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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父爱如山(2)


这样放纵自己,便使他在一年后,被狱警告知,又得到一年的刑期。他是在几天后,才见到沈的。他以为这次沈会咆哮着骂他,或者不顾旁边的狱警,狠狠地给他几个巴掌。他甚至渴望会有这样的场面,这样他心底浮起的内疚,即会瞬间的消失再不来折磨他。但是,什么也没有。隔着一张窄窄的桌子,沈很奇怪的伸手过来,最后,犹豫着,将一双还沾着粉笔末的手,落在他脸上,这是第一次,他和沈,有肌肤的接触。那么粗大的手,为什么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已是青筋暴露,骨瘦如柴?他一直以为,它们和沈昂扬的身体一样,粗壮有力的。他终于淡漠的开口问沈:你还好吧。而沈,确是很奇怪的,并没有接他这一句示好似的问候,只是絮絮叨叨的反复说,孩子,你怎么瘦了,爸爸求你,好好表现,早点出来,这样爸爸就可以天天给你煲粥喝,再不让你受一点的委屈。他以为神没听见,又把这句话丢给沈,但沈还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他终于烦了,站起身,自动要求结束这次会面。穿过一道走廊的时候,他从窗户里,又看见沈,被一个狱警领着,颤颤微微的向前走,却是一不小心,还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那个瞬间。他的心,砰的一痛,然后想,沈怎么突然间,就像个迟暮的老人。如此无用起来?

后来有一天,他又和一个犯人打了架。一个曾经是沈的狱警,将他叫到办公室里,就上来给他十几个巴掌。打完了,这个狱警便痜然的坐下来,哽咽的说:这些巴掌,是我代替你父亲打的,是你,把那么好的一个老师,推到几乎绝望的悬崖上去!我真后悔,让同事把你推迟一年出狱的消息,那么快的告诉了他;他在一夜之间,就被你折磨地双耳失聪,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了!当你看见他拿着竹竿,一步步摸索着走到这里来探望你,当你看见他遇见了自己的学生,都因为难堪而低头躲开时,当你知道一个在事业上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因为身体而被迫提前退休时,你那石头一样冷硬的心,难道不会有一丝的难过和愧疚?这个男人,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

他终于明白,审一次次上来抚摸他的脸,却是碰错了地方的原因;明白沈的腰,为什么突然的驼掉;明白沈每次走,为什么需要狱警的搀扶;明白沈在监狱的外面其实替他承担了狱中几倍的而痛楚和徨恐。是他,让一个骄傲到骨子里去的男人,一夕忽老,尊严尽失。

曾经在一场“巷战”里,被打的头破血流都不曾流泪的他,终于在这个瞬间,为了自己带给父亲19年的狼狈和羞耻,泪流满面。

父亲嘴里的渔钩

大学期间,薛松从来不吃鱼肉,这一直是我们的未解之谜。

我们问,嫌鱼腥?薛松摇了摇头。

又问,嫌鱼有刺?薛松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就对薛松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说鱼肉营养丰富,味道鲜美,外国好多人长寿就与他们多吃鱼肉多吃醋有关。尽管我们苦口婆心地教育,但薛松对色香味俱佳的鱼肉还是视而不见。

弹指间流逝四年岁月。毕业聚会,我们流了太多太多的难分难舍的泪,说了太多太多的暖人肺腑的话。今日一别各西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我们都毫无保留地敞开了心扉。

薛松颤着声告诉我们:上中学的时候,我像是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把父母老师的话当成耳旁风,把学校当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商店。顶撞老师是小菜一碟,打架骂人是家常便饭。为了使我走上正路,父亲饱含热泪恳求过,苦口婆心劝告过,声色俱厉恫吓过,义愤填膺打骂过,但这些都不起一丝一毫的作用。后来,我迷上了钓鱼。认为池塘边一坐,十多分钟就会有惊喜拽上岸,这要比书本上那些枯燥无味的知识有趣多了。学校后面就有个池塘,我每天都扛着渔竿去钓鱼,学校是一分钟也不想进了。

