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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皇子邀约(1)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未央正在写字,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眉头一皱,随后便是停下了笔。

    “怎么会这样呢?”她洁白的面孔,便浮现出一丝疑惑。

    今天的李未央一身浅碧色丝褶缎袄裙,层层叠叠的裙裾犹如流水一般铺陈开,仿佛泛着粼粼波光,此刻李敏德的目光正不经意地停在她袖口的褶皱上,随意地伸出手抚平后,才满不在意地道:“怎么了,超出你的预料了吗?”

    “我对拓跋玉说,让他母妃送一件旧时情意的东西去给皇帝,让他念及旧情,想起德妃往日里的温婉可人和贤良端庄,虽然不至于立刻让德妃摆脱困境,至少也不会雪上加霜才对。怎么会突然引起皇帝的暴怒呢?这——实在是不寻常。”

    李敏德微笑起来,道:“你的做法原本是没有错的,可以让皇帝惦念昔日之情。只可惜——”

    李未央抬起眼睛看他:“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什么内情才对。”

    李敏德的笑容更深:“说是内情,却也不算,我只是比你多知道那么一点儿。虽然出事以后封锁了消息,但是也不会一丁点儿都透不出来。据说那天晚上德妃按着你的意思送了同心结过去,谁知暗中被人动了手脚,把原本好端端的同心结给剪碎了,你说皇帝看到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想法?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这是在德妃不识抬举,心怀怨愤吧?”

    李未央奇道:“被人动了手脚?皇后?”

    李敏德只是露出一抹微笑,悠然道:“当然,皇后,太子,不过是被人牵动的木偶,背后那个人,一直在暗中窥测着。”

    莫名地,李未央就叹了一口气,道:“是拓跋真啊。”

    李敏德的声音低迷了起来:“怎么,救不了德妃,很不开心?”

    李未央一愣,随即失笑,道:“她本来就是必死之人,我不过是给拓跋玉一个机会,让他认清这一点而已。从出这个主意开始我就说过,贸然行动很危险,当然,若是不动,同样必死无疑。”

    “我还以为,你——”李敏德勾起嘴唇,自嘲一笑,“是为了拓跋玉才帮忙的。”

    李未央的笑容如常,可见是真的不在意:“德妃死或不死,都无关乎大局,我其实并不关心。我只关心拓跋真下一步有什么行动。”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敏德一眼,“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连吉祥殿都敢烧,事后还能毫发无伤地从宫里走出来,当真是不简单。”

    李敏德微笑得让人心醉:“不要小看我在宫中的人脉啊……”

    “那么,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呢?”李未央早知道李敏德神通广大,却没想到他在宫中也有这样的耳目,这样想来,就等于是大历宫廷中有越西的探子了。这倒是不奇怪的,各国互派细作,潜伏下来就是几十年,只是,越西皇帝连这样的细作名单都交给了李敏德,可见他是多么爱护这个儿子。

    “我知道蒋华秘密与皇后太子勾结,想要置你于死地。但是他们太天真了,就凭他们那点儿三脚猫的伎俩,是没办法做到一丝风声都不透的。从蒋华邀请漠北皇子进宫开始,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却故意按兵不动,放任他们胡来,因为只有在最关键时刻出现,令他们功败垂成,才能看到他们郁闷到吐血的脸……”李敏德的笑容显得格外善良,却让旁边的白芷和墨竹听得面面相觑。

    关键时刻才出现,把对方打得溃不成军,这算是一种什么心态,好像,有点扭曲吧。

    原来从漠北四皇子出现开始他就已经怀疑了……这下轮到李未央自嘲:“我以为我的消息算是灵通了,可是连莲妃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早已事先防范了。”

    李敏德凝视着她,放柔了声音:“你顾忌着拓跋真,所以在宫中不敢布下太多的耳目,主要的消息来源是莲妃。但有的时候,皇帝也未必完全信任她,这个时候,就需要动用其他的人手了。”

    李未央笑了笑,一双眼睛就像清澈的水晶,水晶之下,依稀有花朵在悄然绽放。她心想,比起李敏德,自己还是过于谨慎小心了,若非是他一把火烧了吉祥殿,只怕自己就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摆脱掉那个漠北四皇子了。

    李敏德却自顾自地低下头,指着她的那幅字道:“什么事情持之以恒都会越变越好,你看,刚开始你的字真的很丑,现在不是大有进步吗?”

