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儿子。”r
“哦,原来是你。你五六岁时候还回来过,我还带你到处掏鸟窝玩呢,哪晓得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他大笑两声,显得极为高兴,“真难得十几年了……对了,还没请教这位兄弟是……”他望着唐林。r
鲜于峰:“这是我兄弟伙,唐林。”r
唐林心里早将潘家人归为敌人一类,他不善掩饰情绪,僵硬着脖子点点头,算是回答。r
潘小斌也不介意,跟着热情地邀请二人到他家喝两杯去。潘东北听到儿子的笑声,乐呵呵地跑出来把儿子的提包接过去拿在手里,顺着儿子的话道:“就估计你们今天还要来,我把你们的饭菜都煮上的,那小姑娘呢?快把她叫上,走吧,一起吃。自家人不要客气。”r
单从这两天的接触来看,潘家人热情爽朗,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十恶不赦。万一他们当真不知情,纯粹是个那风水师当枪使了呢?r
鲜于峰有些心软了,对潘东北道:“我们忙着赶路,就不麻烦你了。”他顺手撕下烟盒盖子,摊平了在上面写下自己手机号码递给他,叫他有事打电话。r
潘家父子见他们坚持不去,也不好再勉强,由得他们去了。等他们走远,潘东北看着手中烟盒子上的手机号码,微微有些不快,道:“你看他就这么走了,连个谢谢都不说。我那么热情地喊他吃饭,他硬是水都不来喝一口,感觉好像我在讨好他一样……枉我给他家照看了十几年的房子,到头来好像我该欠他的一样!”r
做儿子的安慰父亲:“他爸坐牢,妈又跟人跑了,脾气古怪也在情理之中。你就别和他小孩子计较,以后该咋看房子还是咋看,就当做好事行善积德。再说了,谭大师不也说了吗?坚决不能让他家房子朽坏了。谭大师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r
潘东北默默地点了点头,把满肚子委屈压了回去,又问儿子:“他给个电话好嘛啥意思?未必将来我还会求到他面下?”r
金城,老婆婆家里,方芳早已帮着婆婆打下手,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他二人。r
二人一夜劳累,饿坏了,风卷残云地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r
小孙子去了幼儿园,不回来吃饭。婆婆满脸慈爱,看他们吃得那么香,脸都笑开了花:“你们多住几天,婆婆天天做好吃的给你们吃。你看你们,一个二个瘦得跟猴儿似的。”r
鲜于峰听得心里暖暖的,正在琢磨怎么委婉的谢绝老人家的好意,方芳已然抢先开口,她乖巧地笑道:“婆婆,我们急着回龙湾,有要紧事要办。等下次,下次我们抽空一定在你家住个十天八天,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烦。”r
婆婆有些不舍,喃喃道:“有什么要紧事,回家了都不多耍几天。”虽然才接触两三天,她对三人的感情不知不觉变得很深厚。r
要紧事?鲜于峰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她帮忙。r
“婆婆,能不能拜托你个事儿……我这次回去,在老宅子左手边不远的路边发现了个土地爷,小时候爸爸曾经说我们家就是靠这位土地爷保佑才顺风顺水的。我走得匆忙,也没法去给他老人家烧纸上香,你能不能每逢初一十五去祭拜一下?那土地爷可灵了,人越多他越高兴,就越能保佑大家心想事成。”r
对一个老年人撒谎,鲜于峰心里实在有些愧疚,但为了保密起见,又不能告诉她实话,哎……心里实在有些矛盾。r
老人家最相信这些,一听说有灵验的土地爷,两眼直放光,忙问具体有什么标志可寻。r
他便详细说了,在路边某处,是什么石头搭建而成。r
婆婆满脸期待:“正好去给我孙娃许个愿,让土地爷保佑他将来考个好大学,娶个好老婆。”小孙子才流着鼻涕上幼儿园,老人家用心实在良苦。r
鲜于峰又嘱咐她,不能马上就去,要等个十天半个月,假装从那里路过,“不小心”发现了土地爷,然后多邀一些老姐妹去,土地爷享受的贡品多了,才更显灵。婆婆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满怀虔诚地一一记下了。r
如此这般严密布置,即便潘家及其风水师想要反扑,也万万想不到他们已将坟墓掉包,再退一万步,就算被被人发现识破。又有谁敢跟一群老太婆作斗争,强行把她们顶礼膜拜的神位给拆了?r
你敢拆,她随便往地上一躺,说是心脏病发作,端看哪个敢动手!r
一切安排妥当,鲜于峰把自己手机号码留给婆婆,请帮忙她留意着潘家举动,如有任何异常,比如老宅门前小河边的篱笆被人拆掉了,那要立刻第一时间通知他。r
婆婆早就认为潘家是陷害恩人的坏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r
方芳则在鲜于峰的授意下,趁他们聊天之际,将五百块钱压在了婆婆的枕头下。等她老人家发现,那也是晚上的事情了,想不收也得收下。r
在会龙湾的车上,唐林好奇心爆棚,想问他迁坟以及粪坑的妙用,但又怕隔墙有耳,不小心被车上乘客偷听了去,一时心里犹如有千百只猫儿在抓。r
