二有些窒息,仿佛空气突然粘稠起来。
他无法想象这话是从那个喜欢粘着他亲热地叫着他小二哥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重现交织,都是李小二和这个女孩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姚佳佳喜欢把自己用棉被卷起来缩在沙发里看苦情的肥皂剧。
只露出来一张小小的脸儿,扑闪扑闪着水灵灵的眼睛,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儿。
她看到感人的或者伤心的地方都会掉眼泪。于是这时她特别喜欢指挥李小二。
“小二哥,来纸巾。你看看,这家伙太坏了,明明她不喜欢他的……”
“小二哥,口渴了,要加糖的水。”
那蹶着嘴,一会气愤,一会又高兴的样子,像会变脸的六月天。
不过那几滴眼泪可不是假的,那期期艾艾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
这时候李小二就会很狗腿地给她拿纸巾。
“哎,客官您要的纸巾来了。”
“哎,客官您要的加糖的水来了。”
姚佳佳总会在这时候破涕为笑。给一个算你有眼色的眼神。
“好,看你那么勤快的样子,打赏!”
看着李小二期待的样子,她的眼睛眯起来,睫毛成一朵桃花一样,又睁开来。
“那就奖赏你今晚——可以晚点回去。”
她说话的时候拖着长音,看到李小二一下子失落下来她就哈哈大笑。
……
想着这一幕幕,仿佛耳边还回荡那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就奔着他来了。
李小二哆嗦着问为什么。
姚佳佳说: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要最新款的包包,你给我买么,我想坐在敞篷的宝马车里吹着风,你有么。
你看你洗得发白也没换的衣服,我认识你的时候就见你穿了吧。
我不想坐在你的破单车上了,也不想买个菜还紧巴巴地捂着口袋挑来挑去了。这原因够了么。
仿佛积累到极点的压抑一瞬间爆发出来,像一根根刺一样,刺在李小二的心,一句话一个伤口。
李小二愣愣地听着。这就是那个一起许下诺言的女孩子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够了,真的够了,他惨然一笑。
他是没有买衣服,可是每个季节的开始,他都给她添上好看的新衣。
买菜是挑来挑去的,吃饭时他把最好吃的都挑给了她。
……
他记得以前她也不在意这些的呀,即使是坐在自行车上她也会张开双手说愿这条路没有尽头。
那时候风吹起她长长的发梢,一丝丝游离在他的的脸上,柔柔的,痒痒的。
就像风一样那么轻,李小二只觉得真像她说的一样,这条路一直一直就这样走着。
只是那么快就到了尽头。这是李小二没有想过的。
自己狼狈地跑来,希望有个人说话,希望自己不再那么恐惧,没想到是等来了更多的冷漠和绝望。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这下也不会有什么纠结的了。
只是,为什么那么不甘啊。李小二无声地呐喊着。
一阵长长的沉默,还是姚佳佳先开了口。
“你还在对吧,李小二,其实你是真的好。
如果我还没见过这大世界,我一定选择你。
只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就是个小小的保安,我要的你根本给不了我。
以前的事,忘了吧。你会找到更好的,就这样,再也不见……”
女朋友的租房就在眼前,可是李小二再也没有了推开那扇门的勇气了。
李小二仰着头,吸了吸鼻子,仿佛有有水迹在他脸庞滑落,一滴一个故事。
他听人说,男人流尽了眼泪,故事就结束了。
他颤巍巍地从裤袋里面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炫赫门牌子的南京,里面还有十一根烟,细细长长的,鎏着淡淡青色的烟嘴。
这十根烟,他放了大半年了,还是那么多。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子掐着小腰说以后不准抽烟了,臭死了,一根也不可以。
他答应了,当他准备把烟盒都丢了的时候,被那个嘟着嘴巴女孩子一把抢过来。
不许丢,我要你每天带着,每天我会检查。说着她一根根地数了起来。
数好了,十一根,一根也不可以少。说完一脸嫌弃地拍到李小二手里。
那认真的样子,李小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虽然后来她知道李小二不会再抽烟了,也不去检查了。但李小二每天还会把这盒烟带着。
李小二从烟盒里取出打火机,哆嗦地点了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香辣的烟味有点点熟悉,还有点点陌生。
从喉咙滚滚而下,一直到肺里,又被他吐了出来。
许是好久没抽烟了,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那干哑的声音像破布一样,在黑夜里有点突兀,又快速地隐没在寒风中。
他咳嗽得蹲了下了,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头在阴影里,忽明忽暗,这时候只有香烟才能陪伴他。
那烟圈像一个个画成弧的句号,在空中聚合,消散,聚合,消散。
也许人生也如同这烟一样,聚聚散散吧。
李小二抽完了一根烟站了起来。夜晚里,还有人的房子在外亮着灯。灯光里面有着空调和棉被,它们能驱散黑夜里的寒冷。
只是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的。他平静望着那个熟悉的窗户。
仿佛眼睛能穿过厚厚的窗帘,穿透房门,然后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儿。然后深深地刻在眼睛里。
他哈哈地惨笑几声,转身,再也不看一眼那个他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地方。
他步履蹒跚地走着。夜晚微弱的灯光在风吹动的树影下落下细细密密的痕迹,也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长长的。
显得那么萧瑟和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