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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求娶


殿内一片寂静,周媛身为第一流高门贵女,若是单论门第,便是桓温的儿子也不配娶她,何况那人只是他麾下武将。

然而桓温当政多年,权可倾国,这一点,又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深深忌惮的。

周媛实在没料到桓温竟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请求,她下意识的以祈求地目光望着御座之上的司马丕,然而他只是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周媛,便收回了目光。

司马丕那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从垂在他面前的冕旒下传出:“未知桓卿想替哪位将军向朕的表妹提亲?”

难道他预备应下桓温的求亲?

周媛心头泛出丝丝惊惧,掩于袖中的双手不觉紧握成拳,在四角冰鉴冒着冷气的大殿内,她的掌心却顷刻便浸出湿热的汗水。她再一次清晰的体会到,那种自身命运操之于他人之手的滋味。

从方才在殿内所见来看,司马丕无疑不愿与桓温翻脸,至少目前他还不具备这个能力。可是他难道没有想过,这般贸然答应桓温的求亲,只会令桓温愈加不把他放在眼里,众大臣也会对他更加失望、轻视。便是为了他自身打算,也不当如此!

“陛下不可!”谢玄大呼一声,疾步跨出队列。他站在周媛身边,以一种安慰的眼神望了望她,而后也单膝跪地,神情坚定,对司马丕说道:“臣请娶——”

那个娶字一出口,周媛猛地拉住谢玄的衣袖,及时制止了他。谢玄还未出孝,若让他将后面的话说完,于他声名非常不利。她不愿连累谢玄,眼下能决定她命运的人,不是只有周闵和司马丕,或许,还有她自己。

桓温一怔,随即呵呵笑道:“阿碣,莫不是你也看上这周家女郎了?”

他当权多年,名门世家中资质优异者几乎都被他徵召过,谢玄亦曾做过他的属官,因而他对谢玄说话不免带着几分亲昵与随意。

不待谢玄答话,御座上的司马丕轻咳了一声,似是在警告他不要掺和此事。对上周媛恳求的目光,谢玄没有再出声。他缓缓站起身,神色黯然,低声道:“阿媛,难道你宁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不愿嫁给我么?”

“不是,我压根就想过要嫁人。这件事你别插手,一定有旁的法子解决的。”周媛同样低声答道,她知道谢玄对自己很好,可从未想过,他为了自己,竟不惜与桓温作对。

周闵神色焦急,若周媛真嫁给一员武将,对他和整个周家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他忌惮桓温不假,但他平素最重门第,这等辱没门楣,巴结桓温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他意外的看了眼谢玄,上前两步走到御前,急声作揖道:“陛下!”

“周侯莫急,且听老夫详说,”桓温满不在意的打断周闵的话,他朝着司马裒拱了拱手:“陛下,此将名唤沈赤黔,为吴兴沈家长房长子,骁勇善战,屡立奇功,臣以为堪配周家女郎。”

周媛对武将的了解仅限于名扬天下的那几位,这沈赤黔的名字她并未听说过。但既然他说是吴兴沈家,又是长房长子,周媛便猜到,这一定是当年随王敦反叛的沈充的后人。

虽然沈充谋逆而死,但他儿子却是一位忠义之将,是以吴兴沈家不仅没有没落,近年来反而声名愈显。在吴兴沈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族,门第也不算低,然而配汝南周家仍是高攀了。何况,沈赤黔还是个武将,光是这一点,在众权贵眼中,便已经低人一等了。

桓温睥睨着御座上的司马丕,虚拱一拱手,道:“未知陛下以为如何?”

