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东北竟然不识趣,站在那里磨磨蹭蹭的不走,非要三人去他家做客,理由是鲜于峰家里久没住人,霉气重,又无米面柴油等物,实在不宜居。r
鲜于峰不咸不淡地道:“我们自会处理。”r
唐林暗自惊讶,心道老大怎地忽然不会做人了?不仅不感念潘某的好,反而板着张脸仿佛别人借了他的米还了糠一样。r
即便如此,他还是绝对遵从老大的意见,既然老大说不去,那他马上附和有要紧事要做,晚点再去拜会潘某。r
话已至此,潘东北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得独自回去了,临走前,他谆谆叮嘱他们仨:“到底是一二十年的老房子了,木头啊家具那些都有些朽。你们轻手轻脚些,不要到处乱翻乱动,免得碰坏了,将来我不好向鲜于鸿交代……毕竟是他叫我帮忙照看的。”r
方芳出于某种私心,满脸陪笑地对他表示感谢又感谢。他这才不大放心的走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走时也没把四合院钥匙还给鲜于峰。r
走路也才五六分钟而已,他回去拖了把凉椅搭在地坝里对着他们这边晒太阳。唐林叹道:“想想我三爸,随便一个骗子和尚的话,为了所谓的看不见的福萌,转眼就和兄弟反目成仇。再看别人,你们家一二十年不闻不问,他也把你房子照管得这么好。真是……”r
“唐林,枉你跟我这么久。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很不正常吗?”r
方芳眼睛睁得老大,问他:“哪里不正常,太干净了?”r
唐林马上反驳她:“拜托你,有点脑子好不好,干净点也不正常吗。潘叔是耿直人,受人所托忠人之事。”r
鲜于峰还是冷笑:“忠人之事?若是我家房子霉变腐朽了,只怕他们家也好不到哪里去。”r
“啊?”二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满脸疑惑。r
“看到他们家旁边那棵大榕树没?”r
经他一说,二人才发现对面潘家楼房旁边确实种了一棵大榕树。那榕树枝繁叶茂,冠盖如云,将半边地坝遮盖得严严实实,平常下点小雨的话,密实得根本连地坝都打不湿。r
方芳绝对是好奇宝宝,跟着就问:“那榕树怎么?”r
“那榕树没怎么,只不过我家这边地势稍矮,地气湿润,它的根悄悄从地下伸到我这边来罢了。”r
两人一脸茫然,表示不懂。r
“榕树来吸地气,便是从我家好风水上分一杯羹,只有我家好了,他家才能利益均沾,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来老婆婆说得没错,确实有人盗我家风水。”r
这个更高深了,他们从未听说风水还能盗走的。r
方芳见风使舵,马上义愤填膺地道:“我们冲过去把他榕树砍了!”r
那榕树直径有脸盆大小,不是说砍就能砍断的。唐林另有妙计:“弄瓶硫酸浇在树根上,立竿见影,马上弄死它狗日的!”r
鲜于峰忽而叹了口气,道:“只怕不止榕树一个问题。”r
老宅风水极好,屋后一座小土山,呈屏风状,将四合院左右环抱在其中。小土山顶部平坦宽阔,各种树木郁郁苍苍,参差生长,极富生气。r
屋子右边一条清澈的河水回环顾盼流过来,水曲则有情,有情能护家宅招财源。而屋子左边不远处乃是一座大坟。那是鲜于峰爷爷的坟墓,黄鹂岭乃是金城的北邙山,阴阳相生,阳宅附近有阴宅并不为怪。r
按照此处风水,再加上鲜于鸿为人宽厚道义,可谓是福人居福地按理能长久享福才是,岂会落得现如今这般下场?r
对面潘家的三层小楼非常煞风景地接了一处拖步屋uff08农村用来堆放杂物的小房间,多随意搭建在房子左右两侧,就像人拖着步子一样,故名uff09,正对着鲜于家祖坟。r
高烧烧掉的记忆仿佛被一只开关强行关闭,而拖步屋像只鱼钩,悄悄从时间的缝隙里伸进鲜于峰混沌如浆糊的回忆里,从里面钩出一根线来:r
黑如浓墨粘稠得化不开的夜,灯火通明人仰马翻,惊慌失措的大人们哭泣叫喊,盖着白布的小身子僵硬地躺在凉床上……r
鲜于峰对于小时候记忆早已忘记,此时脑子陡然清明,跳出这么段往事,虽然一时想不起那盖着白布的小孩是谁,但总归应该是他们家的人。r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婆婆没说错,确实有人陷害他们家,这是要人命的毒局。r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潘家的拖步屋里必定放有绣花鞋绣花针月经布等秽物。如此这般才能杀人于无形。r
方芳唐林两人哪明白其中厉害,还以为只是平常手段,并未对其多加注意,反倒为怎样不声不响干掉那棵榕树争吵不停。r
依着往日的暴躁脾气,鲜于峰应该马上冲到那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两个老家伙痛打一顿再说。r
而事实却刚好相反,他很冷静,冷静地思考怎样才能不费一兵一卒让其自食恶果。r
辽远模糊的记忆,于他而言,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总少点了能打动他的情感,所以他认为自己根本表现不出知道真相后的愤怒与仇恨。r
