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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姓墨


诸葛流云走到墨幽身边坐下来,眼神有那么一瞬陷入迷离,盯着浮屠山静心林方向缓缓上升的太阳,声音变得有些高深莫测道:“怎么样,这罗浮宫还将就吧?地理位置虽说高了些,一般人根本上不来,这也是老夫将罗浮宫选在浮屠山的原因,其实说到底,浮屠山不过是那些闲来无事的后生取的名字,在大商王朝百姓口中,这座山倒是有一个俗气亮的名字—九磐山巅摘星峰,可世人又哪里知晓,为了这‘浮屠’二字,被老夫亲手送下九幽的正道魔门中人,恨不得将老夫吸髓啖骨,这些人若将尸体堆积起来,就是再建一座白骨道宫也有盈余。所以说墨小子,老夫之所以为你取名谋生,带你四处招摇撞骗然后带到浮屠山,不是真有什么不轨企图,你也不必担心老夫如魔道中人那般将你挖心饮血,就算老夫在整座暗流汹涌的修炼世界不是什么好人,却不会费尽心机千方百计把你带到浮屠山来图谋不轨,而是觉得和你有缘。”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况且你小子又不是什么仙人转世,吃一口就能白日飞升的灵童,老夫骗你作甚?”

没心没肺的墨幽轻轻叹了口气,故作深沉道:“那不用说了,我一定是什么聪明绝顶,天资百年不出的不世奇才,老头你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我,难不成真是半只脚踏入黄泉,想要找我做衣钵传人?不是我不尊重你这种风吹大一点就能倒地不起的神仙,只是你为小爷取这名字会不会太难听了一些?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墨?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姓,本来小爷为生活常年奔波肌肤本就有些黝黑,现在倒好,赔上你这么一个姓,别人一听名字就会猜想,小爷是否整日北朝黄土面朝天。”

“放你娘的屁!”诸葛老神棍蓦地站起身来,喷了墨幽一脸的唾沫星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小子以为姓名真如你们凡人想的那般可以随意取?没有那个气数运道,早就在死人堆里安营扎寨了,你以为还能在这世上逍遥快活?老夫为你取名幽字,若非你已受了八年苦难,这名字一到你头上,你就坐在家里等死吧。再说了生你那小子本就姓墨,你不跟着姓墨难不成还跟着老子姓诸葛不成?”

这话一出口,老神棍诸葛流云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有些尴尬地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忽然警醒自己说漏了嘴。

墨幽却是嗤嗤地笑了一下,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伸手抹了抹老神棍喷在脸上的口水,不悲不喜:“姓墨吗?这个姓还真不怎么样,这是实话。”

自知不该道出墨幽姓氏来历的诸葛流云愈发尴尬,他就不明白了,想自己堂堂一位纵横修道界三百多年的陆地金仙,翻手可灭万千生灵,怎地在这小子面前就管不住嘴了,静如水圆如玉直达上善若水的心境怎么说乱就乱了。

诸葛流云刹那间心思千回百转,盯着墨幽的身影双目不断闪烁,神色更是突然间极为阴沉隐晦,却仅仅不足弹指就已恢复正常。

浮屠山罗浮宫大殿前出现了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景象,一名八九岁顽童面容深沉地端坐在平台上,目光迷离,两行清泪于眼珠内不停闪烁,不知为何一口嫩牙却死死咬住不放,呼吸急促深沉又悠远绵长。顽童身边站着一位头发灰白,乱糟糟不得章法的邋遢老头,‘唯唯诺诺’想坐又有些畏怯,想要离开又有些担忧,尴尬地看着童子,目光踌躇,进退两难。

似难以忍受如此尴尬压抑沉闷死气的气氛,诸葛流云深吸了口气,背对着墨幽,右手朝着浮屠山艳阳高照的天空狠狠一挥,除了罗浮宫安然无恙,整座浮屠山顿时剧烈晃动起来,山中各类飞禽猛兽,蛇虫鼠蚁开始不要命的疯狂逃窜,惊慌失措。原本烈阳当空的浮屠山顶更是黑云翻滚,如恶龙奔腾,震荡不休,更有阵阵惊雷平地炸开响彻山巅,罗浮宫五彩缤纷的光芒来回交错,杂乱无章,再也不复先前的炫烂迷人。

足足过去大半刻钟,浮屠山不管温顺乖巧的山鸡野兔,还是凶残暴烈的虎狼豺狮,皆如遇到天敌般蜷缩在地,浑身瑟瑟发抖,纷纷抬起头透过浓密的树林朝浮屠山山巅望去,不停卷动的黑云以及没有任何预兆的惊雷霹雳,都让这些平时在浮屠山作威作福惯了的凶兽不敢再动弹分毫,尤其是从浮屠山巅传出的那股让凶兽们内心悸动的威压,让这些凶兽匍匐在地不断发出阵阵悲鸣。

一些看上去年迈虚弱的猛虎恶狮大概有了些年岁,呆呆地望着山巅,五体投地,目光狂热,在浮屠山除了它们极少有凶兽知晓,这副景象与三百多年前何其相似,甚至可说如出一辙。

罗浮宫外包括整座浮屠山已成山崩之势,连远在千百里的百姓也望见了这骇人的一幕,以为天要塌了。罗浮宫本身包括整座十数里方圆的山巅却平静如水,不压抑、不躁动,除了不停闪动交错左突又转的各色光芒,如梦似幻的深渊雾气依旧缓缓升腾,将整座罗浮宫照得朦朦胧胧,隐约不见。

不知以何种心情叹了口气,诸葛流云怔怔了半响后再次挥袖,黑云摧城的天空急速翻滚涌动,如染墨的莲花迅速分离,只几个呼吸,黑漆漆的天空再次变得晴空万里,沉闷死寂的气氛也瞬间烟消云散,罗浮宫纷乱交错的各色光芒也随着诸葛流云呼吸沉稳慢慢平复下来,丝毫没有察觉浮屠山下的凶兽险些被他两抚衣袖吓得肝胆欲裂,双手负于背后,走到墨幽身旁缓缓坐下,轻声呢喃,似自言自语:“墨小子,凡是我辈修炼中人,不论天资品性还是执念追求,都讲究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压制不了心中魔头,到头来终归还是一堆枯骨。要知大商王朝立国之初,凡人性命不如狗,百姓哀鸣不如鸡,人命比草贱,如你这般在乱世中逃命被遗弃者多不胜数,更是有那刚出生七日的千万婴孩,被葬仙窟那群注定撑不过陆地金仙大劫的魔头乘虚而入,以血肉骨髓祭祀九幽冥魂,千千万懵懂孩童,尽皆葬于血海,这些人若有幸逃脱存活至今,经历了无尽苦痛与梦靥的他们,应该去怨恨谁?数年来你只蜷缩在宕渠县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道听途说立国三百年的大商王朝天下太平,民殷国富,何曾立于万丈虚空俯视而望,何处又不是硝烟四起战火不休。即便是在大商皇帝殷盄的治理下能够做到真正的太平安定,修炼中人没有了气运机缘可循,照样会插手凡俗之事,弄得整个天下民不聊生,你以为这世界凄惨之人,独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