在他眼中,这刚过弱冠之年的新帝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子,从一开始便未将他将当回事,问他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司马丕身上,周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攥紧衣袖,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司马丕的嘴唇。

司马丕咳了一声,淡淡笑道:“朕虽一国之君,然此乃周卿家事。朕只是阿媛表兄,不便插手,此事自当由周卿决定。”

看来司马丕也不是一味退让,周媛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怪不得从一开始他就称自己为朕的表妹,原来他用这样的称呼是大有深意的。

周闵的腰挺得笔直,他右手搭着腰间的玉带,面容沉郁,语气僵硬地说道:“桓公,小女年纪尚幼,此时便论亲,未免过早了。”

“周侯看不上老夫的将军?”桓温神色不豫,声音微提,任谁都能看出,他将要发怒。

听见桓温称沈赤黔为他的将军,司马丕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便是手中还没有实权,他也仍是堂堂一国之君,自然格外不能忍受桓温将本该忠心于他的将军视为自家私兵。

殿内重又陷入一片沉寂,没有人敢在桓温气头上反驳他。

被桓温这样明目张胆的逼婚,周闵气得面色涨红,他粗喘了几口气,压着愤恨,沉声道:“并非如此,只是昔年曾有高僧告诉本侯,小女及笄之前不宜成婚,否则不出一年,必有血光之灾。”

这一刻,他恨不得上次颜氏真的自尽而死,这样他便可以丁母忧为借口推掉这门亲事。

桓温重重哼了一声:“自那日赤黔见过周家女郎一面,便一门心思要娶她为妻,老夫也应下了。如今出尔反尔,莫岂不是要寒了六军将士的心。”

司马丕的毫无脾气,令桓温越来越嚣张,周媛看到时机,立刻反唇相讥道:“既然桓大将军您先代圣上应允了,又何必再来求圣上呢?”

大晋民风开放,女儿家为自己择婿的事时有发生,因而周媛并不会因为参与这个话题而受人诟病。

当然,那些至今仍谨守名教礼俗的古板人家也是存在的,幸而不算太多。

桓温脸一僵,被周媛这样直接戳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她,他只得对司马丕认错:“臣下一时心急,失了分寸,请陛下责罚。”

司马丕赞许的看周媛,趁机道:“桓卿,既然周卿都说阿媛不能在及笄之前成亲,依朕看,此事延后再议罢。”

桓温面色冷了下来,他心中憋着一股火气。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若不是自己和六军将士在战场上拼杀,他哪里能稳坐在那个御座上,如今不过是替麾下的将军要个女人,竟这般推三阻四!

“桓公,”见他将要发怒,一直如局外人般旁观的郗超突然开口阻拦,他徐徐说道:“桓公,下官以为周侯所言极是,周家女郎此时论亲似是早了些。”

他面上依旧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令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桓温望了他一眼,怒气攸地散去,忽而哈哈大笑道:“也罢,便让那小子再等一等吧。”

看来果真如人所说,桓温很能听进郗超的话。然而周媛此刻的心情依旧绷得紧紧的,听桓温的意思,分明是还不愿放弃,定要自己嫁给那沈赤黔才肯罢休。

下了朝,朝臣们三三两两离了太极殿。

周闵站在原地,目光沉重的望着周媛。周媛知道他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乖巧的走到他跟前。周闵叹息了一声,缓步走到殿外,待他穿上鞋履,才沉声道:“阿媛,莫要忧心,此事自有圣上和阿父为你做主。”

“阿媛晓得。”周媛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然而她和周闵都明白,既然桓温开了口,就没做过失败的打算。接下来将会有一段非常艰难的路途等着他们父女俩。

一个内侍打扮的年轻男子趋步行走到周闵跟前,口中唱诺,躬身道:“周侯,圣上着奴请您到东堂去。”

“有劳。”周闵转身拍了拍周媛的头,道:“阿父先去圣上那里,旁的事待阿父回府再说。”

周媛点点头,挤出笑容:“阿父勿需担忧女儿。”

看着周闵跟着那内侍走远,周媛的笑容才渐渐隐去,担忧之色悄然浮上她的面庞。

谢玄自出了太极殿,便站在殿门外的柱子下。周闵经过他身边时,他竟行了晚辈之礼。

周媛的目光不由转向他,谢家子侄最具名士风度,也最是清高。除非世交,一般不会轻易向旁人执子侄礼;何况同是在朝为官,便是行礼,也不该如此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