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手上牵了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正在街边小卖部买糖给他吃。r
鲜于峰见了她,热情的打招呼,叫了声“婆婆”。r
老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乖崽崽……”跟着把孙子拉到面前,“快叫哥哥。”r
“哥哥,哥哥,姐姐。”四岁多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叫了,惹得方芳爱心泛滥,抱着他不肯松手。“真乖啊,像个会说话的小玩具一样。”这是方大小姐喜欢他的原因。r
婆婆亲热地拉着鲜于峰的手,问他要去哪里。r
鲜于峰把如实跟她说了,说是黄鹂岭下的老宅虽然有人照管,但久未住人,无法过夜,只得到金城来寻住处。r
“还用去住旅社？婆婆家里再小,住你们三个还是住得下的,何必去浪费钱。你要是不嫌弃婆婆家里脏的话,就去我那边住,随便你想住多久就多久。”她边说边拉着鲜于峰往前走,由不得他拒绝。r
婆婆家就在后街上,临街一栋二层小楼房,楼下的门脸铺子租给人开药房,她带着孙儿住楼上。和许多农村留守家庭一样,她的儿子儿媳均在外打工,所以楼上主卧空着,刚好可以给鲜于峰跟唐林住。r
至于方芳,她选择跟婆婆祖孙一起睡。那小男孩虽然有点脏,但洗完脸和澡以后,小脸蛋红扑扑的,粉嫩干净得很,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害得大小姐完全没有抵抗力去嫌弃他下午还流鼻涕来着。r
别看她平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派,在婆婆家里比谁都勤快,抢着择菜洗碗扫地,完全看不出她在龙湾是扫把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主儿。r
或许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见着和蔼的老人家,想到自己可能会有一位像这样的奶奶,觉得分外亲切,才有此举动吧。r
恩人之子大家光临,婆婆为以示隆重,特意去街上买了卤鸭子卤牛肉,又称了金城特有的卤豆皮,一桌麻辣醇香的卤味再加自家后院掐的新鲜豌豆尖煮的清香扑鼻的瘦肉丸子汤和蒜苗炒回锅肉,引得大家食指大动,方芳更是连减肥大业都抛诸脑后,筷子就没停下过。r
“好吃好吃。鲜于峰,我们干脆在婆婆家住下好了,有老人家有小孩,多好呀。”她啃着鸭脑壳,含混不清地道。r
鲜于峰没吭声,倒是婆婆接过了话：“你们要是喜欢,随便住多久都可以。”然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我一个老人家有什么用,丫头要是喜欢小孩,赶着生一个,婆婆还能帮你搭把手带娃娃。”r
方芳一愣,跟着满脸绯红,拿着鸭脑壳的手顿在了嘴边。r
鲜于峰连忙跟婆婆说方芳还小,这些玩笑开不得,她也听不懂。r
大小姐在心里丢了无数个白眼给他,心下暗自抓狂大叫：“我才不小,才不是什么都不懂!别以为我不知道两个人脱得光溜溜地钻到被窝里拱啊拱的,就能怀小孩!哼!你才听不懂,鲜于峰你个大笨猪,笨死了!”r
鉴于有外人在,多少得给点面子,所以她只是在心里表达了不满,表面上还是满腮帮子油的傻样儿,什么都没说。r
唐林夹了筷子最爱的回锅肉在嘴里,鄙夷地道：“就她光知道吃饭,动不动就凶巴巴的样儿,谁敢要她。”r
大小姐把鸭脑壳咬在嘴里,腾出一只手来,作势挠他。r
婆婆连忙劝架：“看看,你们真跟小孩子一个样儿,吃个饭都不忘斗嘴……来来,快吃菜,天冷凉得快,冷了就不好吃了。”r
小男孩在她和方芳身边跑来跑去,不住嚷嚷：“奶奶,我要吃,要吃最辣的。”方芳给他啃了个鸭腿,辣得他嘶嘶的不住吸气。r
婆婆拿小碗给他盛了一勺子汤,又挑了两个丸子在里面,他也不介意,自己端着小碗坐在小板凳小桌子上吃去了。r
安顿好孙子,婆婆忽然问：“你们回去,看到潘东北没,他对你们怎样,有没有放狗咬你们？”r
此话大有深意,鲜于峰忙问何出此言。r
婆婆停下筷子,略一思索,道：“我听人说,他在你们房子做了手脚,你家败,他们家就起来。你不晓得,潘家以前不在你们家对面,在黄鹂岭半山腰上住着呢。后来不晓得哪里来了个风水先生,说你们家对面风水好,要他搬过去,并且要搭个小拖步屋,结果没多久你爸爸就吃官司,而他们家跟着就起洋楼。”r
对于恩人的事情,她从未停止关注。r
“后来我到处打听,又听说那风水先生要你们家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叫潘家把你房子看好了,照看得就像有人住一样。那样只要房子在一天,他做的法就能害到你们家一天。”r
难怪老宅神榜如新,神龛随时有贡品,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鲜于峰一时大意,竟然没往这方面想!r
“妈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沉住气,问道：“婆婆,你晓得那风水先生是哪里人吗,姓甚名谁家住何处？”r