这天,我刚走出大门,父亲就追上来拽着我扛的渔竿不松手。我用力一拉,父亲倒在了地上。他老人家哽咽着说:“薛松,我求你了,去学校读书吧。你不答应,我就跪在你面前不起来。”我高昂着头望着蓝蓝的白云天,丝毫不为所动。“别去钓了”,父亲气愤地说,“论岁数,爹比鱼大;论体重,爹比鱼重。你要钓就钓我吧。”父亲说着就将渔钩挂在他的嘴唇上,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父亲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是那样的凄苦无助。他才五十多岁,脸上却是沟壑纵横,半白的头发零乱在头上。为了这个捉襟见肘的家,为了不思进取的我,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醇浓的亲情使我的心不再坚硬如铁。泪水很快就蒙住了我的双眼,我也跪了下来,跪在了父亲面前。

父亲笑了,尽管脸上热泪纵横。他忍痛拔掉嘴里的渔钩,点点滴滴的血砸在地上,也砸在我心里。此后,我见了鱼肉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嘴里的渔钩,心中就会充满痛苦、不安和愧疚。

“你父亲太伟大了”,我拍着薛松的肩膀说:“参加工作后,你要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啊。”

薛松哭了,泪水狼藉满脸,哽咽道:“我是想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可我到天堂里去孝敬吗?父亲坟前的柳树,已经有胳膊粗了啊!”(

给儿子一个让他骄傲的后背

他是那种连阵风都能吹走的小老头,可工地还没开工,他便三番五次地找到我。花生、番薯提来了一袋又一袋,还打来了村里的特困证明,让我无论如何给他一样活儿干。我拗不过他,只好将负责看管搅拌机的差事交给他。

他对我连声道谢,然后,扭头跑了出去。那时候,我正打算向他介绍搅拌机的操作方法,他居然不听我一声解说,就走掉了。正在我气恼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身后还拖着个脸蛋红红的小男孩。他老远便指着我身边的搅拌机大喊:这是爸爸要开的机器!

我大吃了一惊:这老头居然有这么小的儿子!但很快想到这是在农村,晚年得子的现象多着呢,何况农民都显老,看起来像个小老头的他说不定只有40来岁。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蹿到搅拌机边,将整个脑袋探进搅拌机内。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声斥责孩子。孩子躲到一边后,我又开始训斥他,怎么将孩子带到工地上来,要知道工地上处处充满危险!他跟儿子一起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嗫嚅道:我只想让儿子高兴一下,爸爸终于找到工作了!我懒得听他解释,冲他摆摆手说,我来教你怎样开搅拌机吧。

他很快学会了怎样操作搅拌机,在搅拌机的轰鸣声中,他儿子挥舞着小手喊:爸爸,好厉害!我看见他笑了,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块块。距离开工还有两三天,可他几乎是每天一大早就来到工地上了,拿着一块抹布,一点点地抹去搅拌机上的水泥灰,有些硬块抹不去,他就用指甲一点点地抠掉。我说搅拌机上的水泥灰就不要弄了,反正一开工就又脏了。他却嘿嘿地笑着说,他要给儿子一个惊喜:昨天还是旧机器,今天就变新了。望着认认真真清洗搅拌机的他,我忽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工地开工那天,他竟然穿了件崭新的衣服来。启动搅拌机没多久,四处飞扬的水泥灰,就在新衣服上厚厚地蒙了一层。一转眼,他就跟其他工友没啥区别了。他显然发现了这一点,赶紧腾出一只手拍打身上的水泥灰。我从工地的一侧转到另一侧,回来时,看到他的那只手还在拍打身上的水泥灰。

紧挨着工地的是一所小学,尽管隔了用铁片搭成的围墙,校园里的嘈杂声还是清晰地传来。每当上下课的铃声响起,他都要情不自禁地用手拍得更加紧促。看管搅拌机,原本挺轻松的活,他却累得满头大汗。我知道他是被那只不停拍打的手累的——他既然怕弄脏新衣服,为什么又穿着它来工地;新衣服脏了洗洗就可以了,这样不间断拍打,最好的衣服也容易坏呀!