好不容易回到龙湾的堪舆馆里,已经快十二点了。郝白做好饭菜烧好热水,一直开着灯等他们三人。r
甫一见面,她便关切的问东问西,问大家可有挨冻受饿;问老宅可有朽坏;问邻居有无帮忙照看……再拐弯抹角问一问这两天方芳跟谁住,住的哪里。r
鲜于峰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站在那儿一一如实回答了她。r
听说方芳跟老婆婆睡了两宿,她如释重负,笑逐颜开地道:“没事就好,赶紧洗手吃饭吧。今晚上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菜。”r
鲜于峰这才脱身,得以放下背包。r
方芳可不管这么多,她早趁二人谈话之际,左手一块香辣排骨,右手一勺黄瓜皮蛋汤吃得不亦乐乎。r
一路奔波劳顿,大家都饿坏了,唐林看见食物,五脏庙咕咕直叫,恨不得端起碗来直往肚子里倒,哪还顾得上什么风水斗法。r
郝白笑眯眯的看着三人狼吞虎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短短两天小别,虽然鲜于峰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可他一回家便迫不及待向自己“做报告”,声音比往常似乎都要温柔一些,绝对是重视自己的体现。至于方芳什么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足为虑。r
吃饱喝足洗完澡,过度劳累后,人反而有些睡不着觉,楼下偶尔传来汽车过路的声音,唐林翻了个身,借着对面楼照进窗户的朦胧亮光,见老大双手枕在头上,眼睛睁得老大,看样子也是无心睡眠了。r
他赶紧把憋了一天的问题拿出来请教:“老大,你能说说挖粪坑和迁坟的作用吗?我早就想问,你再不说,我都要憋死了。”r
鲜于峰睡不着,听他发问,干脆靠着床头半坐起来,道:“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会问。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神奇的。我把坟墓迁走,那么他们家那小拖步屋的里脏东西就再也不能妨害到爷爷。r
所谓阴宅主运,阳宅主命。没了污物脏煞影响,运自然就不受影响了。至于小粪坑,你看到他们家那榕树了的,那么多树根齐刷刷长到我家这边来,摆明就是要从地下偷盗阳宅龙气。我在它树根最多的地方打个小粪坑,你想想,它整日整夜吸收的还是能龙气吗?”r
“当然不能,它只能吃粪水。”唐林隐隐约约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激动地道,“老大老大,是不是可以说他们家偷不到风水,反而惹一身脏东西回去?”r
“一点就通,你小子有点聪明……没错,你还记得我给过潘东北我的手机号码么?”r
“当然记得。”r
“那你信不信他一定会给我电话?”r
唐林不假思索地道:“信,当然信!”r
“嘿嘿……”鲜于峰狡黠一笑,“过不了多久,他那瞎了一只眼睛的儿子,只怕身体就要出问题,如果不来找我的话,到最后神智丧失也未可知。”r
“那小粪坑竟有这么厉害?”r
“厉不厉害,到时候你就晓得了。”r
唐林还有问题:“那为什么不应验在潘东北两口子身上,偏偏是他儿子?”r
“你没看潘小斌瞎了一只眼么,这那是因为他们家用不正当手段获取风水,遭到天谴反噬的缘故。他既遭难,也是风水的受益者。这下明白了吧?”r
“懂了……不过你为什么要给电话号码给他,他是自作孽,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r
鲜于峰叹了口气:“哎,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是潘家主动害人,还是被人当了枪使,处于被动地位。这两天我看他好像确实有些不太知情的样子,否则我们搭篱笆给多少钱他都不会来打下手……我想留点转圜余地,对大家都好。”r
“你认为此事背后另有主谋?”r
“大概吧……”r
金城老婆婆、紫陌、师傅以及其他地方听来的闲言杂语全都和母亲不太检点有关,鲜于峰打心眼里不愿和人提起,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两句别的,借口困了拉过被子蒙在头上便睡。r
第二天,堪舆馆大门准时在九点打开,唐林、方芳两个小“跑腿”在消失了两天之后又亮相了。r
方芳不愿扫地,自告奋勇去扯卷帘门上贴的“家中有事,停业两天”公告。r
唐林愤愤不平地向坐在里间的鲜于峰“告状”:“你看方芳,太偷奸耍滑了。一张纸能扯多久,竟然就和抹桌子扫地这些事抵清了……”r
他也晓得大家拿她莫奈何,发两句牢骚就也罢了,并不当真与她计较。r
方芳无事,想起有好几日没去“看”紫陌了,“哼!吴小清是坏人,她师妹肯定也是大大的坏人,我才不要和那狗屁紫陌长得像!哼!”r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又不自觉地晃到了清风堪舆外的绿化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