“具体哪里人我不清楚,只记得当时潘家出来炫耀说是龙湾市里来的大人物,一般人请不动。有人说他姓董,但也有人说姓谭……鬼知道他真名是什么。”婆婆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及不太清楚,在所难免。r
她一口菜在嘴里咀嚼良久,忽道：“听说那风水师和是你妈妈娘家那边的人,天生是个瘸腿。不晓得和你妈妈是什么关系,反正最后你妈嫁给了你爸爸,他不甘心,所以联合潘家来报仇。”r
三人惊讶得筷子都掉了。r
鲜于峰正色道：“婆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对齐姐是有些反感,但不代表别人就能随含沙射影诽谤她。r
婆婆同样严肃地回他：“我没乱说。不信你回去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老年人有时候像小孩子,很容易为点小事生气。她自认为十几二十年来,一直在为鲜于鸿uff08的后人uff09收集情报,岂料对方居然对自己的话还有所怀疑,当即便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闷声吃饭。r
方芳连忙找话哄她开心：“婆婆,小弟弟好乖,你把他带得真好,难怪他只认你一个,不要我们抱。”r
孙子是她的命心肝,听方芳一说,她立马眉开眼笑地不住点头,道：“他滑头得很,别人给他糖吃,让抱抱都不干,非得一天到晚粘着我,像个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r
“那多好呀,他以后肯定孝顺你,听你话,还要你帮忙带重孙子呢。”小丫头伶牙俐齿可不是盖的,找准重点三言两语,三言两语哄得婆婆笑得合不拢嘴,早就把刚才那点鸡毛蒜皮的小情绪抛之九霄云外了。r
聊完孙子,婆婆到底还是记挂着恩人家的事情,问鲜于峰接下来怎么打算,是就此回龙湾,还是怎样,她怕他们明天就走,跟着又忿忿地道：r
“我老听潘家的人一天到晚都在说你们家永世都不能翻身。他们坏得很,就算没事的人,被他天天诅咒,都要出事。你可别轻饶了他!”r
“永世不得翻身？”这句话已经听到好几次了,如果没有一些别的手段,潘家人岂敢夸下如此海口？看来有必要好生收拾收拾潘家了。r
“婆婆,我们暂时不走,可能还要再麻烦你几天。”鲜于峰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来往她手里塞,“这钱是我们这几天的伙食费,就是不好意思,得麻烦你帮忙我们做下饭。”r
婆婆连忙推辞不要,口口声声说他们肯来,便是给她天大的面子让她有机会报恩。无论三人怎样劝告,她都坚持不收,其心意之真诚,可见一斑。r
鲜于峰心想那便待走的时候再给也不迟,到时候他们三个往车上一坐,她年老体弱也跟不上来,只得拿了。r
主意打定,他收回钱,自去为明日之事做准备,不提。r
第二天再回老宅子,潘东北依然是笑容满面的迎上来,问他们可有吃饭,是否要喝水。r
鲜于峰也没事人一般与他客套寒暄,闲聊了好一会儿,他才表示想把老房子青瓦屋顶翻修一下,免得来年夏天大雨来了挡不住,满屋子漏雨。r
潘东北本想说自己年初才翻了一遍,话到嘴边,却见他笑容中隐藏着杀气,马上识趣地道：“虽然春天的时候我翻检了一回,但过了一夏,总有些地方被风吹雨打烂了。你再去看看也好……要我搭把手吗？”r
鲜于峰见他一脸坦然,没有丝毫做作惧怕之意,不由暗自冷笑：“你不是说要我家永世不得翻身吗？我倒要看看你耍的哪门子高明手段。”r
“不用,有唐林和方芳帮我就好了。反正我闲得很,有的是时间慢慢弄,你们有农活要干,不用管我。”r
他语气坚决,潘东北也不勉强,只道：“那好,你要用梯子啊弯刀这些东西,随便来我家拿就是,不要客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也是几十年的邻居了,虽然你极少回来,但也不要和我那么生分,就当在自己家一样。”r
“我呸!简直比《笑傲江湖》的岳不群还虚伪!”方芳心里暗骂,一边转过身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r
既然他都如此说了,鲜于峰自然不会客气,和唐林去他家扛了把木梯子过来。然而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把梯子搭在屋檐下上房顶,反而扛着它进到正厅去了。r
潘东北眼睁睁目送他们去了,轻声对老婆道：“婆娘,你看鲜于鸿的儿子脑壳是不是有问题,回来先在河边围了一排狗屁作用都不起的竹篱笆,这会儿跑到正厅去翻检屋顶,我看他一点都不像他爸那么精明,笨得很!”r
“你管那么多作甚,别人的房子,他就算把大梁锯下来卖都跟我们没关系。去去去,看猪潲好了没,好了就喂猪,喂完我们也把屋子收拾打扫干净。你那个宝贝儿子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回来住两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