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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色年华


[青春的奢侈,r

便在于能够有足够清澈的心情,r

用七百多个夜晚去写一封言不由衷的信,r

并给一个并不属于将来的人。]r

“……r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所到之处都是湖泊,那么在这里,你是我的眼。r

与玛吉阿米擦肩而过的时候,的确有想到过你。想起你念及起的: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在匍匐前行的朝拜者身后慢慢走失,并没有为那虔诚的朝暮者打动。你是一只北归的大雁,在途中不易逗留很久。r

八廓街人群鼎沸,没有栖身之地。我像一个逃亡者奋力钻出命运死角,在血泊里寻一条出路。这一点,我们一样。我的确还在想起你说的:和一个流浪歌手去西藏。而你口口声声纠正道:我不要去拉萨。一定不去。想必你在此情此景里,现实的杀手锏让你片甲不留。你连片刻的停留都不愿意。r

那一天早上,撩起帐篷的一角。阳光扼杀了清寒,四周草尖上静止滚动的露水围攻着出门的步伐。一只羚羊站在离我不远处的朝阳里,四目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上去格外孤单。r

无法收拾的担忧四处涌来,我怕你过得不好。然后在纸上缝合念你的心情,后来又想起它在藏语里的意思叫“坠”。然后就想一足踏穿有你的城。r

“叶子在空中不是飞翔,而是坠落。”我一遍一遍回味当年没有听懂的你的话语,当时只为安慰你不动声色的说谎。现在想来“我懂得”是需要多少的心领神会才能说出口的奢侈。现在的你,不会在乎那些不被人理解的话寻求同类的急切心了吧。想起那夜你把所有的过往都埋在麦克风里,上演的一幕幕剧情里莫非只是:这个世界孤单的需要另一个同类。你讲起的断断续续,连接着生命里的某一根神经,让我一起和你发抖。现在,你都不愿意说起了吧。r

这里的美是空旷的,是粗线条式的无与伦比。和你的细腻和纤细刚好逢场相敬,它是你怀里一气合成的速写本负面。如果可以,我宁愿孤守这阒无一人的境地。那将是生命的一场饕餮,够我慢慢品尝。从来都没有可牵连我脚步的借口,身在何处都了无牵挂。这次在路上最多想起的就是你。总觉得你会把自己安置到最好的境地,不会难为自己。或许只是距离让我产生了余悸。还是因为这是你奢望最大的地方。r

一直记得,一直记得你说起的她写过的晋美。是无畏的意思。深埋在它金色毛里的少女恐慌的面容。猎犬知道生命要结束时面向无尽的沙漠独立走去的黄昏里,那个无望的老人。千年封雪里永无归路的苦行者,留存下的歌功颂德。雄膺扑扇最后一丝余力坠毁于地面,黑夜压碎白昼,把死亡线拉断。清泉孕育了那片绿茵成洲的圣地,映照着满目雪山。藏北的血染色黄昏里,透明的你。r

在所有用耗牛毛编织的黑色帐篷里,我的白色帐蓬显得格格不入。在气温的推动下,我不得不去放下我的性子如乡随俗。某一天看到藏北女人制作酥油的整个过程,看到她把糌粑装进临行出门的男子口袋里,那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恩赐。她腾出一只手抵给我的时候,惊喜冲垮了陌生的防备。或许是她看着一着颤抖的身子欲让我防寒,而我们能理解的只有彼此微笑。r

除了写信给你,我几乎从来没有停下来。在无边的旷野上一直走一直走。身体似乎要忘记当下的温度,镶钳进每一寸干燥利烈的土地。像仙人球花朵,朵朵奋力绽放,脱利了尖锐的束缚。把自己覆盖在这里,搭上一条冬日之最。双手垫在头颅下,蓝色衬映着大朵大朵铺面而来的惊喜,伸手触摸,欲盖弥彰。草长的声音涌着你向上浮,悬挂在阴影下,手里攥着的相机只能拍下清风搜刮干净一望无际的蓝,渐次羽化你过去的每一个年生,一一印现。r

和我一起奔跑的除了漫山遍野的风声,还有目瞪口呆的千年雪山,像一面屏障。那后面演艺着不能说的秘密。而就是你扰动那静寂缄封了的唇。湖泊色仲夏里,大自然这位神秘的魔术师,换算了温差。当我真正对你说起“羌塘”的时候,惊动了兀长的梦境。r

