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十章 挪尽梅花无好意 上

“小岚无心冒犯，王爷恕罪。”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阿烬，他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看天空，手指又温情的在腰间的翠笛上流连。
　　阿烬是个让人感觉冷漠的人，但是每每当他抬头看天或者低头抚笛的时候，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情和淡定，似乎这尘世间的一切与他再无关系一样。
　　“哼。”苏格按捺住怒火，对着展凤飞说道：“使臣大人已经到了摩尔国，明日便到都城，你可曾想好如何回复？”
　　“啊……这……”展凤飞窘迫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王爷并无爱慕之意，所以……”
　　“那就是拒绝了。”苏格脸上浮起淡淡的悲伤，“没有可能了吗？”
　　展凤飞很奇怪苏格受伤的神情，让她心里微微一疼，但是她是不会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看见展凤飞沉默无语，苏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留下，那便是逼着自己去做了。
　　“王爷，我姐姐……”
　　“你若让我做什么，我能不答应吗？”苏格突然温柔的打断展凤飞的话，苦笑着说道。
　　“那王爷便是答应了？”展凤飞兴奋的问。
　　苏格微笑着点头，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然后慢慢转身离去。
　　那背影似乎无限的孤独，在秋日的风中渐渐远去。
　　这不知是展凤飞第几次看见阿烬独自坐在月影疏林中抚笛。
　　明天大哥就要来了，她突然失眠，于是便披衣起床，借着月色便瞧见阿烬在数株梅树下坐着，神情寂然的抚着手中的竹笛。
　　阿烬和她的大哥似乎有些相同，又似乎不同。她同样都看不懂他们的心思，但是大哥却让她觉得温暖安定，阿烬却让她觉得疏离淡漠。
　　阿烬的脸掩在疏落的树影间，他的五官并不是非常英俊，眉宇间带着冷漠疏离，细长的眼睛里常常看不出表情，偶尔皱眉的时候清楚的看见眼角细小的皱纹。可偏偏这副清冷的模样让展凤飞想起大哥来。
　　阿烬抚笛的时候，又像极了她大哥，温情弥漫，带着温润的气息。
　　悄悄走去，听得阿烬正低低吟着：“兴亡千古繁华梦，剑客倦天涯。老树荒碑，神仙何处？便去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展凤飞笑嘻嘻的对道：“松风十里云门路，愁白少年发。兴亡遗恨，一丘黄土，千秋月华。不如宝剑休看，做个游侠。”
　　阿烬一怔，看着月光中走过来的少女，浑身肌肤反射着乳白色柔和光芒。展凤飞笑吟吟的看着他，往他身边一坐，歪着头俏皮的说道：“如何？”
　　看着阿烬呆呆的看着她，不发一言，展凤飞秀眉一蹙，不满的说道：“难道我对的不好吗？哼！在都城里，可没人对诗能赢我的。”
　　原来这丫头在说对诗啊，阿烬不由一笑。展凤飞却惊奇的抓住他的肩膀，面对面的看着他。
　　阿烬被展凤飞的举动弄的手足无措，只见一张绝美的带着灵气的脸放大在眼前，找不出一丝瑕疵，鼻尖传来一阵幽幽的香气，他勉强敛住心神，对上那双星辰的般的眼睛。
　　“阿烬！原来你会笑啊！”展凤飞惊讶的说道，然后自己又格格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得意的样子：“阿烬笑的时候，居然被我看到了！”
　　阿烬看着眼前如花朵般美丽娇嫩的女子，突然想起了彼岸花。
　　那种美的不可思议的花，不是在人间绽放的，虽然有着火红的颜色，却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盛开在阴历七月下，大片大片，鲜红如血，梵语意为开在天界的红花。
　　很奇怪，明明是如阳光的笑脸，却让他想起了死亡的花朵。或许，是自己习惯了阴暗吧，无法找出晴朗的语句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阿烬，你笑的时候很清朗，和我大哥一样呢。”展凤飞笑着说道。
　　“哦。”阿烬收起了笑容，还是那幅淡淡的甚至冷漠的模样，他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去笑，这世界没有什么值的去高兴的，不是吗？
　　“阿烬会吹笛吗？”展凤飞看着他修长带着茧子的手掌中的竹笛，问道。
　　“不会。”阿烬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笛子，淡淡的说。会吹笛子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再也看不到了。
　　看见阿烬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笛子，淡淡的忧伤又弥漫开来，让展凤飞很不舒服，她突然拿过阿烬手中的笛子，横在唇边，浅浅的吹了起来。
　　一声清越的笛音响起，接着欢快缠绵有如春风般将阿烬的心一层层包裹起来，他甚至有一刻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沉醉在笛声中。
　　不知过了多久，展凤飞笑着问道：“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这世间万物均可疗伤，比如这笛声，这梅树，这天地明月……总之，没有什么伤悲可以持续一辈子，人，总是要让自己快乐的，阿烬不知道吗？”
　　“小姐果然名冠都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阿烬淡淡的说道，展凤飞是个奇迹，她似乎无所不知，却又似乎一无所知，纯净的如刚出世的婴儿，没有忧伤和愤怒，只有明净的快乐和简单的幸福。
　　“小姐可知道一种花，名叫彼岸。”阿烬又想起那种让人着魔的花朵。
　　“叶莫见，花莫见。”展凤飞抬头看着明月说道，“佛曰，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佛说，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阿烬叹息般的说道。
　　“彼岸花啊，就是石蒜咯，冬季呢叶色深绿，夏末秋初的时候花朵明亮秀丽。我倒觉得石蒜的花色很阳光，生命力又顽强，哪有你说的那么凄美。”展凤飞扑哧一笑，她可不是这样理解彼岸花的。
　　阿烬眼神复杂的看着展凤飞，她总是出人意料。或许如此解释彼岸花的只有她一人吧。
　　明亮秀丽，倒是很像她呢。如今，难怪展元承如此拜托他了，这样奇特的女子，换作是任何人，也想舍弃一切去保护吧。
　　“阿烬怎么不去睡觉呢？”展凤飞看到阿烬把脸转了过去，又沉默下来，便问道。
　　“你呢，为什么不去睡觉？”阿烬反问道。
　　“我自然是想到明天能见大哥了，心里兴奋的睡不着呢。”
　　“展公子真是幸福。”阿烬喃喃的说道，瘦削挺拔的侧面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若是给我找个大嫂，便更幸福啦。”展凤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满的撇撇嘴说道：“大哥说什么等皇上立了后再说娶妻，爹竟然也由着他的性子去，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还没个家室，我都看不下去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给找个好嫂子管管他。”
　　“未必因为皇上吧。”阿烬摆弄着竹笛，抬头看了看星辰，突然道；“小姐该去睡了，夜深了。”
　　展凤飞看着他说完后便起身离去，也看了看星空，摇了摇头，阿烬真是捉摸不透的人，尽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头发和身上落了些露水，南方的深秋也冷了。展凤飞突然想到明天能见到哥哥了，脸不由的又一热，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紧张。自从那日后花园轻轻一拥之后，她总觉得有什么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