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清不在家,紫陌开着那辆耀眼的红色保时捷送她去一富商家里,帮忙求子。小丫头没看到她俩,却意外发现了一张漂亮的生面孔坐在那里。r
她当然不知道那人就是色诱鲜于峰未遂的洪尘,见是陌生人人,她皱了皱眉,脚尖踢着不存在的小石子转身回来。r
她对洪尘没兴趣,洪尘却一眼就发现她和紫陌师妹长得很像,马上追出来叫住她：“喂,你等下!”r
大小姐听到了,但就是不停下来,嘴里嘀咕道：“什么喂不喂的,一点礼貌都没!”r
“小妹妹你等等。”洪尘连门都顾不上关,急急忙忙跑出来。r
方芳待走不走,故意等她追上来,等她快到身边时,倏地转身,大吼一声：“干嘛？”一双大眼睛里俱是藏不住的调皮笑意。r
洪尘微微一愣,晓得她是恶作剧,随即微微一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r
但凡吴小清的同伙绝不是好人,紫陌是,眼前的女人也不例外。方芳眼睛一斜,看都不看她,鼻子里哼哼两声,算是回答。r
洪尘眼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别人看不透她,她却能一眼看穿人的内心,依旧微笑：“你是来找紫陌姐姐的吗？”r
方芳吓了一跳,眼睛一瞪,板着小脸,凶巴巴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她？快说,你又是什么人!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r
她的威胁对洪尘丝毫不管用。r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找紫陌干什么。我就回答你的问题。”r
“竟敢和我谈条件!哼!”大小姐狠狠的一跺脚,“连鲜于峰都不敢这么对我讲话,你算什么东西!滚开,我要回去了!”r
“鲜于峰？”洪尘的眼神凝固了,稍一走神,方芳已如小兔子般窜回对面去了。r
唐林看她气呼呼地回来,连忙问怎么回事。r
“你看!”纤细的手指上染着浅粉色的指甲油,粉嫩可爱,怒气冲冲的指着站在清风堪舆外发呆的女人。r
“看到了,是个女人。咋啦,她惹我们家大小姐了？”r
正说着,洪尘忽然主动朝他们走过来。r
“你看你看!”方芳气得直跺脚,急忙去里屋找鲜于峰,“鲜于峰你快出来,我都被人打上门来了!”r
她把鲜于峰从凳子上拉起来,从背后推着他到了大门边。r
“那个女人肯定是要打找上门来打我!”r
然而洪尘关注的并不是她,而是鲜于峰。r
方芳躲在鲜于峰身后,探出半边小脑袋,牛气哄哄地挑衅洪尘：“有本事来打我啊!”笑话,有两个大男人在身边,谁会那么不长眼打她!r
洪尘完全无视她,一步,两步……走到鲜于峰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把酒吧色诱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不带一丝尴尬,反而神情还有些说不出的凄惶,问他：“你……你父亲可还好？”r
鲜于峰一愣,心道上来就问父亲什么的,太奇怪了点,暗想“别跟我说你和我老爹还有一腿!也太年轻了点……应该不是。”r
洪尘见他不说话,微微有些尴尬,用手把鬓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期期艾艾地解释：“我……我有很多年没见……见到他了,所以想……问问,没别的意思,不要误会。”r
“我说你这个女人……”方大小姐从鲜于峰背后钻出来,趾高气扬地指着她,道,“你和他们家很熟吗？上来就问别人亲爹亲妈的,你以为人人都有爹妈啊？我看你跟吴小清没什么两样,肯定没安好心。”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于父母的概念很陌生。r
洪尘本想说“当然人人有父母,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转念一想,她是个小女孩,不用跟她计较,便也罢了。r
方芳说完,回头把鲜于峰往屋里拖：“走,别理那个坏女人!”为什么她是坏女人？因为大小姐看她那副长相就不爽,头发梳那么顺干嘛,眼睛那么大干嘛,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想做给谁看？r
鲜于峰轻轻拨开她的手,波澜不惊地盯着洪尘,等她下文。如果她真是父亲的老相好,那至少也应该晓得他在坐牢。r
洪尘说话很是委婉：“我……我听说他不太自由,不是至亲无法探视。所以……估计你去看他了,就想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只是出于一个老朋友的关心而已。”r
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岂会是老朋友。鲜于峰明锐的觉察出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做了个请的手势：“借一步到屋里说话。”r
洪尘扭头看了看对面门还大打开着的清风堪舆,摇头：“不了,你就告诉我他好不好就成。”r
鲜于峰微微一笑：“你先告诉我他在哪个监狱,等我去探望他了,回来再转告你。”r
“啊？你居然不知道他在哪里？”她惊疑不定,“怎么可能!”r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r