    李未央:“……”你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吗?

    李敏德只是笑,明眸灿灿如星,浅笑脉脉生温:“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李未央无语了半天,李敏德虽然是个男子,但笑容一起,眼睛就会变成两道弯弯的钩子,足以勾动任何人的心,让她原本想要反驳却也反驳不得。低下头仔细瞧了瞧自己的字,不由叹息一声道:“画虎不成反类犬,我的书法,终究是不成啊。”

    这个世上,并不是你努力就能改变一切的,譬如李未央的书法,就是无可救药了。写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太大的进步,不要说成名成家,就连普通的闺阁千金都不能比,真是可惜可叹,她不由得觉得很失望,丢下了笔,对白芷道:“好了,收起来吧。”

    李敏德瞧着她失望的样子,便笑道:“今天是放生节,要不要出去看看?”

    李未央挑起眉头,道:“放生节?”是啊,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放生节,怎么她倒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在大历民间有个习俗,把每年的二月十六定为放生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放生一些动物,而且要去专门的放生地,或是郊外或是放生池,权作功德。

    “老夫人说今年她就不去看放功德了,却已经准备好了放生的鸟,说是请你代她去放了。”白芷这才把刚才罗妈妈特地来说的话告诉李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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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未央点点头,责怪地看了一眼白芷,道:“怎么不早说呢?”

    白芷很有点委屈,刚才看到小姐那么专心致志地写字,她一时没敢开口而已。

    “去准备马车吧,咱们不走远,放了生就回来。”李未央这样道。

    白芷和墨竹听了,知道可以出去,一时都欢喜起来,忙不迭地就去准备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李未央坐在马车上,看着马车靠垫后头一溜儿的鸟笼子,不由失笑:“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可是精心养护的鸟儿,这都要放了吗?”

    这一回,李老夫人一共放生了十八只鸟,除却这马车里放着的六个鸟笼子,后头的乌棚马车里还有十二只,这些鸟原本都是老夫人挂在走廊底下,有好些是养了几年的。平日里这些鸟儿一只都是几十两银子,外头极难寻到的珍稀品种,此刻却全部都要放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四弟偶感风寒,有点咳嗽,老夫人这是心疼他,说如果多放生,多积累阴德,老天爷感到了她的诚心,就能让四弟早日康复。”李敏德带着笑容说道,说话的时候,他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的扬起,露出里面的瞳仁,透着淡淡的琥珀色,让人心悸。

    李未央的心情就有了那么一点温暖:“有她老人家的照拂,敏之也可以幸福了吧。”

    “对,纵然没有老夫人,还有李萧然,他为了最后那点血脉,也会好好保护四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可是……他还有一个儿子。”李未央突然这么说道。

    李敏德笑了笑,道:“从你逼蒋华说出李敏峰的地点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死了?”李未央一怔,随后道,“可我派去的人没能找到他,说明在这个问题上,蒋华说了假话。”

    “不,一半儿真一半儿假,照着他说的方向,我搜罗了很久,花了一个月才找到人。只是我没有杀他,杀了他的人是他自己。”李敏德这样说着,目光像掠过水面的清风一样落到她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李未央不由蹙眉。

    “意思就是,他日夜躲避,焦虑不安,终于染上了一种疫病,等我的人去了那里,他已经断气了。”李敏德毫无感情地说着,只是平静地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李未央有点始料未及,又有点惊讶,最终化为一抹笑容:“这样,很好。”李萧然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敏之,永远也只有敏之,为了让他的血脉传承下去,哪怕豁出性命,他也会培养敏之成才。

    “这样,你就不需要再为四弟做什么了。”李敏德补充道,面孔带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李未央看着他,莫名就有了点困惑。这样的困惑,让她向来冰冷的面容多了一丝正常这个年纪会有的不安。李敏德的笑容更深,却没有对自己的话作出丝毫的解释。

