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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熔炉


崆峒城修真世家的排名,一般来讲是通过一年一次的世家子弟比武大会来评定的,但也有例外,譬如背后老祖的死亡,背叛等等都会使得世家排名往下掉落,譬如苏家老爷子的死亡,就让苏家的排名下降。虽然在崆峒城,一直被挂在嘴边的都是十大家怎样,十大家如何,但前十之后,还有一些底蕴不错,但缺乏一些关键性,譬如高手,譬如财富的家族,正等着能够在这一次的十大修真世家争斗中牟利。

因此此次在【客似云来】外,围着要抓住苏萌这把钥匙的,除了现有十大家之外,还有不少妄图做渔翁的家族隐藏着。而如今最先按捺不住的,也是这些家族。

就在这些外围家族按捺不住而出手的前一刻,儒衣男子云淡风轻地将衣摆一挑,一副儒雅之士的模样,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比着握卷的姿势放于胸前,回头朝苏萌说道:“苏小姐可知道,在下还是个读书人?”

这一句问话意义何在,苏萌不清楚,但还是配合的摇摇头。

“那苏小姐今日便可见着,这世间最无杀伤力,却最能制敌的兵器。”儒衣男子话罢,面对着窗外对手发出的法术攻击,只是轻轻一扬手,便有一卷金灿灿的书卷出现在手中,儒衣男子把书卷往前一指,喝道:“读万卷书,破百般法,散!”

只是一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手势,窗外发出,犹如波涛席卷而来的法术浪潮便在临近窗口时消散干净。窗外的人似乎有些诧异自己操纵的法术就这样没个交代就失踪了,一下子没有动作。但儒衣男子却没有停止,一句句喝令随着书卷挥动,一道道澎湃的气息凝聚出一个个法术,朝窗口感应到的数人击打出去。

儒衣男子的手段似乎全靠手中书卷,法术招式也与铁兵发出的招式不同,有一招竟然是甩出浓墨一撇,而墨汁一被甩出去,便化作勾连的锁链,把离窗口较近的一人给牢牢绑住,然后被儒衣男子拖了回来,又被苏萌丢出的,从摔碎杯子里减出来的瓷片切断气管,就这么去了。

“先生儒学法术了得。”苏萌赞叹一声,连称呼都换了。

“苏小姐的暗器手法也非同一般啊。”儒衣男子也是一声赞叹。

“哪里,都是小时候耍闹出来的雕虫小技而已。”苏萌说着,又是一片瓷片飞出窗口,片刻后,一声摔倒在瓦房顶上的响声伴随着滚落的声音告诉房间里的两人,苏萌的暗器功夫确实不俗,特别是在没有内气加持的情况,居然也能收到如此效果。

“借了偷袭的好处而已。”苏萌轻描淡写的说道。

瓦房顶上的对决在进行中,而客栈之外,那些原本潜藏的各个世家,家族的精英子弟如今都暴露出来,这些精英子弟穿着制式的衣衫,衣衫胸口处金线绣出家族姓氏。原本那些世家的家主认为今夜的行动要掩盖住姓氏,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无需撕破脸皮。但转念一想,手底下子弟太多,若是没个标志性的东西来认,唯恐要砍错人,干脆就留着家族姓氏的标志在胸口了。

反正,按照各大家族家主的想法就是,这些年你争我夺,哪一次都是在抢别人家的利益,在往死里得罪其他家族,但见面还不是假情假意的嬉皮笑脸,所以这一次也无须隐藏着。

那些隐藏着背后家族的,都不是十大世家的,为啥?因为这些排名更加靠后,企图当渔翁的家族怕事后被报复。

房顶上打着,这巷子里要打吗?必须打!派一大波人牵制,一小部分人去抓苏萌,得手就撤,这就是各大家主的想法,因此巷子里大混战了,各大家族的人相互牵制,然后派小部分去完成抓住苏萌这个任务,但这几波小部分人凑一起,还没等上房顶呢,就又战在一次了,于是战场分化为三处——房顶与苏萌房间是一处、巷子与房顶是一处、巷子里的混战是一处,顿时间就乱七八糟的。