洪尘见他神情不似说谎,顿时满脸失望,喃喃地道：“柳云你也太狠心,不告诉我也就罢了,何苦连你儿子也瞒着。”r
简单一句话,包含着巨大信息量。方芳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偷偷问鲜于峰：“柳云是是谁,你妈？”r
什么意思,老爸以前的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美貌“女性朋友”？不是说齐姐对不起他么？这闹的是哪一出？r
鲜于峰曾经设想了无数个齐姐出轨的可能,心里为她编造了许多开脱的说辞,也常常安慰自己那是别人的流言蜚语不足信。说到底,他是打心里认为齐姐对不起父亲,而从来没想过父亲居然在外面也有个相好的!两人乃是半斤八两!r
正是因为凭着残缺而模糊的记忆,觉得父亲是个完美的偶像,他才会对齐姐如此反感抵触,到现在偶像幻灭,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难过,失望？两者兼而有之。r
方芳见他不说话也不理自己,顿时觉得无限委屈,小嘴儿撅得老高,闷闷地回去坐下,两手托腮,时不时偷偷瞟两下他二人,生怕“看管不力”,一不小心他们便擦出火花来。r
“你当真不知道他的下落？”洪尘不死心的又问。r
鲜于峰正色道：“当真。我还以为你知道呢!”r
她长叹一声：“原来你真的消失了,连你儿子都不知道。我等了十七年,等来一场空……”说完这句话时,她整个人忽地就枯萎了,就像是埋藏在地下几千年的鲜花,忽地被人挖出来放到阳光下,迅速干枯凋零,所有神采和美貌化为灰烬。r
她身子晃了晃,几欲摔倒。没人知道她有多苦,她等了十七年,本以为他只是传说中那样单纯的坐牢去了,那样她还有个盼头,等得到他出狱,等他知道世上女人千千万万,但只有她洪尘一个人,对他才是真心的。可事到如今,满腔情深义重竟然枉费,连亲生儿子都不晓得他下落,这个人还有可能活在世上吗？她认为是没有的。r
鲜于峰赶忙扶住她：“你没事吧？”r
她摆摆手,艰难地一字一顿,道：“柳云,你太狠心了!”r
不知何时,紫陌送完吴小琴回来了,恰好看到鲜于峰扶着二师姐,连忙一路小跑过来。等她看到洪尘惨然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惊叫道：“二师姐,你怎么了!”r
洪尘无言望向鲜于峰。r
唐林生怕她误会鲜于峰,抢着答道：“就说了两句话,忽然就这样了,你赶紧带她去看看医生!”r
“哦？”紫陌慌里慌张地从鲜于峰手里接过二师姐,忙乱中抬起头无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r
鲜于峰苦笑,不知从何解释。r
“紫陌,送我回去。”洪尘低着头,秀发如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没人看得见她已经泪流满面。r
紫陌一肚子话想跟鲜于峰说,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多看他几眼,都羞得满脸通红,哪里还好意思多说什么,当即扶着洪尘回去了。r
她的背影瘦削单薄,和方芳极像。r
“那个……那个……”方芳指着她,后知后觉地说了句,“我觉得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说不上来在到底在哪里见过。”r
唐林开她玩笑：“你说不定你们还是亲姐妹呢。”r
鲜于峰便想起了紫陌曾经说过的话来,说她有个妹妹,但由于种种原因失散了。“莫非方芳真是她妹妹？”r
“抽空你去问问她有没有妹妹。”他半认真地对方芳说道。r
“哼!她那么坏的人,我才不去问!”大小姐是很傲娇的,要问也该紫陌来问她才对。r
鲜于峰不再言语,洪尘的话语,让他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更加烦乱。虽然明知道一切问题只需要找齐姐一问究竟便可,但他实在不想见她。不是讨厌她,而是不晓得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情怯了。r
忽然,他好想和紫陌说说话,似乎只有和她在一起,心里才踏实。r
齐姐知道他回老家去了一趟,那座四合院宅子,是鲜于鸿根据她的喜好,建来准备养老用的。这么多年没回去,不知那屋顶上是不是落满了竹叶,长满了瓦蓬草。r
如果没有那个叫谭化春的人,此刻她应该在四合院里品茶焚香打麻将,与鲜于鸿一道憧憬着要给儿子找个怎样的儿媳妇,再为要不要搬去城里照顾帮忙孙子发愁。r
可是没有如果,谭某卑鄙小人,害得她为了名誉,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安全,不得不与丈夫离婚嫁给焦猛,不得不将儿子交给至交杨三抚养……甚至到最后,儿子长大成人站在她面前,她都没勇气站出来相认。r
她也怕,怕儿子知道她有那么不堪的往事之后,会和所有人一样,看不起她。r
在夜深人静无人相对的时刻,她经常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像祥林嫂似的责骂自己：“你当时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为什么不和他拼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