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五章   凤游天下笑红尘

展凤飞并不知道，原来外面的山可以那样绵延不绝，外面的麦田可以那样无边无际。说来也是，天子脚下，自然繁盛昌隆，到处是酒肆楼阁，哪有这样的鲜少人烟的平原和高山呢？
如今，他们刚刚赶到一个小镇上。
天色已暮，小虎正去找住宿的地方。也不知车夫是怎么走的，尽绕过了那些繁荣的城镇，找些偏僻小路行去。好在展凤飞也喜欢景致独特的幽静山路，因此走了三天三夜，干粮也快吃完了，终于来到一个镇上。
这个小镇并不繁闹，只有一家客栈，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不少路过的客人了。
展凤飞在马车上的时候，便听小虎的话，将自己长发纶起，扮做一翩翩少爷。她容颜本就超出了性别的绝色，又比寻常粉黛多出三分英气，如今扮做男装，也是洒脱飒爽，举手投足不见深闺之气，令人神往。
小虎虽比她大了两岁，却是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几乎高出她一个头来。小虎本来长得憨实俊朗，剑眉星目，但如今站在展凤飞身边，却越发显得眼前的人儿温润如玉，神姿似仙。
三人刚出现在客栈门口，便引得众人引颈观望，展凤飞早已习惯别人惊艳的目光，也不觉难堪，径直走到柜台前，要订四间房。
小镇偏僻，客栈老板本就没见过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一见展凤飞与自己说话，魂儿好久才拉了回来，话也说不清楚了：“这位公……公子，这边客房只剩下一间了。”
“一间？”展凤飞笑着问道，“只有一间了？”
“是，是的。”好在展凤飞的笑容一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的美丽虽然带着侵略，但是却能让人越来越觉得温暖，如阳光一般，将阴影添满。
“那先订下，掌柜的晚上可能多送三床被褥过来？小岚，你先把行礼拿上去吧，我点几个菜。小虎，你去看看阿烬安顿好马匹了没有。”展凤飞从容的安排着，接着对老板说到：“有劳掌柜的上几碟小菜，两壶烧酒，要特色的。”
阿烬便是那车夫，年纪不是很大，不喜说话。经常沉默着赶着马，偶尔会抚弄腰间的竹笛，望着天空眼神空洞。他似乎不到三十岁，但眼睛里透着沧桑和冷漠，他是展元承亲自选出的人，走南闯北多年的江湖人。
展凤飞问到他姓名之时，他唇中只逸出两个字：“阿烬。”
阿烬，灰烬的烬。
他记得展元承临行前郑重拜托他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他和这个名满都城的小姐并不熟悉，他的命是属于展元辰的，原来他以为一辈子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可是有一天，展元承突然去括均山找他，拜托他照顾一个女子，于是他便出山了，于是便见着了那个笑如春花的女子。
他记得她不笑的时候如月亮般，带着稍许的清冷和无法遥及的美丽，但是微微一笑，便如整个世界都开满了花朵，撒满了阳光。他突然觉得，人生好象有了新的希望。
默默的拿起了鞭子，耳边是少女清脆的笑声，他突然很感谢展元承，好象他又给了他一次新生。
如今他刚一踏进客栈，便立刻感觉到两股不同的气息，隐隐约约的，虽然已经消失在江湖，但锐利的第六感并没有消失。
他和小虎径直的往展凤飞那个桌子走去。他很讨厌被人观看，虽然他们看的人是展凤飞，目光中也没有不敬，只有惊艳和仰慕，但是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这是江湖人特有的习性。
斜眼看了看桌子上已经摆好的酒菜，他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阿烬，你一直就是不爱说话的吗？”展凤飞看见阿烬端正吃饭的模样，突然想起了爹也是这样做着吃饭，一丝不苟。
“嗯。”阿烬继续吃饭，他很少喝酒。
阿烬的脸说不上英俊，单眼皮，清瘦的脸，永远清冷漠然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
“最近几天累着你了。”展凤飞有些歉意的说，他一直赶着马车，未曾合眼，她不知说了多少次休息换人赶车，阿烬就是不言不语，继续赶车。
“没有。”阿烬微微看了展凤飞一眼，看见她正满怀关心的看着自己，心里一暖，又低头吃饭起来。
“今天只有一间客房呢。”展凤飞突然想起今天晚上睡觉的事情，细细的带着英气的眉毛一挑，问小岚道：“房间里几床几凳？”
小岚答到：“一床两凳一桌，这边偏僻，摆设也是简陋。”
“如此，你与阿烬睡与床上，我和小虎在随便打个地铺。”展凤飞笑道。
“这怎么使得？”小岚几乎叫了起来，且不说她和阿烬男女共睡一床不妥，他们一夜坐着也要小姐睡着啊，怎能如此安排。