铃声又一次响起,工地外面传来孩子放学的嬉笑打闹声,他忽然触电般脱下新衣服,使劲地甩两下,然后迅速穿回到身上。他那件被抖落水泥灰的衣服,看起来又跟新的一样了。然后,我听见一个甜甜的童音传来:那个穿最漂亮衣服的人,是我爸爸;接着又传来另一个孩子的声音:你爸爸是不是这里官最大的?寻声望去,两片铁片的缝隙中,探着两个小脑袋,其中一个正是他的儿子。

我看见笑意漾满了他的嘴角。原来他拍打了一个上午衣服上的水泥灰,只想留给儿子一个干净的后背,只想让他的儿子在小伙伴面前能多少拥有些骄傲!

儿子哼着歌儿走远后,他才像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揉那只拍打衣服的手,边揉还边吁吁地喘气。我忍不住说,你儿子真可爱。他忽然间涨红了脸,他说儿子其实是抱养的,可小家伙一定要喊他爸爸,怎么教都改不了口。他又接着说:我上了年纪,干不了重活,以后你这边负责看管搅拌机的活都交给我做好不好,我多少要给儿子留些钱啊!

我使劲点头,转过身,我的眼泪不可遏止地落下

只有你,可以让我飞翔

那一年我上高中,家里正是水深火热的时节。屋漏偏逢连天雨,本来就家境贫寒,又遭遇了一场大冰雹,把地里所有的农作物都打成了残疾,这意味着一年的收成都泡汤了。父亲在一夜之间灰白了头发,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庄稼,也为了那个是否让我退学的难题。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中途退学。这是父亲对我和他自己的承诺。由于生活窘迫,我在学校里处处捉襟见肘,那点可怜的生活费我要精打细算到每一分每一毛。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菜,而且每顿饭都吃个半饱。即便如此,兜里的那点硬头货每月还是早早就“举手投降”了,向生活缴了枪。

同学们自发的一些活动我从不参加,我的“小气抠门”是我的“死穴”,在他们攻击我的时候常常令我无还手之力。但我也有自己的骄傲,那就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有我的篮球水平,在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它可以让我一直挺直着腰板,永不低头。

学校里要举行篮球赛,作为班级的主力,我是必须要上场的,可是摆在我面前的一个难题是,我要穿什么鞋子去比赛?我羡慕同学们脚上那一双双白得耀眼的运动鞋,有阿迪达斯的,有匹克的,如果能穿上那样一双鞋子在篮球场上飞奔,该是多么潇洒,多么英姿飒爽啊。

可我只有两双布鞋,脚上的这一双和包里的那双新的,都是母亲自己缝制的,虽说那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但我并未感到舒适过。因为它只能踩在家乡的山路上,一旦踏上城市那做了各种标记的马路,我的脚就像踩到了炭火上,格外难受。因为我看到人们看我时总是先盯着我的鞋子看,我看到他们的脚上穿的都是漂亮的鞋子,那个时候我是气馁的,一双鞋子泄漏了我难于启齿的身世:一个穷酸的“土包子”。有一次父亲来,同学们喊我:“你爸在校门口找你。”我问他们怎么知道是我父亲,他们说:“因为他穿了和你一模一样的鞋。”接着是一大帮人肆无忌惮的笑,很坏的笑,能把人撕碎的笑。我看着脚下的鞋子,这贫穷和寒酸的象征,我恨不能一下子把它踢到南极去,让它再也不回到我的脚下。

所以我决定向父亲要一双运动鞋。尽管我知道它很贵,尽管我一向都很乖,很能体谅父母。那些天的夜里,我只做一个梦:我穿着白得耀眼的运动鞋,在篮球场上飞奔。我不停地扣篮、扣篮,我像长了翅膀一样,我飞了起来!

那时我还不知道家里遭了灾,在电话里还不忘跟父亲幽默一把:“老爸,您儿子山穷水尽啦!”父亲对家里的灾难只字未提,装做轻松地说,“别急,老爸明个给你送钱去,让你柳暗花明。”

我没想到父亲会亲自把钱给我送来,往常都是直接通过邮局就汇来了。我埋怨父亲糊涂,不会算账,这往返的路费要比那点汇费多很多呢。可父亲说他是搭别人的车过来的,没花钱。“那回去呢?”我还在为父亲的愚钝不依不饶,父亲却不恼,他一辈子都没有恼过,他憨笑着说,这不顺道还能看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