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逛逛吧。”九黎转身,内心却也暗暗警惕起来。
是出了何事?让平日里如此稳重的苔姿也着急?
这金云寺不愧为皇家寺庙,处处精致无比。
众多宝殿,经堂,走了许久,才到了这寺中最后一个院落,藏经楼。
这也算是这寺中最为偏僻的角落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这里感觉阴森森的。”苔纹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对九黎询问。
藏经楼这里,除了平日里来打扫的僧人,是很少会有人来这里的,自然没什么人气。
九黎不语,四处打量着。
竟不是这里么?可也只有此处最偏,难道是搞错了?
九黎记得上一世这时,那时候自己病刚好,就听传闻说大皇子淳于桓得了摄政王淳于翎的另眼相待。
淳于翎,皇上的幼弟,可以说权倾朝野。
十六岁便被皇帝淳于韫敕封为摄政王,在朝中行事雷厉风行,淳于翎说一,其他臣子不敢说二。
因为淳于翎只需轻飘飘的看看那人一眼,那个人就会说不出来话,实在是那样的眼神太可怕了。
仿佛在他的眼中一切都不存在。
皇上对他却也信任非常,好似丝毫不在意他霸道不讲理的作风,就算被淳于翎当场反驳,亦是不会生气。
据传淳于翎有龙阳之好,因为都到这个年纪了,他却连一个通房丫头之类的都没。
只身边跟了一对兄弟,是他的左右手。自此,淳于翎的龙阳之好就传了出来,说在他身旁伺候的人都是淳于翎豢养的男宠。
不过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曲荣国女子对他的倾心,连外邦公主见了他一面也为他失了心。
皇帝给他赐了多回婚,也被他驳回,皇帝却是拿他没办法。
这朝中有谁能如此对待皇帝,恐怕也就淳于翎了。
更何况,淳于翎不仅是摄政王,更是这曲荣的战神,这些年曲荣大大小小的战争皆是淳于翎领兵前去,最后,敌国全被打的跪地求饶。
所以,淳于翎在曲荣的威望,丝毫不比皇帝淳于韫差,甚至更胜一筹。
至于为何淳于桓能得了摄政王的青眼,好像是因为淳于桓在金云寺中恰巧救了淳于翎,却并没有携恩图报。
因此,皇帝对他大加赞赏。那时,淳于桓与淳于冕争储君之位争得正甚,淳于翎的救命之恩无疑给了淳于桓一大助力。
今日来这寺中,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抢了淳于桓的机缘,也好叫他不是那么顺遂。
唉,再去别处找找。
九黎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苔姿轻呼一声,“小姐,快看树后!”
九黎顺着苔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藏经楼旁的一棵大榕树下正靠坐着一个黑衣男人。
哈!找到了!
“小姐,这男子受了好重的伤啊!”苔纹检查了一下那男子的伤势道。
九黎蹲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头让女子都嫉妒不已的乌黑长发,用玉冠束着,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英俊的侧脸,五官轮廓深邃而分明,好似刀削斧刻般的精致。不过从那微蹙的眉头能看得出此刻这男子的情形不是太好。
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那黑衣上,竟有好几个血洞!
是这人了!能拥有这般容貌的这曲荣也没几个人!
苔姿看着九黎蹲在主子身边的背影,心里一阵着急,怎么回事!主子竟然真的在这里!之前收到消息说主子遇刺,没想到竟在这里。
主子怎么会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救主子?!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九黎道,
“逸。”如今,得先离开这里。
上辈子既是淳于桓救了淳于翎,那想必淳于桓此刻也在不远处了。
“大小姐。”一阵清风吹过,修长的身影闪现在树下。
“你把他背回禅房,小心点!苔姿,你去找些伤药来!要快。”九黎快速吩咐道。
这伤,还是要快些处理。
“小姐,那人看着伤的好重啊!”苔纹暗暗心惊,“救下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呵,危险与机遇并存,知道么?”抢了淳于桓的机遇,九黎稍稍松了口气。
逸背着淳于翎的身影刚刚消失,就听见一阵说笑声传来。
“哈哈,大皇子真是好文采啊!我等自愧不如!”一年轻男子的声音赞道。
大皇子?淳于桓!
