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番以皇叔的身份入宫带了“很会治病”的活神仙我以及学过一些医术的靖南王世子昀骞一起看望他的皇帝侄儿。马车颠簸了一段时间终于到御书房。御书房前站了两个人均来自民间自称是神医老太医正准备将他们带进去。王爷趁机举荐我让我一起入御书房。r
片刻后我和两位民间神医一起跪在中间。皇帝的书房设计得十分别致像一处雅居墙上挂着许多大家的书法正前方还有一幅丁香图遍地的花瓣似铺就紫色地毯。r
王爷和皇上在一旁闲聊大概是询问他身子好一些没之类的话。昀骞也恭恭敬敬在旁边站着明明是嫡亲的堂哥言语间却十分拘束。r
皇上十分年轻顶多比昀骞大个一两岁脸很白眉目干净若不是龙袍在身我定会以为他是个寻常书生。他说话时伴了几声轻咳不严重一直断断续续。r
果然是受了妖气影响。锦妃是狼妖只要她一直在皇上身边他的身子就会一直虚弱。该如何将他治好又不惹怒锦妃真是个纠结的问题。r
跪得腿软他们总算肯理会我们。两位民间神医医术高超悬丝诊脉一致确定皇上是肺痨。我自然也跟着说是肺痨。皇上微微蹙眉声音清清朗朗:“你没有为朕把脉也知道是何疾?”r
我心虚地一笑:“回皇上梓笙一向以气为人诊断。”r
他淡淡“哦”一声似乎没有怀疑。我的心却跳到了嗓子眼。娘哎我刚刚是不是在欺君被发现了是不是会被诛九族。r
只需一碗符水便可将皇上身上的妖气散去。两位民间神医下去药膳房熬药。我为免令人怀疑只好也跟着去了假惺惺地用砂锅将符水煮沸弄出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端到皇上面前时他皱着眉瞧了许久本就苍白的脸因咳嗽添上几分不自然的红。r
皇上瞧着我满是怀疑。王爷及时开口:“皇上大可放心梓笙是臣的心腹在臣的府上住了许久。”r
皇上看着碗犹疑了片刻才总算肯端起。假如是我要是来个陌生人端上一碗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一定觉得他想毒死我。r
符水毕竟不是药祛除妖气只是片刻的事。皇上喝下之后薄樱般的唇上描了粉色气色缓缓变好原本有些白雾的眼睛也变得清澈起来微微展颜:“朕觉得舒服多了。”说着瞧向我“你的医术的确不错。”r
果真是个眉目清秀、看着让人舒心的美男子难怪狼妖锦妃不愿离去。旁边两个神医看向我眼神中含了几分钦佩。r
外头一个太监突然高声喊:“锦妃娘娘驾到——”r
我连忙退下到一边。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慢慢走进眉目间尽是冷漠抿着薄薄的唇一路到皇上的案桌前语气微冷:“参见皇上。”r
皇上轻咳两声摆摆手道:“免礼。锦妃身子好一些了么?”r
敢情这两人是病到一块儿去了。我偷偷瞄一眼她她脸色红润不像有病语气恭谨且疏离:“臣妾前段时间身子抱恙现下已无大碍。听说有神医入宫特来探望皇上。”r
皇上微微笑开如和煦日光:“无大碍就好。西域进贡了一些珍贵药材朕正想着差人给你送过去一些。”r
锦妃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谢皇上恩典。”说着又道“王爷既然也在臣妾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r
“等等。”皇上叫住她拉开旁边的小柜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白底紫花纹路递到锦妃面前“听宫女说你近来咳嗽得厉害。这个药很有效拿一些回去吧。”r
锦妃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皇上的咳嗽还未好这些药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臣妾不需要。”然后轻轻作揖没有再理会他说什么轻轻转身眼神定格在我脸上许久才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去。r
皇上坐在椅上手中还捏着那紫花瓶子笑容之间带了两分落寞。我以为锦妃留在他身边用的是妖术从刚才情形来看却不是如此。皇上每进一步锦妃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r
她分明是知道我是阴阳师此番过来是为了探一探我。r
皇上觉得自己的身子尚需要调理于是留了我们几个在宫中过夜。下午我在御书房凭一剂药让皇上面色好转的事传得异常迅速。他给我拨了四个丫鬟四个太监将我当贵客一般对待让我十分惶恐。要知道我也是个草根阶级人物突然被这么多人伺候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苏瑾嫣看着我屏退所有下人淡定地变回人形坐到一边咬一口核桃酥:“多少人死都没机会入一次宫你却不懂享受此等生活。看着一群人被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不觉得有成就感?”r
我道:“这成就又不是我的我只有自卑感。你忘了我在王府也只是个丫鬟?我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自己。”r
她微微一勾唇角笑容如清晨沾了露的花:“说你不懂你还真的不懂。皇帝生病是多大的事你若是将他治好了开口让他收你为义妹他估计也不会拒绝。”r
我笑她天真:“你以为入宫就这么好。勾心斗角的事我看戏看得太多断不会让自己这么傻入这是非之地。”r
“只是一个名分又没有人要你一定要住在宫中。”一个调侃的声音传来我回头望一眼踏雪带着寒梅缓缓而来跳到椅子上吃桌上的点心“有了这个名分你不但不需要被人当丫鬟使还可以与那位平日颐指气使的赵云湘郡主平起平坐。他日你和偌然相亲相爱她也说不了什么。”r
苏瑾嫣立刻捕捉到它话中的重点秋水分明的双眼望过来:“哦你与那神仙?”r
“别听它胡说。”我欲将踏雪丢到地上它却灵活地躲开跳到另一张椅子上姿态优雅:“诶梓笙你何时将寒梅身上的捆仙索给去了?”r
我侧头看一眼寒梅它脖子上的捆仙索金光闪闪印着白毛十分显眼。说实话此刻我还不敢完全相信它毕竟这关乎昀骞的安全贸贸然放了它对我也不太好。于是我对踏雪撒了个谎:“这东西我不懂得让偌然解。”r