“老大老大,方芳太幼稚了,我懒得理她。反正实在不行,直接找个电锯把他家榕树锯断,他们老两口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了,你刚才说除了榕树还有什么问题呢?”r
鲜于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他的话仿若未闻。r
方芳恶作剧,凑近他耳边一声大喊:“鲜于峰,问你话呢!”r
“啊?”他如梦初醒,茫然地望着二人,一开口,才发现嘴里苦涩难受。r
唐林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r
他说了三个字:“拖步屋!”一字一顿,眼神阴冷似魔鬼。r
方芳从没见过他这种要把人碎尸万段的表情,有点吓到了。她拉着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鲜于峰,你多说两句,解释解释嘛,人家听不懂啦。”r
唐林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他不对劲,忙宽他的心,道:“老大,我看你眼睛都快冒火了……其实也没什么,他想沾点福气,就让他沾点呗。反正天地之灵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哈哈,你说是不是,方芳。还有那个什么拖步屋,你要看不惯,晚上我一把火给他烧了就是!”r
“不用。”鲜于峰缓缓摇了摇头,“别冲动,不要打草惊蛇。你们别忘了,龙湾的小鸡不会无故惹我,他背后的人,与这家有点关系也说不定。”r
唐林本是想顺着他的话宽慰两句而已,没想到他居然把远在龙湾的小鸡牵扯进来,顿时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老大,搞错没?小鸡在龙湾,这可是南蓬底下的小乡镇上的小村子里。两者没差十万八千里,也有几百公里,你怎么就联想到他了!”r
凡是鲜于峰说的,而别人有所质疑,方芳必定誓死捍卫“鲜于峰就是真理”的权利,当即气势汹汹地“训斥”他:“你懂什么!鲜于峰说是那肯定就是了,啰里啰嗦,废话多得很。”r
唐林才不吃她这套:“我看你才是,别人随便说个啥,你都要插几句嘴才甘心。不晓得谁废话最多。”r
“哼!”方芳龇牙咧嘴,作势咬他。r
他把背包往她面前一递:“看你咬人咬上瘾了,给你咬,有本事把包包咬烂。”r
两人斗嘴,和三岁孩童没多大区别。鲜于峰看得好笑,心情不似刚才那么压抑了,道:“现在基本能确定焦猛的神秘军事和小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具体情况,等我回龙湾再做道理。眼下先把潘家解决了再说。”r
唐林:“解决,有那么严重?”r
“有,拖步屋里污秽之物冲撞在祖坟上,主家不出七日必有丧事。”r
唐林最为冲动,闻言,马上凑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怒道:“靠!那还不赶紧烧了它去!”言毕扯着方芳便往外走。r
“站住,别急。”鲜于峰赶紧喝住二人。r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娘们了,我记得每次打架你最先出手!怎么这会儿磨磨唧唧得很。”r
“不是我磨叽,来来,都给我坐下,听我说。如此狠招必定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我家有伤亡,那么他们家人必定有残疾。事情早已成定局,不急在一时半会冲动行事,打草惊蛇。”r
方芳其他不关心,唯独关心一件事:“你们家伤亡是谁,不会是你吧?”r
鲜于峰极力压住内心的悲愤,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不是我,出事的那个早已经死了。”他完全记不得那白布下盖着的小身子是谁,是他的兄弟姐妹,亦或是其他亲戚。看来回龙湾以后必须得找齐姐好好聊聊往事了。r
“不是你就好。”小丫头放心了,不再言语。r
唐林追问:“那是谁,不会是你的哥哥姐姐吧?”r
“说不上来,也没人跟我说过我有兄弟姊妹。算了,不提这个。我们先去坟上看看,潘家或许还有点别的手段。”r
鲜于峰打着祭祖的名义回来,自然备有香蜡纸烛等物。祖坟在屋子左边不远处,荒草高如成人,冷风一吹,令人怅然。r
由于方唐二人乃是外人,不宜祭拜,他独自去焚化纸钱上贡品,做完这一切又徒手去扯坟上荒草,留着他二人在一旁。r
对面的潘东北看见了,便站在屋檐下远远地朝他喊:“小伙子,来我家拿把镰刀去割,上面茅草多,锋利得很,当心伤了手。”r
方芳怕他真伤了手,也不管对方是敌是友,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去把镰刀借了来。r
鲜于峰却并不用,只叫她拿着自己玩。r
方大小姐顿时生气了,板着脸道:“不要怎么不早说,我跑来跑去不费力吗!”r
唐林幸灾乐祸:“跑得比狗都还快,怎么叫得住你。”r
大小姐气冲冲地走过来把镰刀往鲜于峰手里一塞,霸道地命令:“你必须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