展凤飞倒是江湖儿女的性情，并不觉得两男两女共处一室有何不妥，她以为是小岚不好意思，便说道：“掌柜送来四床被褥，你和阿烬只是同床睡觉而已，有什么难为情的，若是以大地为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同睡一床呢。而且你不比我习过武，身子娇弱，阿烬又是三天没合眼，自然睡床上休息好些。”
阿烬看了展凤飞一眼，她果然不比一般女儿，江湖女子虽不拘小节，但也未必能说出她这样的话来。阿烬放下碗筷，低声说道：“阿烬在马车度夜便可。公子安歇好才是。”
“是啊，公子身子娇贵，我们奴婢……”
“说了不准喊自己奴婢。”展凤飞不悦的纠正道，“吃完饭都上楼去，听我的安排。”
展凤飞微微沉脸说话的时候颇有其父风采，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这位公子，”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展凤飞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装扮有些奇怪的少年，他年约二十上下，长的异常漂亮，似乎不像金主国人，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她，说道：“适才看到公子来住宿，只剩了一间房，恰好在下包了三间房。”
展凤飞明眸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子莫多心，在下是从摩尔国来金主国贩卖药材的生意人。恰巧路过此地，仆人和婢女包了三间房，这位小姐若不嫌弃，可与我家小婢同挤一房，将就一宿。一个女子终究是不方便与主子相住的。”
“公子是摩尔国的？”展凤飞一阵高兴，这摩尔国的皇后便是她姐姐，自此两国和亲后，往来频繁，许多摩尔国商人都来金主国做生意，岂料在这里碰见摩尔国的人，她自然高兴：“如此就多麻烦公子了。”
“不妨不妨，”那位漂亮公子礼貌的说道：“公子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同住，三个人挤一间屋子未免太辛苦了……”
“什么？不行！”小岚还未听完便先叫了起来，小姐怎能和一个陌生男人相住呢？
“是啊，不行的。”小虎有些憨厚，却立刻也阻止道。
“多谢公子盛情，”展凤飞看了看其余三人的脸色，微笑着说：“我就不劳烦公子了。哦，在下展风非，还没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苏格……”苏格还未说完，一个冷冷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请问苏公子做的什么药材生意？”说话的人正是阿烬。
“哦，不过是些摩尔国的特产药材，”苏格微笑着说，看了看展风非，“展公子是要去哪里呢？”
展凤飞笑道：“我是云游天下，没有固定的去向。”
“恰好在下要回摩尔国了，公子既然云游天下，可去我摩尔国，在下一定为你做向导。”
“摩尔国会去的，”一想到多年不见的姐姐，展凤飞心里便想念的很，她这次出游本来便有摩尔国，只是没想到现在便遇到了摩尔国人，“不过还不知什么时候去呢，若是去了，一定会找苏公子的。”
“那是一定。”苏格笑了笑，转头喊到：“阿杏沑，过来领这位小姐上楼，把房间收拾一下，让掌柜再抱一床被褥进去。”
“公子……”小岚并不想与别家的婢女一室，别人不知道展凤飞是女儿身，但是她自己知道，若是自己走了，小姐一个人与其他两人睡一间房，传出去可是不好。
“小岚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要赶路呢。”展凤飞说道。
一个娇俏的少女走了过来，将不情愿的小岚领去了房间。
“你们金主国的风俗真是奇怪，对待下人如同对待朋友般。”苏格说道。
“难道下人就不是人了？”展凤飞反问。
“自古便有等级之分，贵贱分明。”苏格似乎很不认同下人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眼阿烬和小虎，转了话题：“公子若是不累，不如去在下的房间对弈一局吧，恰巧在下也想多了解金主国的风俗民情呢。”
听是下棋，展凤飞来了精神，刚巧她也想知道姐姐那个国家究竟如何，便一口答应，爽快笑道：“难得有缘，一定要讨教一番。”
小虎急忙拉住展凤飞的袖口，“公子奔波多日，早点休息吧，以后若是相遇，再叙不迟。”
“没事的，小虎你们先休息，我和苏公子……”展凤飞话还未说完，阿烬淡淡说道：“公子既有雅兴，那阿烬便端茶送水伺候着。”
“阿烬？”展凤飞一直感觉阿烬是个沉默寡言不可琢磨的人，如今他突然如此说话，让她很是惊讶，想到许是担心她是女子，心里担心，便笑道：“也好，若是阿烬累了，便回房歇息。”
次日凌晨，苏格房间走出三人，正是展凤飞，阿烬和苏格。