来孝登寺是在睡醒的某一个午后,跟随藏民一起起程。我站在门口,看到群队的人在我面向的方向涌来。却没有勇气进去。透过寺庙雪山连绵不断,断垣残壁的心连接不到的渴望。我在门口一直念:你总说你相信幸福,可你不相信自己幸福。白色院墙里响着我听不懂的经语。后来就后悔,你的不幸福就是因为我一直念着那句你说的话。一直总离快乐差那么一点点。要是那天我站在门口想: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是不是现在的你,就一切都过好了。r

还来不及浅尝一口这里独立的信仰,就成了临行的最后一夜。我用针尖串起来的花开一定比不上你想像里的万种风情,也胜不过你阅览千章的虚拟。我拉着羚羊系在脖颈的绳子,想着下一刻的离开,只够观看一出天山落日。r

半边太阳搭在山苍上,抚摸着草尖温柔左右摆动,在你的小腿处来回摩挲响应。空气中凝结的寒露慢慢散去,一场朝大的欢送仪式。你必须谨慎端慕,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身中数剑,血染晴空。皮肤射击成暗黄色不忍心眨一下眼。挥别衣袂,盖上一滴泪,淹没了瞳孔。时光那么短,手指掩眼定当错失。r

那高处的山脉,与晴空亲吻,层层透亮层层惊目。你一伸手,仿佛都能让它流泪。就像冬天清晨起来看到惊人的窗花,那么美,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母亲围着灶台做早餐,你大口大口吸一口碗里的粥,刚放下手里的碗,咋一看,窗花就哭了。r

盖着大衣,在借来的酥油灯下告诉你我的去处。风定时不定时的掀起帐篷的一角,我在缝隙里看到风拼力的向身体里窜,掏空自己。右手颤颤巍巍的来回动荡,握不住的笔杆贴着皮肤原地打转。起身放下头顶上的通风口,搓着双手,时而安静时而咆哮,像一个不肯入眠的孩子。酥油糌粑抵触着胃,空空独守。并没有退步的意思。安顿了一下情绪,浇灌一夜梦溪笔谈。r

匆匆偷窥,只为下一次更盛大的赴约。r

……”r

绣在厨房里一只手拿着炒菜铲,一只手悬在空中正要打开墙角上的换气扇。外面的电话声打断了锅里沸腾的热点。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就跑到桌子上扯手机挂饰。您的快件已到我行,请您来认领。陌生男子职业语言一惯的音调。她说好后切断电话跑进厨房,侧着头用袖子擦试着汗水。脸上渐渐晕开笑意。r

蓝昔绣坐在天台,抬着手臂挡住眼睛,阳光照着每一寸皮肤,光一圈一圈照耀在周身。手里拿着信笺,手心朝上平躺在上面的纸慵懒的折痕处一缕一缕透明的阴影。心里像流苏掠过皮肤般温柔,半眯着眼睛看湛蓝湛蓝的天空。双腿在半空来回荡漾。一不小心要掉下去的姿态。心里欢喜,她不说。心中纠缠,她也不说。把所有的不解都安放在十指交叉的用力紧握里。白色的裙子缚在夏日的额头上,细碎的汗水在眼角里渗出,她不低头,用一种倒立的姿态让它挤回去。r

天空隐隐的机行线,隆隆而过的机身。滑破太阳一分为二,金黄色光线穿过天际刺破晴空。她在口里细碎的念着:藏北离这里有多远。然后在眼睛失焦的瞬间,机身消失在视线里。拍打着安静的心,放在身边的播放器一直在唱:谁能给我无限辽阔,张望天空空空如我,告别异乡孤独的客,两个人微笑着,谁能给我自由的窝,坐在屋顶晨光直射,熘出一段空白生活,没有人发现我,路途比天空还遥远,一个人会不会寂寞,漂泊的心一直辽阔。r

如果世界只留给我一天,路边的我镇静寂寞,谁能给我自由的窝,坐在屋顶晨光直射,熘出一段空白生活,没有人发现我,路途比天空还遥远,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忐忑的心一直辽阔,就算世界只留给我一天,也会这样选择生活……r

谁能给我无限辽阔,张望天空空空如我。路途比天空还遥远,一个人会不会寂寞。藏北的天空到底是怎么样一种蓝,是怎么样壮观的血红色。r

放空自己,阳光慢慢靠着。清风抚耳,长发起舞。生活被她精心打理。执笔做画,用单色的蓝色水彩笔轻轻勾勒出一揽无边的天地,主人公面朝影子从天台上向下跳,蓝色背景下精致的笑脸,肩膀上的双肩包随身体振动离开脊背悬浮在空气里。发丝挡过半边脸,被阳光打亮的双眸深处空无一物。白色的衣衫向一边飘动,褶皱里层层浪花此起彼浮。素色帆布鞋轻轻垫起身体的整个重心,双臂平衡欲飞。左手腕上白色的玉镯映衬着雪白的皮肤更加剔透。穿过的阳光在地上打了半个空心圆,被衣袖一一扶过。r