不过这儿混战乱糟糟的,四周住房却没有敢出来张望的,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这种声势浩大的干架,还是被吓坏了胆子。

这会儿,打起来的都是手底下那些子弟,真正的管事却各在一方,一边派兵遣将,一边叫骂对手不厚道,而这其中,黄宋两家叫得最响亮。

黄家的是叫:“我家家主的女人也是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能碰得?通通给我滚开!”

宋家的是叫:“伤了我家二爷,还想相安无事!弟兄们,上,抢!”

这么一个场面,就不像是世家间的斗法了,而是地痞****在抢地盘抢女人的架势。但是战争的起因,通常也就是抢地盘抢女人了,所以别忙着鄙夷地痞****,国家与国家,不过也就是同个逼格。

苏家管事李明没有派遣子弟去参加混战,只是让他们隐藏好,吩咐他们如若小姐被抓,即便拼上性命也要将其救出,然后带回苏家。一番吩咐叮嘱过后,李明运起隐匿潜藏的心法,将自身气息尽数收敛后,便朝一个方向跑去。李明的跑,更像是某种瞬移,一眨眼之间便不见人影,待到那一秒停顿,你再锁定他方向时,他已经移动出百丈之外了。

不像黄家和宋家管事那般,犹如地痞的喝令,陈家在今夜这场斗阵里的领头人,陈枭则悠哉得像是在看戏,只差捧一包瓜子呸呸的往嘴外吐瓜子壳了。陈家在崆峒城十大修真世家中排行老九,倒不是陈家没实力,只是陈家每一个人都如陈枭一样,对这些事情看不太上眼,只要维持个不上不下,不给族内的老祖丢脸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因此这一夜,陈枭只带了一个黑衣人,便赶来赴这一场打戏。

今夜会出现个怎样状况,陈枭大概都能猜想出来,但他却没猜想出来,苏家的异姓管事会找上他这个闲人。

“陈管事倒是悠哉。”李明一靠近两人便开口暴露出自己的位置,以免来意被误会。

闻言,陈枭与黑衣人表示松动,随后陈枭笑笑说道:“哪里的话,要说悠哉,李管事不是更悠哉吗?你侍奉的家族,那位小姐可身处险境,你却不搭把手去救,反而来找我陈某。”

“即便阿萌被戴上箍灵镯,也不会轻易被擒,还请陈管事放心,我家的小姐,说巨龙,总有一日,是要腾云驾驭于空的,断然不会失足在今夜。”李管事说道:“今夜我来,是想和陈管事谈谈合作。”

“李管事是在开玩笑?苏家不是已经许诺将苏小姐嫁给黄仁,要攀上黄家的大腿么,怎么改主意了?”陈枭话中带着讥讽。像他这种无心权利的人,最厌恶的就是拿儿女当作筹码资金来用的人了。

李管事闻言,脸色有些黯然,片刻才恢复过来。他说道:“老爷这么做,只是希望小姐能过比待在苏家更好,完全没有一丝私心的。”

陈枭也明白其中道理,为人父母,心中所思所想都不过是为子女铺上一条更好走的路,只不过苏老爷这条路,也只比原来的路好上些许而已,更别提苏萌压根不愿意走这条另外铺上的路。

“今夜我来寻陈管事,也是因为老爷想小姐能过得比在黄家更好,请看在我家老爷为子女操劳到身心疲惫的份上,听我讲完。”

“你讲吧,我听着。”陈枭最后还是接受了李明的请求,因为像他这种不为权利的人,情之一字更能让他动容。

李明和陈枭的对话在继续,混战在继续,片刻之后,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炸了整个屋顶,红艳的火光映照整片区域,任何修炼出内气的人都能够感应到被火光照映的区域,温度正在剧烈升高,顷刻之间,街道的树木便被烤得枯败,又数秒后,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木无火自燃,而被火光笼罩在内的各家子弟,身上的衣服也彭地自燃起来。