踏雪耸一耸肩:“好吧。”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r
门外的太监高声喊了一句:“靖南王世子驾到——”踏雪立刻揪着寒梅往别的地方窜走。苏瑾嫣也立刻变回真身卧在椅子上。r
昀骞穿的是水蓝色长衫风姿灼灼俨然一个温柔美男子。一路进来脚步沉稳停在厅堂中却微微皱了眉:“此处的妖气怎地如此重。”r
这时候否认也没用。我干咳一声低声道:“踏雪和寒梅方才在这里混吃的。”他了然地点点头我又问“怎么找我有事?”r
他道:“怕你无聊带你去花园走一走。”r
出了门一路大红灯笼橘光融融比起民间的花灯节少了几分热闹却多了几分独特的静谧宁和。入眼处尽是朦胧如雾的粼粼碎光总让人觉得自己身处虚幻的梦境。走廊两边栽着桂花树风过冷香入鼻。r
昀骞在我身边缓缓地走也不说话。他一直都是个安静的人此刻眉目舒展更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我平日一向大大咧咧此时也不由得闭上了嘴免得煞风景。r
游廊九曲十八弯每条路的景致都差不多等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已然迷了路。昀骞说自己很少入宫也不认得路。我提议用轻功蹿上屋顶瞧一瞧他却淡淡制止。皇宫之内用轻功飘来飘去只会让别人以为是刺客到时候侍卫一声令下我们会立刻被箭射成筛子于是继续只得往前走。r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别院。圆门镶嵌在白墙上旁侧镂空雕出两个窗木格蜿蜒入眼的却尽是紫色的丁香与奢华的皇宫格格不入。r
一个女子身穿紫衣站在花丛之中眉目寂然如纷飞的紫蝶融入这漫天花海之中。r
原来是锦妃。r
此时旁边走来一人明黄色衣袍上绣着五爪金龙竟是皇上。他屏退两旁的下人一个人踩着飘落的丁香向前眼眸温润如水:“阿锦。”r
锦妃听了这声音也没有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他在身后只淡淡回头轻轻作揖:“皇上吉祥。”r
皇上道:“免礼。”说着就要去扶她。她不着痕迹地微微退后一步抬头平静地问:“皇上有阿语的下落么?”r
皇上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来微微苦笑又即刻敛住神色:“你总是如此相信他。”r
“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锦妃的话语清清冷冷“皇上答应过臣妾没有阿语的下落绝不来打扰臣妾。今日竟食了言。”r
“朕找到了。”月色下皇上的眼睛有丝丝漾漾的雾气“不过他已娶了妻用的还是朕的银两。”r
锦妃的头猛然一抬目光如寒冰:“皇上为何处处为难阿语。臣妾已然身在宫中这还不够吗?”r
皇上还欲说些什么锦妃淡然道:“夜深了臣妾要休息了。皇上也请回吧。”说着不再理会他静静转身背影清浅留下皇上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片刻后自嘲般地一笑。r
当中必有故事。皇上身为凡间权力最大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着锦妃却卑微且小心翼翼。r
衣袖被人轻轻一扯昀骞白皙的脸就在眼前:“锦妃是妖?”r
所以我这一生最讨厌天才。我学了二十年连妖气和仙气都不太能分得清昀骞不过一个月这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闷闷道:“唔你不要告诉王爷我怕他会冲动行事。”r
当中的利害关系昀骞也懂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我轻轻叹口气难怪皇上的病迟迟不好他每日都来这院子即便不碰到锦妃也会染到妖气。r
我忍不住道:“你觉得他们这是在闹哪出。”r
昀骞瞟他们一眼嗓音清冽:“皇上爱锦妃锦妃不爱他。”r
我皱眉道:“不对。若真的是这样锦妃是狼妖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委屈自己待在这里。而且你看皇上的态度卑微得全然不像一个国君。我认为他们之间肯定还有别的渊源那个阿语一定是关键。”r
昀骞慢悠悠地用眼角瞧我一眼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废话”两个字。忽而他的目光悠远了一些:“正是因为爱上了才会卑微。”r
我道:“这种文绉绉的词句都是骗人的。爱上了就要卑微?我才不信。你看我和庄元他负我的时候我半个字都没多说走也走得干脆利落。”想了想揭自己的疮疤去论证这样一个问题似乎不太妥于是改口道“你看皇上既然手握大权要得到区区一个女人何其容易。如果是我锦妃不从要么干脆点放她走要么霸气一些将生米煮成熟饭让她慢慢发现我的好处。卑微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r
昀骞脸色微微一动:“……看来你没有苦恋过谁一旦生出了感情岂是说放手就放手的。硬留下来的感情也支撑不了多久。”r
他说得似乎也挺有道理。好比偌然现下对我若他一开始不是对我体贴入微而是强行命令我要和他一起说不定我早将他踹飞了。昀骞又道:“而且你对庄元只是依赖不是爱两种感情不能相提并论。”r
我脱口而出:“谁说的我对庄元没有爱难道我对你却——”r
我立刻伸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甚欢。他眉间染了些许笑意:“你对我嗯?”r
我放下手肃然道:“我想说我对你也没有爱。”r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气恨不得抽死自己。虽然周围的花香很浓夜风也很醉人可是梓笙你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脑袋和嘴不要乱想ǿ面前的这个人再帅气对你再好你也要不起ǿr
皇上又站了片刻看着锦妃的房间烛火暗了才踏香而去。我心中无限尴尬随意地找了个借口敷衍昀骞然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