翻过画。在背面用铅笔写:时光静美。r

“单色水彩画,素色铅字。只想告诉你我的处境,抚慰你的牵挂。”藏在阳光里你不在的锦绣山河。r

“沙漏记得,我们的爱。”r

教学楼直顶天空,像要刺到云朵。毕业离别空空的草场上静寂无人。红色的跑道也更加显眼,墙外被绿茵包围着密不漏光。不高不低的校墙上欢笑坐落的双双少女再也看不到。顺着墙角来回渡步背涌的辰色少年已经飞过了铁门。周日的声音打消了沸腾的念头,静静的顶着蓝里透白的大檐帽。r

教学楼窗口不见影子,玻璃像湖泊照耀着楼下的池水。明明晃晃动荡不安。绣双手下垂,背着单肩包和裙子摩挲细腻循环作响,踯躅一人,手心里攥着蓝色掉坠。慢慢前行。地下的影子特别的踏实,她取下耳麦,微笑着低下头单手把耳线绕成一圈一圈,蜷着胳膊装进包里。然后在空中写:你们就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r

拉开的流苏窗幔,大大的方块玻璃窗。窄窄长长的椅子。暗宗色光亮倒置着一排排书页的桌面。一行行书架上过道里碎裂式地板。离屋顶一尺多的书架里层层惊喜,一本本的秘密。窗外懒散的光线躺在桌子的一角。只待你来。r

绣站在椅子旁,把单肩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轻轻的走过去筛选书本。“薄薄的册子,静静的文字,说的又是四时闲情,花鸟鱼虫。正适合在这样的夏天安放枕边,午睡前的片刻,看上两段,然后,“枕草”入梦。”喜欢极了那个贵族清淡女子娓娓而谈四季婉转。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温暖被拴在一起,偶尔撇过头看外面正当来时站过的空空操场,擦去了自己的影子,一切显得更加辽阔,更加深远。r

太阳像个活泼的孩子一刻不停的独自玩耍,跳过地面上上下下。绣在章节里慢慢翻阅,细细咀嚼,不用快节奏的阅读,也不用急着翻阅。一行一行,一字一字细嚼慢咽。嘴角保持扯动状态,偶尔抬起头缓解一下疲劳的双眼,长长舒一口气,做一个慵懒的动作。在轻音乐的伴读下享受夏日时光里不长不短的淡然。把手心里的吊坠放在书页上,透过它看到扭曲变形的字体被阳光照的通透。蓝色的光芒隐去,整片白色映照开来。细细的链子从桌面上掉到半空,来来回回动挡着。老式年久的银,质地而更贴近皮肤。r

在树影婆娑起舞的午后时光里,绣打了一个盹,头刚碰触书页的时候,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她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向窗外看去。空空的操场上还像上午一样。可似乎有人一直在叫自己。她站起来,头贴近玻璃,向下望去。教学楼底下脑袋仰起90度的女孩在那里奋力的喊着她的名字。绣摇摇头笑着向打开的窗户外面招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风一样的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接着是上楼梯狠狠踏步的脚步声,和一阵阵风雨来临前的匆忙里过道回声。r

绣微笑着走到门口,轻轻的拉开门,双手放在小腹的位置。静静的站在打开的光线里。和蓝天与白云一起涌进来的还有那个红彤彤面容连难过都像是在笑的孩子。r

声音渐次飞奔而来,在靠近门槛儿的时候立声止住,她一只手按在胸口上下喘起,另一只手抚在门框上,表情里千般愤怒万般埋怨的睁大眼睛瞪着蓝昔绣。汗水浸透了衣服贴在皮肤上能看见夏日毛孔,风温柔安静的向袖口处轻抚荡漾。粉红色棉布上衣勉强挂在身上,白色帆布鞋上有点点灰尘,斜跨的书包快要掉下来。短发在她突然停下来的脚步声里还没反应过来,左右摇摆着。她生气的把书包住地下一扔,抖了抖不舒服的身子。绣一直站在原地微笑着摇头,过去用手拍拍她的臂膀。r

“蓝昔绣,你倒底是怎么回事,大周日的泡在这里,你知道不知道,我快把整个北城给翻过来了。以为你上天入地了呢。我中午的饭都没吃我……我就跑到学校来陪你吃中午饭来了。我还傻兮兮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的等你。还跑‘暗香’去了,在一个个埋头看书的人海里偷看有没有你,我……”她想一个被冤枉的小孩子一样倒着委屈。跺着脚。r

