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芝心里不爽,颇想找个有难同当的分享失败的喜悦,看到方青云摆明不会再看这书册,她自然也看不出陆云如今修为虚的不能再虚,便又蛊惑了几句。颇有点你不试试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态度。
方青云似乎挺怕再插嘴便要直面少女的怨念,想想便也眼观鼻,鼻观心,含笑立在一旁。
陆云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去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注释似乎也没啥,虽然有点不太放心,但自己的境界想走火入魔都难,最坏结果无非吐两口血,便也伸手接过书册。
那书册甚是轻薄,纸质却早已泛黄,书皮写着四个墨色大字《越女剑法》,笔锋却有些娟秀。
陆云小心翼翼翻开书册,但见书里工笔画着一位身穿轻衫手持一根竹棒的少女,招式或敲或点或刺,虽不连贯,动作却很有几分柔美。
那女子一张瓜子脸,画的却甚是貌美,身材纤细,嘴角一抹笑意更显得颇为慵懒悠闲,书眉写着这招剑法的名称,书边页却密密麻麻写了无数批注。
“这算什么?做保健操吗?画笔功夫倒是很好,不画本子可惜了。”册子里招式倒是极为简单,陆云一看就明白怎么施展,但总感觉威力泛泛,很不靠谱的样子。
两侧的批注好像也有点走牛角尖,陆云略过那些内息运转建议,随便瞟了瞟能看懂的地方,顿时也有点无语。
“剑意孤苦,剑境决然,当杀至亲以证道!”
“此剑只应仙人授,踏足人仙方悟道。”
“……”陆云很是无语,不说那啥证道的说法原来一直就有,就说我都能人仙了要练这剑法作甚,往后翻翻更是出现了“欲练神功,挥剑自宫”,吓得他重新确认了下书内容。
方青云倒有些共鸣,苦笑道:“陆师弟,那些内息运转之法大多有害无益,建议也是匪夷所思,这剑法若与吾辈无缘,到不必强行修炼,否则恐过犹不及。”
“等等,你别放下,翻到刚刚那页。”脑中女子猛然喝到。
“大姐,别一惊一乍的,回头我被你吓哆嗦了,别人还当我羊癫疯。”陆云怏怏把册子翻了回去,却正是一招剑法“林下求道”。
“这样吗?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样的?你找把剑把这招舞一下。”那女子看了片刻,似乎有点茫然,催促道。
“嗯?这招你能练出?”陆云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睛一亮。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那女子这回语气到很是保守。
“你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陆云倒是怔了怔。
“陆师弟,你看得怎么样了?”宋青芝见陆云略带沉思,便问道。
“呃,我还想试试,这里有剑吗?”陆云实话实说。
“哦,后面几个房间里面都放了木剑,不过每个房间只能用一个时辰,记得到时候出来便是,否则梅真人搞不好会亲自把你赶出来的。这书带进去也无妨,但不借走修炼的话,喏,可要物归原位。”宋青芝指了指一排高高的书架。
“多谢师兄师姐。”陆云拱了拱手,便拿着书走了过去。
“方师兄,陆师弟能悟出这剑法?”宋青芝眨眨眼睛,颇有点好奇。
“若师弟是这般天纵之才,怕早已踏入念虚之境了。多半是顾忌面子,不愿意承认练不出,才想等我们走了再出来吧。少年人心性多是如此,想想却也有趣的很。”方青云摇了摇头,笑的风轻云淡。
“哦……”宋青芝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眼里笑意盈盈。
……
陆云自然懒得管他们议论什么,随便进了一间房间,关上了门。
却见房内漆成纯白,大约二十来个平方米,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杏黄色的蒲团,蒲团前放了个木制书案,门后挂着一把木剑,此外便一无所有,整个房间却显得空空荡荡。
陆云也不废话,把书册放在书案上,直接翻到那页,只见画册上那越女躬身反手而刺,表情却颇为随性。
陆云也看不出好歹,便运转功力,照着图册上动作演示了一遍,问道:“大姐,怎么样?是这么刺吗?”
