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峰不接他的话,却问赵百万:“赵哥,你手机号码是多少,留个给他。”r
赵百万不解:“为什么要给他?”r
新房子的地坝里摆满了桌子,鞭炮已经放过,客人已经上桌,打牌抽烟聊天好不热闹。小孩子们在满地的鞭炮屑里寻找尚未爆炸的炮仗玩。r
鲜于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闲闲地道:“不就是打架嘛,哪个怕哪个?不过,这要等过了今天中午两点以后才行。到时候你还有心情打架的话,就打电话找我们,单挑还是群挑随你便。”r
赵百万虽然猜不到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还是跟着附和:“别当我们怕了你,现在哥俩有要紧事要做。两点过后,你直接找城东区赵某人就是。或者你定个时间地点,我们到时候过来。”r
老头子轻蔑地道:“难道我就怕了你们两个?好,办完正事我两点一定来找你们。我要你们晓得乱说话的后果!”r
鲜于峰用要打小杂皮们之前的那种微笑,温和得不能再温和地对他道:“我在抚琴大道37号门前恭候大驾。希望到时候你还记得起这回事,不要忙忘了。如果你迷了路,可以打电话叫我们来接你。”r
那口气,简直比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还要好。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r
主人家不知三人有这个约定,非常爽快的结清了尾款,末了还邀请二人一起吃饭。r
鲜于峰看他这么热情,想着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心下有些不忍,便出言提醒他:“小孩子这么多,可得看着点儿,别让他们东跑西跑,见着什么玩什么,尤其是打火机啊火柴这些,都要收好。”r
鉴于别人的忌讳,他也没说得太明白。主人家只当他是怕小孩子出事,含含糊糊地应付他了事。r
在回去的路上,赵百万哼哧哼哧地蹬着三轮车,一边问他:“我看你你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何必等到两点以后,按照我的脾气,直接上去揍得他爹妈认不得!”r
风大,鲜于峰扯扯外套领子,将之竖了起来。r
“这不是打架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他是个老头我就不敢下手。我是怕自己出手控制不到轻重,把他老头子打伤了,弄得他们家鸡飞狗跳,下午出火灾了没人管,那样我就是作孽了。”r
他说得神乎其神,赵百万这次是有点不相信了,他道:“兄弟,你莫用这种口气说话,哥哥心脏脆弱得很,不经吓。你说得这么笃定,好像别人家一定会遭火烧一样。我承认郝姐给我说过你的本事很大,但是风水总归是风水,又不是神仙法术,怎么能你说句这个房子要怎样,它今天下午两点之前就肯定会出事?”r
鲜于峰懒得和他解释,懒懒地道:“反正你手机号码都留给他了,下午自然会见分晓。”r
这话提醒了赵百万,他一拍脑袋:“哎呀!郝姐交代要我给你买手机,我差点搞忘了。走走,咱们这就买去。反正今天赚了钱,不花白不花。”r
中午一点过,大屋基村那栋新楼前,吃过午饭的人们在主人的热情招呼下,又开始新一轮的打牌喝茶嗑瓜子。r
老头子紧张而又不动声色地在不停在三层楼之间来回巡视,生怕鲜于峰一语成谶。r
刚才那几个捡鞭炮的小孩子,嬉笑着在大人中间穿梭打闹。小猫小狗乖乖地躺在地坝边上晒太阳。r
老头子生性谨慎,又进屋挨个把每个房间的插座电器都检查了一遍,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他轻轻松了口气,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两点了。r
他在客厅找到正在陪客人打牌的主人家,也是他的侄子,问道:“等下两点我要去城里一趟,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没?”r
他侄子和人斗地主正玩得高兴,头也不抬地道:“那好,你要我开车送你不。”r
他摆摆手:“不用,我随便找个车都去了,又不是多远。”r
侄子刚才输了不少钱,这把好不容易拿到一手好牌,哪里舍得放手,一听他说不用送,立刻顺水推舟地道:“好,晚上等你回来吃饭。有事给我电话。”r
他又一一给熟识的客人打过招呼,正准备出去坐车赴约,哪知空气中竟然传来了一丝丝焦糊味。r
他下意识地一看手表,一点二十八,还不到两点!r
客人们也反映过来,立刻有人大叫:r
“啊呀!谁把东西烧糊了!”r
“二楼怎么在冒烟?”r
老头子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朝二楼跑去。r
而此时,鲜于峰和赵百万正喝着小酒,缩在纯情洗脚城里和张纯洁聊天。r
提起大屋基村的事情,张赵二人均是不解,问他何以确定两点之前那家一定会有火灾。r
鲜于峰慢条斯理地道:“这还不简单。他们家图交通方便,将房子建在两条相交成丫字的路口交汇处。这种地形最易招来火灾,引起纠纷,使得宅运衰退。而我之所以能断定要在两点之前出事,是看到有好几个小孩耍鞭炮,耍鞭炮必须玩火。小小的推理一下罢了。”r