“好了,我知道错了。”绣用道歉的语气打断她的话。微笑着对她说。r

“不跟你计较了,我还没吃饭呢,你看着办吧。”她难为情的笑了,放低语气。r

“好。我们去吃夏日里的麻辣烫,好不好。”绣低着头顺和着,用手替她捋顺乱蓬蓬的留海。r

“这还差不多。”她拉低嗓子满足的嘻笑着。拉着绣的胳膊快步走向过道。叽叽喳喳的一个人在路上说着各色八卦。绣看着她永远像一朵阳光下向日葵,永远保持向上的姿态丰盛的活着,自己都被感染的阳光起来。r

落地大窗,桃木暗椅。日薄西山,双影齐奏。r

“给你。”英眨着眼睛做着古怪的鬼脸,红朴朴的脸蛋因为热而显得更加可爱。粉红色上衣在黄色的光晕里格外鲜亮。衣袖挡住的半臂手露在空气中,她捧着一个手工小包,像捧着一个玻璃球一样小心翼翼,生怕一松手就会碎。抵到绣的面前,轻轻的点着头。夕阳里地板上黑色的轮廓图支架起支离破碎的青春。r

“好喜欢。”绣接过包,放在脸蛋上来回蹭来蹭去。r

“我花了两周才织好的呢。好辛苦的。”英垂下手,底着头眼睛向上看,看着绣手心里的包包,有些许的不舍。r

“辛苦了。真的好喜欢。”r

英在一旁贼贼的笑,齐耳的短发随着脑袋的来回摆动而轻轻晃悠,像极了一颗铃铛。绣伸出手揉搓着她的头,两个人都像孩子一样笑成一团。r

暗黄色的小包,上面绣着粉红色大大的“爱”字,旁边是一颗小小的心,歪歪扭扭的单线缝合,花边效果的手提带因为不平整而有点小调皮,由上到下呈透视状,亮黄色里面细微的加杂着粉红色的线条。一切恰到好处,显得很精致。r

在此后的所有岁月里,无论到过那里,有多少行李,她都不会落下它,多少年后,她一直将它带在逃荒的路途上。r

绣给它取名“夏”。向阳花一样的颜色。挂在床边上触手可得的地方,里面放置一条没来得及送出的链子,向下的重心看不出它的重量,细细微微的下坠。它就像一个玩偶,陪她一起成长,在阳光里和她一起醒来,见证了她以后岁月里所有的空白。r

层层聚积满腹的书架里,让出两个相向而行的过道。从门外的熙攘里挤来,玻璃内瞬间宁静,慢慢度步,左手一一抚过每一寸温暖。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它的脊梁,慢慢跌落在手心里。翻过张张绣满的花,她保持着微笑,这是一个那么多年她都没变的表情,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她敷衍世事唯一的安心药。r

在来来回回阅览人海里,绣只是站在一旁一直没有移动的那一个。阳光打在她的后脑勺上,慢慢下滑到小腿。最后只有她的双足浸泡在地板上仅有的剩余光芒里,如同一个时间下的紧箍咒,深深潜入血脉。r

留海像珠帘一样轻轻滑下来轻吻眉毛,一侧的长发一缕缕搭在书页上,半遮半掩隐满着字迹后面执笔者的或喜或悲。每一个声称人生的含义都被她理解为故事,不喜不悲,像是观看一场演出,情节并不出神出化的戏剧,引不起她的同情与怜惜。r

“这杯咖啡的温度刚好。”张晓风笔下通灵的言词布置的也刚刚好。绣合上书的最后一页,活动一下由于长时间站立而僵硬的双腿。在年少的时候需要用足够强大的内心力量,独自活动长时间注目过往岁月里某一根拉直的神经。她四指弯曲托住书脊,大母指敏感的丈量着它承载的重量。双眼在架子上行行搜寻。伸出手欲要拿下某一本书籍看个究竟。可在她触摸到的时候另一双修长的手指同时在另一面托住。她转过头寻觅手的主人。却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甚至充满惊喜。r

两个人只隔了十公分的距离,彼时都没有欲要拥有书的意愿,而是各自抽回手臂相对而立。对方正好挡住了照在绣脚裹上的阳光,双腿成黑色暗影恰好打到绣的双腿上,四腿并合。绣抿着唇把惊喜压到最小,只是淡淡的笑着,并没有上前说话的意思。r