还好逸走得快!差一点就撞上了,九黎暗自平复下呼吸,指甲狠狠掐进手心,也不自知。
“小姐,奴婢先去找药了!”苔姿在九黎耳边轻语。
“嗯,快去快回,直接回禅房。”九黎点头。
前方树林掩映的路上,出现几道身影。
为首的一人,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眸子里时刻浸着温情,一不小心便能沉溺其中。
还有一位蓝袍公子并排走在淳于桓身边,一袭蓝色锦袍,衬得他身长玉立,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后面还跟了两位公子,一起谈笑。身后还有五六个随从。
九黎刚把那些人看完,淳于桓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黎儿!”淳于桓望向九黎,眼中似有流光闪过,随后又一脸惊喜的向九黎快步而来。
“黎儿,”刚走到九黎面前,淳于桓就一脸深情的,“你病好了么?怎么来金云寺也不让我陪你呢?在这儿干嘛呢?身子还好吗?”好几个问题随之而来,像似要表达他对九黎的关心。
此时九黎心中也是不平静,怕被看出异样,低垂着眼眸,不然那恨意怕是要溢出来了。
“梅九黎见过大皇子。”九黎双手叠于身前,微微俯身道。苔纹也无声的行了个半跪礼。
“黎儿,你不用如此多礼的。”淳于桓温声道。
九黎刚准备说话,就被打断了。
“我说大皇子为何脚步匆匆,原来是看见梅大小姐了,怪不得啊怪不得!”后面那三位公子也跟了上来。出声的正是刚才和淳于桓并排走的蓝袍公子。
九黎抬眸望他,原来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林七含。
算是一个风流公子,前世经常能听到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也见过几面。
一柄纸扇拿在手中,不时扇扇,不时敲敲手心。刚才夸赞淳于桓的应当就是他。
其它两人也笑了起来。那笑声中颇有些调笑淳于桓的意思。
淳于桓却正是要这种反应。所以,只是轻斥了一句,“说什么呢,黎儿前些日子病了,本殿只是担忧而已。”
那三人脸上笑意更深。
“也是,听闻前些日子梅大小姐病得厉害,殿下可是日日前去探望呢。”另三个人中的一人开口道。
“可不是嘛,今日若不是我们上府中将殿下拉出来,怕是还得好几日见不着殿下呢。”又一人开口说道。
淳于桓却不反驳那两人的话了,只是含情脉脉的望着九黎。
若是平常女子,早就被淳于桓那样温柔的模样给羞红了脸。
可九黎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
“梅大小姐,许久不见。”林七含见气氛有些许的尴尬,开口向九黎打招呼。
“林公子说笑,虽是许久不见,却能时常听闻你的消息。”九黎轻笑道。
“哈哈,不错,这帝都里一日没本公子的消息都不正常了。”
几人闻言都笑了。淳于桓见九黎迟迟不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微微有些生气。
哼!本殿前些日子如此讨好你都没用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本殿需要你爹和你外祖父的声势,你以为……
“黎儿,你今日怎么来寺里了?”淳于桓压下心中不满道。
“无事,不过是大病初愈,想出来散散心罢了。”九黎淡淡道。
淳于桓见此心中一阵气闷,竟是功亏一篑,哪里出了问题?
林七含见淳于桓脸色不太好,连忙接话,“哈哈,我们也是,见今日天气不错,也是出来散散心。”
“是啊,是啊。”另两人接连道是。
九黎连忙将手悄悄转入背后像苔纹比了个手势。实在受不了了!丫头!聪明点啊!
“小姐,咱们出来这么久了,奴婢见您脸色不太好,不然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还好,苔纹极有眼色,连忙上前一步道。
“是有点不太舒服。大皇子,三位公子,九黎先告辞了。”说完,九黎就扶着苔纹的手快速转身,将淳于桓想要送她回去的话噎住了。
“大皇子,咱们,是继续呢,还是回去啊?”林七含笑问着,呵,想要讨这大小姐的欢心,路还长着呢。
林七含也不在意这大皇子是如何想的,反正不用讨好他。反倒是这大皇子,最近在拉拢自家老头子。
“回去吧。”淳于桓压下心中不快,嘴角微勾,望着九黎快步离去的背影。梅九黎,你逃不掉的!