“动作好像没错,但怎么这么弱?”那女子似乎有些苦恼。
“我境界不足,而且八九玄功跟这越女剑法看起来也不怎么搭。”陆云倒也有点常识。
“陆云,你信不信我?”那女子沉默了片刻,正经问道。
“那也要看啥事,比如这时候让你操纵身体可以,但不准乱摸乱动。”陆云不假思索道。
“……”那女子似乎呆了呆,过了片刻冷哼道:“守一存真,物我两忘。”
“说人话……”
“……闭上眼睛发呆去,脑子放空,啥也不要想。”那女子又哼了哼。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云睁开眼睛,只觉得身边空空荡荡,仿佛立在在一片无边黑暗中,但偏偏却能清晰的感到身边的一切。
“你现在状态跟你讲也不懂,反正就当自己死了行了。佛经有云:‘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你现在却也马马虎虎达成了。好好记得这种感觉,对你以后入通明之境大有好处。”那女子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佛经?你以前是尼姑?”陆云大惊。
“闭嘴!”那女子似也知道陆云狗嘴吐不出象牙,愠道:“我只能补出五式剑意,你好好感悟,若是一直感悟不了,哼哼,就在这待着,别出来了。”
“做人要讲道理啊……”
那女子也不搭理,径自道:“第一式:林下求道”
陆云脑海一空,明明未曾移动,却感觉身处密林之中,风起林动,微微起伏。
一位身穿浅绿衫子的少女,手拿一把绿竹棒,背林而立。
良久,她躬下身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却斜斜刺出一棒。猛然间,身后竹林同时剧烈震荡了一下,哗哗响个不停。
管他万物之理,自然之道,我欲刺,那便刺!
……
“第二式:浣纱洗尘”
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浣江自古多风流。
少女纵身跃入江水中,片刻之后,似是觉得惬意,盈盈一笑,青竹棒随手挥出,百里江面波涛一隐,却荡起点点涟漪。
浣纱江中,自洗尘心!
……
“第三式:袁公问剑”
路边老人脸露嘲意,淡淡道:“吾闻子善剑,愿一观!”
少女不答,折下竹枝,信手点出。
老翁即挽林内之竹,如摘腐草,欲以刺处女。竹折,末堕于地。处女即接取竹末,还刺老翁。老翁忽飞上树,化为白猿,长啸一声而去。
我自一剑在此,仙佛亦当退之!
……
“第四式:泛舟横竹”
大江东去,自有千古名士的风流。
千百年来,有人横槊赋诗,有人仗剑高歌,更有人一日千里下江南。
一叶孤舟,少女持棒屈膝坐下,似乎唱着一首古越山歌,笑意恬淡。
天上猛然一道闪电划过,惊雷响起,倾盆雨下,狂风卷起滚滚巨浪若山岳一般压下。
少女似是微微皱了皱眉,倒也不管衣衫被雨淋得湿透,只是横握竹棒反手斩出。
天地震荡,巨浪破开,江面寂若无风。少女微微一笑,竹棒又在水面轻轻一撑,小舟便如箭一般远远射出。
兴来泛舟浮江渚,兴去剑起万山过!
……
“第五式:荡剑破军”
青衫少女持竹棒缓缓而行,面前数千最精锐的甲士同时俯首按剑而立。令人惊异的是,这群甲士却向少女致以国君般的礼节。
“擅闯军阵者斩!出剑!”军阵中的主将终于忍耐不住,眼里闪过一丝惋惜,挥手下令道。
少女漠然一笑,竹棒划破长空,血痕荡起,却是数百人的残肢飞溅起的血花。
我心即我道,我念即我行!
我自荡剑破千军,一世功过任人书!
……
陆云眼神空灵,持木剑或斩或刺,一道道古朴凌厉的剑意随心意而发,竟有几分遗世之感。
剑招虽寻常,有此剑意在,却可谓一剑在手,谁与争锋?
“你悟了吗?”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神秘女子的声音悠悠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