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壮丁的来了！抓壮丁的来了！”
一阵急促的锣鼓声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在屋外响起。
屋里躺着一位面带蜡色不停的咳嗽的妇人，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停下言语趴在窗台上，小心翼翼的撩开窗子，外面果然尘土飞扬，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们正在追逐逃跑的年轻壮士。
商金两国，近年来年年战乱，百姓不得安宁，商国兵强马壮又舞台富足，在巨大的战争压力下，金国不得不从广招士兵沦落到要抓百姓来滥竽充数。
啪，窗户被放下来。
吕子林跟李婉面面相窥，同是惧色。
“婉儿，你照顾好花娘，我从去后边避一避，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千万别说认识我！知道吗？”
李婉被吓得面无血色，傻愣愣的点头，吕子林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恍若惊魂的抓住他得袖子：“后山不行，后山已经被官兵围住了。”
“那怎么办？”
那些人说是招兵从军，但为首的将军嗜血成性，要是被抓起来，恐怕还没上战场就已经死在军营里面了。
屋外士兵下了马，开始一家一户的搜查，两个小兵踹开李婉家的院子门。
木板倒地的声音，花娘咳嗽的声音在一瞬间交织，李婉感觉自己的心跳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然你去衣柜里躲躲。”
尽管知道这瞒不过士兵的搜查，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吕子林摇了摇头，忽然眼前一亮：“地窖，婉儿，你家地窖在哪？”
“是啊，我怎么把它给忘了，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厨房，在灶旁的大米缸下有一个可以容纳四五人的地窖，平时是用来储存红薯的，这几年年年战乱，田地荒掘没有那么的粮食储存，这里渐渐也就被她淡忘了。
吕子林纵身一跃，一米八的个头在里面依旧可以站立自如。
李婉刚刚松了一口气，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就像踩在她脑子里，一步一个回音，她赶紧将米缸挪过来，娇小的身躯显得有些吃力：“子林哥，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这些人搜不到什么名堂也就走了，就委屈你再这里先待一会了。”
吕子林帮忙拖动缸底，表情严肃：“我知道了，你们娘俩要小心。”
“恩。”缸遮住了最后的视线。没等到李婉松一口气，那些蛮横的士兵就破门而入，是两个魁梧且凶神恶煞的壮汉，高个子一脚就将摆放在门口的洗脸架踢翻了，接着拿大刀挑开大衣橱，里面就几件朴素简单的衣服跟花娘的手镯。
高个子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捣了几下旁边的胖子：“好像还值两个钱。”
胖子眼前一亮，伸出五根手指：“看不出这娘们还留着点好东西，老规矩，五五分账。”
“我知道，晚上请你喝酒！”
这些人，说的好听是保卫国家的将士，其实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土匪。
见高个子将手镯很自然的揣在兜里，李婉的手紧了又紧，那可是爹留着娘最后的东西，这些年不管家里有多苦，娘的病有多重，她们都不舍得将镯子变卖，没想到居然被这些人抢了去。
“喂，老婆子，你们家儿子去哪了？”胖子刀抗在肩上，神色轻蔑的扫视着房间，目光触及到站在灶子旁边的李婉时，眼里迸发出一丝亮光。
花娘本来就体弱，收了惊吓更是咳的厉害，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我……我，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娘，你没事吧。”李婉小跑了过来，端起床边的水想要喂给花娘喝。
手伸到半路被胖子抓住，贪婪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视，李婉穿着一件旧花裙，袖子跟腰上还打着好几个补丁，未抹胭脂水粉的小脸加上慌张恐惧的眼神，更加激起胖子的兴趣：“这就是你女儿？长的还挺标致的，想不到这鸡窝里还能长出凤凰啊！”
高个子也忍不住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细滑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小妹妹，我们今天来可是来抓男人的。你们家有没有男人啊……？”
撩人的尾音配上两双饿狼扑食的眼神让她瞬间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家没有男人，只有我跟我娘两个人住，你们走吧。”她往后缩了一点，试图离这两个男人远点，他们让她感觉不自在。
两人对看了一眼，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胖子搓了搓手，邪笑道：“都跟你说了，我们是来抓男人的，既然你们家没有男人的话，我们就只能抓你咯。”
“是啊，你看你长的这么漂亮，没有男人多可惜。”高个子在旁边附和。