你以为本殿这便会放弃了?不管你因着什么事又突然冷淡下来了,但总有一日,你会乖乖的投入本殿的怀抱。
九黎走了许久,在一走廊处才停下。
“你这丫头,不错嘛。竟然知道本小姐是何意。”九黎挑眉,看向苔纹。
“嘿嘿,小姐。好歹奴婢也跟在您身边这么久了,当然得了解了。”苔纹趁机讨好,苔纹的长相其实是很可爱的,笑着时微微露出两颗小虎牙。也才是十四岁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呢。九黎想着只觉心中一阵温暖。
“以后啊,你也得机灵点!知道么?”
“是,我的大小姐,奴婢谨遵您的意思。”
主仆两正调笑着呢,身后的门竟打开了。
原来这一处也是禅房么?
出来一个小和尚,对九黎作揖道,“这位施主,元群大师有请。”
元群大师?这样一个高僧竟然要见自己?
“苔纹,你在外等候一下。”
“是,小姐。”苔纹心中忐忑,却也高兴,这元群大师轻易不见人,不知见自家小姐是不是有何好事啊。
九黎刚进房门那小和尚就将房门从外关上了。九黎心中一凛,这便是梅阮母女俩的招数么?
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这房中。
“施主。”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心,将人的躁动抚平下来。不自觉的便静下心来。
九黎转身,见到一白胡子白眉毛的和尚正盘腿坐在垫上,一身白袍加身。
是自己多疑了,原来真是元群大师要见自己。
身前有一个棋盘,棋盘上白字黑子厮杀正甚。棋盘旁正点着一炉香,空气中的味道正是那炉中香,清、绵。
那双眸子正望着她,一点也不向老人家该有的目光,就像能看清世间所有污浊。
“施主,请坐。”元群指了指对面的垫子,邀九黎坐下。
九黎依言坐下,却不说话。谁知道这元群大师会不会看出自己的异常,毕竟他可是得道高僧啊。九黎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内心,想要不在这大师面前露出一点破绽。
“施主,不必戒备。老衲此次请施主来只是为了送施主十一个字。”元群看着对面的正值妙龄的女子,只觉得心惊,不过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而已,毕竟自己可是得道高僧。何种阵仗没见过。
方才自己正打坐静思,却突然感觉到心中的一阵不平静,就听到外面的嬉笑打闹。
元群这才将九黎请进来,在看到九黎的第一眼,元群便明白了,自己心中的一阵涌动是怎么回事。
怨气甚大,福气也甚大啊。
若是一个不慎,便是大凶。
“大师能见九黎,是九黎的福气,又岂会戒备。大师请讲。”九黎屏气凝神,心中紧张的不得了。不知道这大师是否看出了什么,手中都浸出汗了。
“得此福气,需遵从本心所为。”元群缓缓道出这十一个字,九黎越听越心惊,大师果然发现了!
得此福气,这福气便是重生之事?
“大师,这,我,”九黎紧张得话都说不出了。
“施主,不必紧张,不必紧张。老衲并没有其它意思,只希望施主日后行事能遵照这十一个字。”元群抚了抚胡子。
还是提点一番为好,未免日后会铸下大错啊。
“是,若大师无别的吩咐,九黎就先告辞了。”九黎急忙打开门走了出去。
竟然不追究?就说了这几句话?
还有,遵从本心?这是何意呢?
一路上,九黎毫不停顿,朝着禅房赶去,心中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元群大师是得道高僧,能看出来自然不奇怪,再有,大师已是红尘外的人,又怎会胡乱说呢。多想了,多想了。
大师所说的话,自然高深莫测,以后,应该就会明白的。
得快赶回去了,不知那他的伤势如何了。
可别出什么差错啊。
“小姐,大师和您说了些什么啊。”好奇心快抑制不住了,苔纹心痒痒的。
自家小姐福气可真大,竟能得到元群大师的接见呢。
“大师让本小姐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丫头!”九黎头也不回的道。语气听着也甚是严肃。
“管教奴婢?小姐,怎么会呢,大师让您管教奴婢什么啊?”苔纹将九黎的话当了真,连忙追问道。
好可惜啊,好不容易能见一次大师,大师竟只说了这个么?
那岂不是自己浪费了小姐的机会?
九黎停下身来,道,“大师让本小姐管教你少说话多做事!”九黎简直要被这丫头蠢死了!也不在理她转身就走。
“哎,小姐,您等等奴婢啊。”苔纹敲敲脑壳,知晓被九黎戏弄,也不管这些了。追上九黎,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