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不想潘小斌再被污煞侵害的原因,所谓不知者不罪,万一潘家无辜,那么以后也有转圜的余地。r
方芳已经出走两天了,赵百万和张纯洁二人终于意识到她不是普通的赌气,出去玩玩就回来,因此赶忙丢下手中生意,赶来市区与鲜于峰汇合。r
郝白也没上班,加入了寻找大军的行列。其他诸如唐林阿屠等人自不必说,肯定也是在找人的。r
紫陌因着这个缘由,一直与鲜于峰在一起,吴小清也没再打电话来痛骂她,想来是默许了。唯一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没想到吴居然会帮忙登报。r
所有恩怨都因方芳而暂时搁置一边。r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肖鹏和许浩二人各怀心事,也在发动手下寻找方芳。她若是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再也不会因为自己重不重要而纠结生气了。r
可是她看不到,因为这会儿她正在城郊的一个菜市场里帮人卖菜。这里属于复杂的城乡结合部,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没人能在此只手遮天,随便想做点啥,也必须得各位扛把子点头才行,加之人流量又大,是人们藏身的好去处。r
鲜艳耀眼的粉红色羽绒服脱去了,穿着摊主好心借给她的看不出颜色的破旧外套；中长直发利落的用一根筷子绾在头上。乍一看,与其他所有卖菜人并无多大区别。r
“阿姨,您的菠菜,一共两斤,四块钱。您拿好。这位大哥你今儿个吃点啥？”r
手脚麻利,人勤快嘴又甜,而且还不要工钱,谁舍得拒绝她赶她走？r
所以那晚在马路边撒尿的菜贩子架不住她软破硬泡,果断收留了她。r
接近中午时分,买菜的人络绎不绝,方芳忙得鼻尖都沁出汗珠儿了,一双纤柔白嫩的小手因为不断捡菜拿菜,变得脏兮兮的,她不时用手抹汗,弄得脸上左一块右一块,像只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花猫。r
即便如此,那高绾着的头发下下面露出一截优美雪白,恍如天鹅一般的脖子,仍旧掩饰不住其其天生丽质。r
“小妹儿,帮我递点芹菜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嬉皮笑脸地往方芳面前一站,若不是中间隔了一条放菜的长案,恐怕他还会占得更近些,近到能嗅到那雪白的脖子的体香为止。r
方芳头也不抬,麻利的挑了一把芹菜称好放在口袋里递给他：“三块五一斤,一斤半,五块两毛五,您给五块得嘞。”r
那小年轻笑嘻嘻地接了,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手背。r
方芳在洗脚城里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往往想吃她豆腐的人最后都是哭爹爹告奶奶的吃不了兜着走。r
“五块钱。”方芳没鸟他,平静地道,声音清脆,略带娃娃音,听起来像在跟人撒娇一般。r
小年轻听得心里直痒痒,掏出五十块来凑到她面前晃了晃,欠揍的道：“你先找我钱。”r
摊主看他不是真心买菜,马上过来解围：“小兄弟还要买点啥？”r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贱笑道：“我要买的……只怕你们不卖呢!”r
“呵呵呵,是是是,我们小本买卖,菜式不齐,没有您想要的也正常。您请别处去看看。”混菜市场的杂皮无赖最不要脸,惹不起,只能有多远躲多远。r
他连那五块钱的芹菜都不打算收钱了,可是小杂皮根本不领情,怪眼一翻,喝道：“你做买卖的还赶起客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做生意!”r
蓝色塑料袋在空中抡了两圈,翻个跟斗一下子栽到方芳面前。r
方芳平静的捡起来拿出芹菜重新摆好,然后挑衅抬起头冷静地看着他。一打照面,便看到小杂皮头上异常抢眼的鸡冠子发型,她心里陡地一惊：“不会是他吧。”r
小杂皮见她发愣,以为是被自己吓住了,得意地道：“怎么,没见过哥哥这么帅的人吗？”r
方芳这些看清他的脸了,确认是城东区浩哥手下的鸡冠头小鸡哥无疑。此前纯情洗脚城还开着的时候,他曾数次打着浩哥的旗号来消费,死皮赖脸要打折。据张纯洁说,他对赵百万多有不满,来洗脚城是消费,更是找茬儿,所以她就记住了他。r
张纯洁并没拿她当真正的服务员小妹使唤,更何况洗脚城的小妹们服饰发型都差不多,所以她识得小鸡,小鸡却不认识她。r
“怎么办,假装不认识蒙混过关？不行,该躲的应该是他!浩哥还妄想抓住你到鲜于峰面前邀功呢,你也敢出来!……可我不也在躲着鲜于峰吗？”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r