展凤飞一向精神十足，如今竟然与苏格下了一夜的棋，聊了一夜的话。此刻依旧神采飞扬，没有半边倦怠之意。
“展公子棋艺高超，在下自叹不如。”苏格诚心的说道，谈了一夜，对金主国有更多的认识，而展凤飞更是让他钦佩不已，引为知己：“若是他日相见，必将促膝相谈，不舍昼夜。”
他突然想在金主国多逗留几日，或者将展凤飞请去摩尔国。苏格看着展凤飞的笑容，心里恍惚的想，即便为了这样的展风非，他也必要成功，日后便可与这样的神仙人物日日相见。
“苏兄自谦了，听言苏兄口中的摩尔国，小弟更是神往，日后定会去拜见。”展凤飞说道。
“你只要去都城，随意打听在下的名号，便有人带你去陋室一坐。”苏格笑了笑，他很期盼那一天带到来呢。
“时辰不早了，公子请回房，天明便要赶路了。”阿烬说道，他也一夜未睡，一直端坐在一边守着两人下棋。
“那就以后去摩尔国便找苏兄。”展凤飞微笑，她担心阿烬身体疲累，便抱拳道：“那苏兄回去歇息吧。”
苏格也不多言，拱手相送，便回屋去了。
屋中茶水还未凉，他坐在展凤飞刚才的位子的上，轻抚她喝过的茶杯，脸上流露出莫名的笑意。屋中似乎还残留着展凤飞的余香，苏格对弈之时便知道展凤飞并非男子，虽然英姿勃发，但是身上独特的少女幽香却出卖了她的性别。
若是没错，这个展公子，便和都城展家游走的展小姐有关。展风非，展凤飞，苏格突然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此次金主国之行，居然有如此大的收获。
“哈尔曼。”苏格喊到，只见一个人快速闪了进来，“阿杏沑可打听到他们出行方向？”
“回公子，那小岚只说她家公子随心所欲，不知下一站又是哪里。”
“看出来了，这个展公子倒是有趣。”苏格摸着下巴说道，“可惜我们还有事在身，否则……”
“主子，刚才展公子那一行人喊醒小岚，这就收拾行李走了。”突然一个丫头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她正是与小岚同睡的阿杏沑。
“哦，没事，可能是那个叫阿烬的主意。这些人中，他最为深藏不露，”苏格似乎很有把握的说到：“我们办完事，便回国好好等这展风非的到来吧，另外，你再去探查一下，皇上所秘密搜寻的人，是否便是展凤飞。”
他当然不担心下次无法再见展凤飞的面，因为展玉仪还在宫中坐着呢。脸上浮起笑容，苏格喃喃自语，“或许很快就见面了，到时候，可不会轻易让你离去。”

皇宫中，金轩遥正坐在龙椅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消息属实？”金轩遥问一边展元承。
“是，三弟刚刚派人回报，看来有大的动静。”展元承皱眉说道。
“最近事情可真多。”金轩遥看不出情绪的玩着手边的玉器，冷不防的问，“展凤飞可有消息？”
“皇上，现在国事为大……”
“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那么大的反应。”金轩遥嘴边露出冷笑，“我怎么觉得一旦说展凤飞，你就变了一个人呢？没有往日半分冷静从容，难不成你怕我强要了她去？或者还是你心中有什么事情，我所不知呢？”
“皇上，微臣不敢。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还是等这些事解决之后再说小妹之事。”展元承不知道为何最近皇上的脾气越来越难捉摸，似乎他们君臣之间出现了什么看不见的距离。皇上终究不是当初对他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小兄弟了，他已经成了深不可测雄霸天下的王了，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那就尽快解决了此事，再谈展凤飞。”金轩遥眼神微微一凛，“你下月去摩尔国看看展玉仪吧。快三年不见了，虽然消息不断，但是终究去看一眼为好。皇后的位子不是谁都能坐的安稳舒心。顺便告诉她，金主国走出去的人，虽然贵为他国国母，但是要受了委屈，还是朕的子民，自然会主持公道。”
“四妹乃是当年皇上亲自选送摩尔国的人，又贵为皇后，怎会轻易受了委屈，摩尔国不过是些乱贼作乱，和皇后一定没有关系。”
“你放心，展家的人如何朕很清楚。”金轩遥似乎知道展元承多心了，便冷冷笑道：“不过若是展玉仪的性格如展凤飞一般，那情形又不同了吧？”
展元承一听又说起展凤飞，神情一黯，低头不语。金轩遥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展元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里微微一紧，又想起那个仙女般的小妖精。
果然还是要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把她召回自己的身边，他越来越觉得无法割弃这份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