“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李婉不停后退，后背撞到墙上咚的一声，花娘见情况不妙，一时激动咳嗽的越来越厉害，眼瞳涣散，伸出的手始终抓不到李婉：“别碰我女……女儿。”
两个男人就像野狗一样将李婉扑倒在草堆上。
“你们快放开我！”
沉重的身躯的她快喘不过来气，所有的挣扎在此刻看来都显得无力。
啪……
当快心灰意冷的时候，两人倒在地上，吕子林的身影出现在后面，他的眼睛很可怕，凶狠残酷，让人感到陌生。
“婉儿，你怎么样？”他伸手扶起李婉，四下查看确定没事神色才稍微温和了一点。
“我没事，没事……”李婉深呼吸了几口气，心脏快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后退了一步，吕子林蹲下来，手搭在两人的鼻息处，抬头望着李婉跟花娘。
花娘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子林……怎么样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李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询问的眼神望着吕子林。
他一声不吭的站起来，点了点头。
花娘瘫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现在的官兵固然可恶，可他们毕竟是一条生命，杀人者自己心里有压力不说，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他们肯定是要被砍头的。
李婉探头看了看外面，一场搜查行动正在收队，村里很多壮汉被绳子绑着像放羊一样被官兵牵走，他们的亲人在后面哭泣求情换来的只是殴打跟唾骂。
这一幕幕在吕子林的眼睛里闪过，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不如我们去木县吧，听说那里国泰明安，有不少村民已经去了，反正我们留在这里也活不了，不如出去试试，可能还有条活路吧。”
李婉为难的看了眼花娘，坐在床上。清秀的小脸眉头深锁，
花娘枯树皮似得手搭在她腿上，李婉看着娘亲饱含深意的眼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花娘叹了口气，咳嗽声听起来很闷，就像敲打破罐子发出的声响。
“那怎么行，要走我们一起走。”
“是啊，花娘，我娘死得早，是你将我养大，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吕子林紧紧的握着花娘的手，深邃的眼眸跳动着很多情感。
“可是……”望着两个诚恳的孩子，花娘眼眶滚动着泪水：“我身体不好，早晚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的，你们带着我就跑不了了，你们就听我的话，快点走吧！”
“怎么会，我还有好多事情没问你尼，你真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外面吗？”吕子林拍了拍花娘的手，笑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格外灿烂，他扭头对李婉说道：“婉儿，你随便收拾点能用的东西，我去把家里的老牛跟木车带上，我们现在就走。”
李婉用力点了点头，只要能跟子林哥还有娘在一起，去哪她都不怕。
包裹收拾的很简单，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几件破衣服，还有一些药跟干粮，李婉都放在篮子里，路过两具尸体的时候，李婉深吸了一口气，将娘的手镯拿了出来，这可是爹留着娘的东西，千万不能落下。
“婉儿，你收拾好没有？”
外面传来吕子林的声音跟牛车的咿呀声。
“好了，好了。”将手镯用手帕细心包好后，李婉搀扶着咳嗽不断的花娘，挎着篮子慢慢走出大门，吕子林走过来搀扶着花娘坐上牛车。
他带了很多被子，铺在牛车上，旁边还放着一筐番薯跟水袋，花娘望着坐在前面的一对人，心里百感万千，木县那是一个承载着她年轻记忆的地方，就是在那个地方，她失去了所有，却拥有了李婉。
这天，天气暖暖的，李婉坐在吕子林旁边，牛车经过树林的时候，一片树叶落在李婉的头上，吕子林不经意看到，咧嘴一笑，那一抹笑容，在李婉眼里已经是世界上最温暖的阳光。
“婉儿，去木县你有什么打算？”
说话间，纤长的手指摘下她头上的树叶，很自然也让李婉很满足的动作，她可以感受到吕子林那宽厚的手掌触碰她发丝的感觉。
“我不知道。”未来的迷茫让她得眼眸蒙上灰暗，一瞬间又被阳光驱散，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不断后退的树说道：“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我再去找份工作，最好能离药店近一点，这样抓药方便一点，娘最近身体不太好。”
花娘的病是老毛病了，总是咳个不停，她们村里的大夫个个束手无策，这次去木县希望能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将娘的咳嗽治好。
吕子林沉思了一会：“木县那边，你们有亲戚吗？”
李婉摇了摇头，她从小在村里长大，从来都没出过门，不知道娘在那边有没有亲戚。
“娘，木县我们有亲戚吗？”
花娘眉头微蹙，浑浊的眼眸闭上，往事匆匆在脑海闪过，男人呵护备至的温柔，女人鄙夷咒骂的模样，还有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一转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