惨叫声连连,好在一些反应快的急忙念起五行水行法术,调动着水柱喷薄而出灭火。

“熔炉之阵,苏小姐这个阵改造得也颇为有趣。”靠近苏萌的儒衣男子却分毫无损,而苏萌虽然整个人映照在火光之中,却也没有丝毫影响。“阵法之上叠加阵法,真不知道苏小姐是如何想到的,居然也糊弄得我不敢有动作,倒是让苏小姐成功启动了这样一个连环大阵。”

苏萌只是笑。她从一开始布置的阵法就是熔炉之阵,一个启动后,被火光笼罩的区域都会被高温烧毁的范围性阵法。据传久远的时代,有一擅长阵法的修炼者用这个阵法练死一整座城的生物,堪称灭绝人性。苏萌布置的,只是区区以四块灵石做能源,而且也经过改造,把笼罩范围缩减到【客似云来】四周,整个【客似云来】客栈就是阵眼,不会受到高温伤害。

苏萌能获取到的材料布置这么一个缩减的熔炉之阵也就够呛了,因此所谓启动阵法诛杀儒衣男子的话,也只是一个骗局,为的就是镇住来犯者,而苏萌做得很好,甚至利用了儒衣男子去阻拦来犯者,给了她一个更好的引爆启动阵法的时机,现在真正敌对的,还能站着的,也就是苏萌跟儒衣男子了。

“要抓我去见黄仁的话,现在恰好是时机哦。”苏萌如是说道。

“呵,确实是好时机,不过在下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如今日暂且别过,日后相见,咱们再做比试如何?”儒衣男子笑道。

“也好,不过下次见面,烦请先生真面目示人,您的人皮面具伪装,并不高明,再者,我相信先生真的去投靠黄仁,一定可以在黄家得到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位的。”苏萌三言两语间,却又是拆穿儒衣男子如今面貌并非本貌,又是拆穿儒衣男子并非黄家子弟。

又笑了笑,被苏萌揭穿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半分尴尬,反而更加轻松。“易容这方面的学识浅薄,让苏小姐见笑。回见。”话罢,书卷向上一抛,那本是固定了形态的书卷竟然缓缓舒展开来,如同一张小型毛毯。儒衣男子跳上书卷,御器而去。

如果如此御器,修为至少在纳灵境界灵殿五十五重。一个灵殿五十五重的高手,确实不会去投靠一个灵殿十二重的代理家主。

送走儒衣男子,苏萌探出头,往窗外看去,火光依旧,而那些世家子弟也已经退出了整个熔炉之阵的覆盖范围之内,大多数人目中带着惊恐,已经他们已经见到自己的亲友在火光中被焚烧成灰烬的惨象。

四颗下品灵石,能够维持这么一个大阵最多一盏茶的功夫,现在四颗灵石已经有三颗半暗淡无光了,这象征着石内灵力被抽取干净,已经变成一块废石。苏萌走到灵石旁边,轻轻一挑,将还有灵力的那颗灵石挑出来,失去了这颗灵石灵力的支持,熔炉之阵的火光逐渐收敛,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苏萌并没有认为区区一个阵法能够威震群雄,她只是借助这个阵法,来震慑这些人片刻,争取一下时间,也让曾经许诺给她和陆少明一周安生时间的地下场所神秘主人出手,不过到这时这位神秘主人还在观望,就不得不稍作提醒了。

苏萌把灵石握在左手,右手有箍灵镯的存在,抑制了她抽取灵力的能力。灵石内仅剩下的一点灵力抽取,从经脉之中环绕一圈,投入体内灵殿之中,点亮一重又一重的灵殿后,苏萌轻轻吐纳,运转灵殿中灵力,诵念着音波法术,将自己的声音扩大数十倍发出去:“管事先生,还请记住你家主人的许诺!”