能将一个卖菜的小姑娘“吓得”目瞪口呆,在鸡冠头看来是非常有乐趣的事,他“潇洒”地叉开五指将鸡冠头往后梳了一遍,刚洗过的头发顺势飘飞。r
“怎样？”他得瑟地道,不知是问头发怎样还是人怎样。r
方芳心里冷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笑成了一对弯月牙,夸赞他：“好帅啊。”r
鸡冠头连日来惶惶如丧家之犬,受尽人情冷暖,曾经连脚都不用自己洗的他,不仅被迫昼伏夜出,而且别人事先说好的钱也没到位,害得他囊中羞涩,不得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甘愿冒着被人抓住的危险,出来买点便宜青菜回去素炒了下饭。r
这会子忽然有人对他笑夸他帅,困顿潦倒的他以为凭着这张脸还能勾引到年轻小姑娘,顿时大感安慰,跟着便有些飘飘然了,一甩头发：“帅吗？我也这么觉得……你几时收工,我请你到我屋里喝茶。”r
……虽然这女人脸上脏兮兮的不好看,不过看那截脖子,身上应该白嫩如雪,勾搭过来睡一睡应该也不算吃亏,他想。r
方芳黢黑的手又往脸上打横揩了下,一张俏脸便似抹满了黑黄泥巴一般,更沉得那双眸子分外清亮。r
“好呀,你屋在哪里？”她笑着问道。r
“就在……”小鸡差点就把住址脱口而出,亏得他机灵,立马想到自己现在是“在逃之身”,另外住那地方跟猪圈差不多,再不济的女孩子也不会愿意在那种地方滚床单。r
所以他随即改口道：“就在离菜市场不远的地方。你几时下班,我来接你。”那神态语气,仿佛两人已经很熟络了一般。r
方芳在围裙上擦擦手,欲拒还迎地抿嘴一笑：“不要你来接我。”r
小鸡自作聪明地道：“我知道了,你怕别人笑话你是不是。放心,有小鸡哥罩着你,谁敢笑你。”r
方芳听他自报家门,再次确认就对方就是鲜于峰他们苦寻不遇的鸡冠头,心中暗喜,脸上笑得更灿烂了,一股子人畜无害的天真烂漫,惊喜万分地问道：“真的吗,小鸡哥？”r
小鸡豪气万千的拍拍胸口：“那当然。”r
方芳满脸止不住的欢喜,就差拍手称快了,不过考虑到有摊主在,她还是谨慎地张望了几眼,回头低声道：“好呀好呀。我中午一点半是吃饭时间,到时候你再来找我玩。”r
“好。”小鸡爽快答应,顺便熟练的从摊子上拿了几个大土豆走,“你看你,太客气了……那我就多谢了啊,晚点请你吃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她哭着喊着送他的呢。r
摊主见状,不禁对方芳颇有微词：“这种小杂皮你搭理他干啥,你看,又被他白白拿走几个土豆。那也是钱啊……”r
方芳冲摊主一笑：“大叔,没事儿,保管他到时候连多的都吐出来。”r
摊主便是那夜在路边撒尿的中年大叔,心眼好,胆子小。他摇头：“哎,只要他不再来惹事就好了。你个小姑娘胆子不要太大,他们没我那么好心,万一把你骗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咋办。”r
“嘻嘻,不会的。”r
摊主没有就此放弃劝说,又苦口婆心地道：“什么不会不会,那种杂皮就是癞皮狗,不要脸又不要命,就没搞定你非要跟他凑一块儿干嘛。”r
连陌生人都如此关心自己,而鲜于峰你们呢？她的眼圈有些泛红,瓮声瓮气地道：“大叔,谢谢你。”r
“谢什么谢,拿十块钱去,买两碗老麻抄手回来,我的那份多要小米辣。吃了赶紧走,下午不要你上班,免得那杂皮真来找你。”r
老麻抄手五块钱一两,八块钱可以买三两。他说十块钱买二两,那就是还要两个一两了,要知道他平时一个人都能吃三两。估计刚才丢的那几个大土豆让他心疼了,准备从饭钱里省点下来填补“亏空”。r
方芳鼻子里酸酸的,转身去买了三两老麻抄手,剩下两块就在街边买了个白吉馍当做午餐。r
下午她依然在上班,她不怕小鸡哥来,相反怕的是他不来。r
令人惊喜的是,下午一点半,他竟然真的准时出现了。由于饱餐了一顿猪油焖土豆的缘故,他面色比上午看起来红润多了。r
“怎么样,小妞儿,忙完了吗？”他叼着一只牙签,努力想摆出《英雄本色》里发哥的姿势。r
方芳解下围裙,冲摊主大叔甜甜一笑：“叔叔,朋友找我玩……晚上我就不会来了。”r
“晚上不会来？”小鸡哥把这话咂摸了好几遍,想想就兴奋,“那就是晚上要跟我过夜咯。”r
摊主大叔恨铁不成钢,却又劝不住她,只得话里有话地嘱咐她：“那你别耍晚了,女孩子晚上少吃东西少喝水,免得长胖,完了早点回来睡觉。”r
“知道啦。”她撒娇地把围裙还给大叔,像小鸟儿一样欢快的跟着小鸡哥走了。天色将晚,龙湾熙春路,鲜于峰的堪舆馆里,鲜于峰、紫陌、郝白、唐林、赵百万、张纯洁、阿屠,众人面带愁容,围坐在一起。r
“《龙湾都市报》销量那么大,而且还是在封底的关键位置上,难道就没一个人看到那寻人启事,碰到过她吗？”紫陌眼睛肿得像个桃核儿,紧紧握住鲜于峰的手,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