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导凝神片刻,望向元烈道:“旭王殿下,依你看裴家下一步会如何做?”
元烈看了一眼李未央,琥珀眼睛闪了闪,有点委屈地道:“你们两个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来问我?”
李未央懒懒一笑:“哦?看样子你心头有数,不妨说来听听。”
元烈微笑道:“这不是很简单吗?今天王子矜的出现就已经是一个预兆,这说明裴家意图运用其他世家的势力来对付郭家,接下来恐怕郭家要成为众矢之的了,腾不出手再去对付裴家人。”
李未央淡淡一笑:“看样子裴后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郭导低头沉思,的确,若是郭家风头太盛,恐怕会受到其他各家势力的围攻,如今这种局面表面看一片大好,往深处想未尝不是一场危机。
而此时皇后宫中,裴弼低头请罪道:“娘娘,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一时不察。”
“蠢东西!”皇后没有耐心,竟然抓起案上的一只翡翠玉瓶,狠狠地砸向他。玉瓶落地砰地一声落地,顿时分崩离析,色泽浓郁的翡翠在她盛怒之下被摔成了粉末。
裴弼低下头只是叩首,他也知道皇后是在盛怒之下,即便距离很远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一种异常的凶狠。每一次只要裴后发怒,就无人敢靠近她半步,裴后的个性,是容不得半点悖逆的。
裴皇后怒极反笑:“早已经跟你们说过手不要伸得太长,一千三百万两是什么东西,难道比得过裴家百年基业吗?你们以为裴家是你们私人的产业,可以随随便便轻易毁掉?你那个愚蠢的父亲,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改不了贪财的毛病,要是当铺之中再搜到其它的东西,我看裴家全族人的性命也难保了!”
裴弼连忙道:“娘娘不必动怒,在那些官兵闯进来的同时早已有人将重要的卷宗和书信付之一炬,他们也找不到太多的证据,唯一的证据便是那一本账册了。这也不过就是扣裴家一个贪污的帽子,其他是不会有什么的。”
这些年来,所有重要的往来、账册,甚至一些官员收受贿赂,例如他们何年何月因何故收钱,随后这些人又是如何升迁升职,如何转调贬黜,现在何处任职,这些记录全都在那店铺的记载之中,这些东西可都是至关紧要的。裴弼为人谨慎,不会轻易将这些东西放在裴府,所以才找了这一家当铺权作遮掩,旁人只知道当铺是用来做生意的,万万想不到这还是一个秘密的据点,用来搜集所有大小官员的秘密资料以作为拉拢、收买之用。当那些人闯进去的时候,东西就被姚朝奉毁掉了,只差最后一本账册。
皇后松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略略降低了声音:“你们这些蠢货!我早已经说过做事要不留后患,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该留下来。”
裴弼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手中掌握着那些人的证据,才能让他们乖乖的听话,他又怎么能不留着?但是此刻,他却不敢多说什么。
皇后一挥手,裴弼顿时如同死囚蒙了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皇后宫中,直到站在了宫墙之外的月光之下,他才狠狠打了个哆嗦,一身冷汗涌出毛孔,只觉得浑身都湿透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皇后的阴寒和易怒,可是这一回他却仿佛在对方淡淡的目光里看到了森冷的火焰,那怒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但事情的糟糕程度远远超过裴后的预料,第二日,裴后正在休息,宫女在小声禀报道:“娘娘,裴大公子在殿外候着您,要求觐见。”
“裴弼?”裴皇后的眼皮突突的跳了起来,心头立刻想到裴弼此时进宫必然有十分要紧的事,她立刻点了点头道:“吩咐他进来吧!”
裴弼几乎是一路跌撞着进了大殿,这段日子以来他的病情越发严重,而且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脸颊上竟然也不似往日光滑,反倒多了些青青的胡渣,整个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十分憔悴的模样。裴后看到他,突然惊觉他身上隐有血迹,不由道:“裴弼!你这是怎么了?”
裴弼不急于回话,只是跪倒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娘娘,我去赴王家的宴会,回去的时候从马上坠下,受了一点小伤。”
裴皇后微微变色,很快便用平稳的声音道:“既然受了伤,为什么不好好回去养伤,跑到宫里来做什么?这个时辰——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裴弼咬牙,一字字地道:“之前在大殿上发生的那桩事情,娘娘不会忘记吧?”
裴皇后眉目一紧道:“继续说下去。”
裴弼应声道:“是,娘娘可还记得,上一回宝儿曾经收买艳血盟的人,让他们去劫持郭家的马车,结果事败不说,反倒被郭家人诬陷说被盗了舍利子,郭家人还借此去盘查裴家多年来的据点,并且搜查出了一本帐薄,虽然重要的资料被我暗中毁了,可是陛下终究还是知道了那一千二百两的事,以至于让我们三倍清偿。”
裴皇后淡淡地道:“这我当然不会忘记,又出了什么事吗?”
裴弼面上涌现出无限的痛苦,他没有想到李未央的手段如此毒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裴氏还帐的当口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低声道:“那事情发生之后我将宝儿狠狠的训了一顿,并将她关在屋中,不允许她随便出门,可是这个丫头竟然悄悄买通了婢女,威胁了护卫,偷偷逃出府,信誓旦旦地要去找那艳血盟的人问个清楚,那些江湖草莽当然不顾信义,反咬了宝儿一口,不但掳走了她,甚至还将她卖入了幸月楼……”
裴皇后原本神色慵懒,听到最后三个字猛地坐直了身子,难得声色俱厉:“你说什么?”
裴弼心里一紧,一字字道:“宝儿被卖入了幸月楼。”
裴皇后柳眉倒竖,一扬手,猛地将旁边茶几上的青瓷花瓶挥倒在地,那鲜艳的花瓣和着水一同凋零,裴后的声音透着无限冰冷:“如今她人在哪里?”
裴弼低下了头去,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却无论如何却驱不走那彻骨的阴寒:“找回来的时候,她寻死觅活的要上吊。”
这话已是说裴宝儿失贞了,裴皇后整个人坐在殿上,面色第一次极度的难看,良久她才再度开口,声音却仿佛缠了冰丝,带着说不清的阴寒之气:“既然如此,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裴弼低着头,坚难地吐字道:“娘娘,现在让她自尽已经晚了!”这声音极度沉重,完全失去了往常的冷静,已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裴皇后不由心头一跳,开口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晚了?”
裴弼咬牙:“这件事早已被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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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裴皇后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她不开口,整个大殿都陷入了可怕的沉寂。所有的宫女都是噤若寒蝉,屏息凝气,甚至不敢抬头看裴后的神色,想也知道裴皇后此刻一定是极为恼怒的。最终,她眉目重新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这李未央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
裴弼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道:“娘娘,是我办事不力,教妹不严,才会出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请您责罚!”
裴后略略挑起唇角,不动声色之间掌控一切:“宝儿这个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向来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你们又很少管教,她自诩美貌,以为有点资本就能得到一切,如今才会碰得头破血流。虽然是别人故意挖了陷阱,可这又与她的性格有关,若她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呆在裴府之中不再出门,何至于遇上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她出家为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