这一声经过法术扩大,又有法术抑制,只有修炼者能够耳闻。苏萌并不直接对话神秘主人,而是以对话山羊胡管事的方式来提醒,这一点,也是考虑到方方面面,而最重要的是,她没见过那位神秘主人,却对山羊胡管事有些好感,因此才加了上管事先生的前缀。

这一声,除了今日在地下场所黄金区里的那些大人物知晓其中意思外,其他人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苏萌喊出这一声能换回来什么了。

一张纸条叠成的纸鹤徐徐飞来,停在苏萌面前自动舒展开来,显露出上面几个字:姑娘看好,小心了。

明显出自山羊胡管事之手,但山羊胡管事要她小心何事?

就在苏萌心里有疑惑的下一秒,一股庞大的威压悄无声息的降临,笼罩整座城市,这股威压来得悄无声息,但一压下来,却让每个人都知晓其存在,实力较弱的,甚至已经承受不住威压的压制,直接晕死在地,而那些实力强一些的更惨,晕死又晕不过去,还得继续承受着这股威压的压制,连保持呼吸都是一件难事。

苏萌也感受到这股威压,她修为被禁锢,按理说倒得最快的就是她,但才感受到威压,那张还漂浮在面前的纸张便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线,被这阵光线笼罩着的时候,压制她精神的威压随着消失。

在这股威压的压制下,还能活动的也就是那些管事级别的人物,这些各大家族的管事们望向威压的来源方向,神色严峻。他们之中有人施展能够探视的法术,但法术刚施展开来,就被神秘的力量压制得无法将视野扩展——这威压的施放者实力强于他们太多了!

就在这些人疑惑能有如此力量的人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威压来源的方向缓缓走来一人,穿着于这些管事相差不多,戴着一顶偏黑的土色帽子,留着山羊胡子,此人虽是缓缓踱步而来,但却又迅速出现在管事们的面前,面露和蔼之色,说道:“诸位,我家主人曾许给苏萌姑娘一周无人打搅的诺言,还请诸位看在我家主人的面子上,今夜就暂且退去吧。”

没人敢反抗,这些管事在家族中那也是有话事权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们都认识这位地下场所的管事,连他们家主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一个人,他们这些下属又哪敢多话自寻死路。

“既然神秘主人有过这样的许诺,那我黄家就卖上一个面子,七日之后再来寻过!”黄家管事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消息,当即表态,当即离开。

既然有人带头,而且还是最想要得到苏萌的那一家表率,其他各家纷纷拱手说上一两句客气话,然后都散了。

原本还喧杂的街道,迅速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山羊胡管事一人,以及屋内探头出窗的苏萌。

“多谢管事,请管事替我多谢尔主。”苏萌说着,看了眼被熔炉之阵爆发而毁坏的一处屋顶,笑笑道:“还请管事借我些许银两,偿还这家客栈的损失。”

“这些损失,不需由姑娘偿还,请姑娘不必挂心。今夜气爽,姑娘早些休息罢。”山羊胡管事说完,转身缓缓踱步,从来处归去。

今夜确实是个好夜,月高挂,似银盘,只可惜这条街道的植被都被熔炉之阵烧毁,空气中多了股焦臭味道,但如果这一刻记录成画,也是极美的。

一场混战在稀里糊涂中开局,又在强者介入之下结束,期间谁得了好处,还真难去算清楚,但对于苏萌来讲,即便能够以被禁锢灵脉之身躯搭造熔炉之阵,伤亡数十人之多,声名威扬,可这却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自己不意气用事,平静的日子估计还有一些吧。苏萌对着月光这么想着,对拖累陆少明,她的歉意比这满街月光还要满。但是苏家想要翻盘,就只能由她来做一些出格之事,不然苏老爷子一生打拼,只注定沦落他人口中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