    马车停在了整座京都最高的望湘楼边上,李敏德专门在这里包下了一个清静的厢房,下人们都去放生了,连白芷和墨竹都撒丫子跑开,追着赶着要去放小鸟。李未央倚着回廊,坐着看她们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楼下很多人都在放生,李未央的目光凝在其中一个少女的身上。那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掰开一个大寿桃,里头竟然飞出了一只小鸟,扑棱棱地张开翅膀,飞向天际。大伙儿仰望天空,无不拍手称快。

    李未央看着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宽大的长袍,肩披云肩,脚蹬红靴,看起来装扮和京都人完全不同。就在她向对方望过去的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她,便抬头向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牙齿。

    李未央突然不笑了,因为她分明看见,那少女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漠北的四皇子李元衡,此刻,他也目光炯炯地向楼上望了过来——

    蹬蹬蹬蹬,不一会儿,便有敲门声响起。

    李敏德不悦地盯着推门进来的人,冷道:“漠北四皇子,不知你不请自来,算是什么道理?”

    李元衡便只是笑道:“小兄弟,上回咱们交过手,我知道你武功不弱,但你不想在这里打起来吧,那多难看!”

    赵月和赵楠都同时警惕地盯着李元衡,面色十分不善。李元衡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正眼睛珠子乱转,不一会儿,眼睛就定在了李敏德的身上,开始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她生得十分漂亮,弯弯的细眉有如两勾新月,小巧挺直的鼻子,柔软嫣红的菱唇,那双眼更仿佛是盈盈的秋波,清清亮亮的,只要一眼,就能摄去人的魂魄,除了皮肤因为漠北长期的风沙稍微显得有些粗糙之外,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李未央见她眼神顾盼间盈盈流淌,甚是迷人,心中就明白她是看上李敏德了,不由摇了摇头,这个月的第几回了?每次敏德上街,总要引来不少小姐围观,更有言行大胆上来示爱的,听说上次还有个小姑娘丢了肚兜到他的马车上……真够大胆的啊,可见一张漂亮的皮相有多么的重要。这些女子从未和敏德相处过,便直言说喜爱想要结成连理,这才是李敏德极端厌恶她们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李未央有几分了解敏德的心情了,被一群狂蜂浪蝶包围着肯定不舒坦,难怪上次他会毫不留情地动手收拾九公主。大概正如他所说:“收拾着收拾着就习惯了。”

    “安平县主,这是我妹妹和畅公主。”李元衡看到李未央关注他妹妹,显得很是高兴,赶紧介绍道。

    和畅公主性格显得很是爽朗,快步走上来,对着李未央扬起笑脸:“我是漠北六公主,第一次跟随兄长来到大历,你就是安平县主吗,我哥哥说要娶你回去做妃子!你会跟我们一起回漠北吗?”

    李未央无语,李敏德冷笑一声,道:“只怕你哥哥的美梦还没醒,陛下已经取消了这门婚事,那就是一锤定音,绝无更改了。”

    李元衡不服气道:“只要我喜欢安平县主,我就可以带她走,关你们大历的皇帝什么事?他管天管地,还管人姻缘吗?本来就不需要他允许!”

    这一番话说的惊世骇俗,听得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大概他们的观念里,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大胆的,但漠北皇子毕竟不是大历朝人,他对本国的皇帝不尊敬,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李未央淡淡道:“的确不需要陛下允许,但需要我的允许,这婚事,我说不成,那就是不成的。”

    李元衡愣住,好像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和畅奇怪地盯着李未央:“为什么呀?我哥哥有很多的土地,还有好多的奴仆,他的牛马也是整个漠北最壮实的,草原是最肥美的,还有他还没有正王妃,你若是嫁过去了以后,就是正妃啊,他所有的侧妃都要听你的话呢!多威风啊!比你在这里憋憋屈屈的过日子要好多了!你看,我随时随地高兴出门都能出去,可是你们这里的大家闺秀出门都得一帮人跟着,多烦人啊!”

    李未央看着一脸诧异的和畅,不由笑道:“你哥哥的财富可都是属于他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兴趣替他管理牛羊,也不想管理他的侧妃们,我就愿意舒舒服服地在京都过我受拘束的日子,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和畅的脸上就露出失望的神情,还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李未央不肯嫁给李元衡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