张纯洁到底是女人,听罢满脸钦佩,但居然跟着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听老赵说你一直在山上住,没想到你还会说‘推理’这么时髦的词。”r
鲜于峰颇为诧异,反问道:“谁跟你说的我一直在山上?我七岁以前都在龙湾市,只不过……”r
说到这里,他神色黯淡了下来,“只不过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变故,师傅才将我接到山上去的。”r
赵百万一愣:“那怎么郝姐跟我说你在龙湾市无亲无故?”r
张纯洁心细,看他神色不对,估计是有难言之隐,暗地里踢了赵百万两脚,连忙将话题拉回来:“要真是那家起火了可咋办,才修的新房子呢。”r
“不咋办,他们家那么多客人,肯定不会让火势凶猛起来的。”r
三人聊了几句,眼看着两点已过,那老头子还没来赴会,便没再把这事放心上,又讨论了一会儿昨天小杂皮踩摊子的事情。r
思来想去,谁也拿不出个定论,一天的光阴便就这么过去了。r
晚上,赵百万买了部手机送鲜于峰,郝白跟着便打电话过来问他吃得习惯不,认不认床,晚上能睡好不,关怀之情溢于言表。r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牵挂的温暖,以前师傅虽然对他好,但男子汉终归粗枝大叶一些,然为只要不缺个少腿就成了,其他都无甚要紧。r
郝白就像大姐姐一样,处处为他着想,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体贴他。即便不能在身边跟着照顾,也托了赵百万这样可靠的朋友关照他。r
想到这里,大冬天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都变暖了,他第一次会在睡不着觉时,想起一个人,想她吃饭没,睡觉没,想她能不能照顾得过来她爸爸,会不会累坏了。r
甚至半夜在睡梦中,他都笑出了声。r
此后一连两天,二人都按惯例出摊,赵百万卖他的手撕鸡,鲜于峰则搭个凳子给人看相算命。那个立志要当老大女人的小姑娘方芳,也坚持不懈地在街对面守着浩哥的到来。r
那边装修得已经差不多了,一人高的武财神关老爷也请回来供上了。r
这天,两人刚摆好摊子,还没来得及撑广告伞,忽听得一阵熟悉的引擎声,一辆红色保时捷“倏地”飙过来停在对面饭馆门前。r
吴小清穿着一袭油光水滑地黑色皮草,踩着十公分高的高跟靴款款的从车上上来,紫陌默默地在她身后跟着,她没有扎马尾,浓密的长发披散到腰上,每走一步,腰肢扭一下,头发便轻轻摆动,如风拂弱柳,极有看头。r
正在做善后的工人们看见来了两个大美女,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纷纷跑到门前围观。r
铿……铿……铿!高跟靴踩在地板砖上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r
铿!声音顿住,吴小清面罩寒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对着空气问:“这神像谁安的?”r
气场之强,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一人敢作声。r
紫陌对此司空见惯,轻言细语地道:“肯定是工人吧。”r
这话不知怎地就惹到她了,她眉毛一挑,怒道:“要你废话,不是工人难道是它自己长脚爬上去的?”r
紫陌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不再言语。r
吴小清对着空气扔下一句“砸了重换”,转身便走。刚要上车,她眼睛无意中往对面一扫,脸上先是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随即又闪过一丝狠毒。r
紫陌连忙过来问她:“师姐,怎么了?”看样子她像是得罪了吴小清,所以在极力讨好她。r
吴小清理都不理她,弯腰上车,砰地关上车门,板着脸道:“走吧!”r
紫陌正要走,忽然衣服被人死死扯住了,一个美貌的小姑娘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朝她吼道:“别走!你说要砸就砸啊,浩哥同意了吗!”r
紫陌一愣,心道:“这小女孩好眼熟。”r
她不说话,方芳只道她是怕了,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地道:“浩哥没开口,谁都不许砸!”r
紫陌忽然对她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好感,柔声道:“小妹妹,这神像太大,大厅太小,庙小神大会吓住客人,不利于招揽生意,所以必须要换一个才行,知道吗?”r
方芳才不领她的情,朝她一番白眼,蛮横地道:“谁是你小妹妹,我跟你很熟吗?告诉你,浩哥……”r
她言必称浩哥,搞得好像和他关系多熟一样。r
紫陌在师姐那里受了委屈,又见她油盐不进,没心情多说,回头规规矩矩地开车载吴小清走了。r
方芳嗓子大,吵吵得整条街都知道那神像要被砸了,鲜于峰也不例外。他对赵百万道:r
“有意思,要安大神像的是她,如今要砸的也是她。不知道你们浩哥会怎么处理。”r
赵百万眉头皱成了个“川”字,道:“这么多年就没见浩哥对谁这么言听计从过。估计她说要砸,可能就真的要砸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