“是你,在这里竟然碰到你。”对方先开口,温热的说。r

单手握住绣的胳膊,像很久没有见面的故知。绣被这空如其来的熟稔吓了一跳,机械式的向后腿了一步,表达出歉意。r

“也没想到再次见到你。”她像是对自己失控的行为做必要的挽回。r

“你喜欢小蔡的书?”对方惊讶的表情等着绣的肯定。r

“只是偏爱那个书名而已。”绣像对客人说话一样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r

“那天有看到你,没来得及打招呼。因为你你走的太快,像风一样。”她半抬着头对着蓝昔绣努力的回忆着。r

“嗯。”r

绣偶尔低下头看着脚尖,偶尔顶着对方的黑衣衫微笑。不懂得搭闲,尤其是第一次面谈的人,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状态进入对方的眼眸,应付不了突出其来的唐突感。而并不因此是沉默寡言的人,对方是同类型的人,也会口若悬河。r

“我叫左言。”她双手轻抚在绣的双臂上,促使她的单肩包下滑到手腕。绣不自然地微微侧着身子向上拢带子。r

“我是蓝昔绣。”她双手交叉直垂,细风撩起她的留海,露出了弯弯的眉,因为微笑,眼角配合眉毛弯曲。r

明目张胆的天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铺展而来,满满钻到每个角落。左言坐在绣的对面,各自都保持着沉默。绣忽然想起某一本书上写的:原来就连疼痛,也是各人疼各人的。默想,也是各人想各人的。r

简单大方的现代艺术桌椅,暗黄色材质和阳光不谋而合。不大不小的桌面上只够放一本书一个快餐盘。太阳偏直到玻璃上贴着的防撞条时,视线中只剩下暗黑色天幕下的人来人往。这个世界如此慌乱,而她们心中定当闲余看这一纸繁华。r

蓝昔绣吸吮一口汁液,浓绸的液体随着纤细的吸管慢慢进入喉咙。她盯着面前的饮料瓶,竟然一直觉得对面空无一人。在视线的一瞥里看到《回眸》,封面上灰色的色彩占满整个页面的二分之一,上面的女孩齐耳短发,双目望着未知名的远方,没有焦点的眼睛更显得暗淡无光,暗色格子衬衫松散的裹着整个身体,映衬着下面大片的灰色,整个画面就像阴天低压的云朵,因为雨水的急速到来空气湿漉漉的样子。r

她想起夏支英,那些年月里因为她的存在而填满欢笑和爱的日子。那个一看到就不得不快乐起来的女孩。那个生活里唯一一最亮堂的跳动色彩,显活的在她的生活里舞动的音符。绣猛的吸了一下吸管,由于用力而把瓶子打翻。喉咙里卡了太多汁液而呛的咳起来,口里的甜一下子转成酸水。她抚着胸口眯着眼慢慢恢复。左言忙过来拍她的后背。r

“怎么了,这么不小心。没事吧。”她一边忙着揉背,一边喃喃自语着。r

“没事,没事。”嗓子发出哑然的声音。手拉过左言的胳膊让她坐定。r

思绪像心电图一样不规则的拉伸缩放。r

清晨,绣睡满了整个伤悲。朦胧中感觉到一双粗糙的手在拉被子。睁开眼睛,她看到夏支英在为她整理书包,她的妈妈在给自己装食品。蓝昔绣把头埋在被子里,胃疼的难受。r

“绣,以后经常来啊,你看,你们长的那么像,我把你当自己女儿看的。要是有什么不够用的话,就跟小英说。要多穿衣服,你看,天气已经很冷了,你还穿着秋天的衣服,身体会受不了的……”这是一个家庭妇女朴素的话语,不用修饰才足够温暖人心。绣把自己缩成一个圈,双手抱着膝盖,紧紧的压着被子的一角,捂着被子感觉到窒息。多少个一个人的日子里,面对着四周黑压压的墙壁,她用力咬着手背,眼睛干的发疼。嘴唇咬破染红了被角。r

她反了一个身,往墙壁的地方靠近。冰冷的墙因为冬天的原因在贴近皮肤的时候惊醒了她。身后传来英的母亲的自言自语声。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蒙在头上的被子丢在床的一边,夺门而逃。冷空气向她单薄的衣衫里涌来,冰凉的脚心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破碎的声音。路面上因为积水而结冰,她用力的踏过去,脚心直接粘在冰川上。绣蹲下来,十指紧握着。垂下眼帘,下巴支撑在膝盖上。她用力的扯过双足,脚底扯下一层皮,鲜红的血液诡谲刻薄,令伤口紧紧粘在冰面上。此时的她倒一点也不难过了,眼泪在脸上接冰,皮肤铁青。四肢僵硬,全身动弹不了。就像一个软体动物把自己折叠起来后在瓶子里再也伸不直。r

毗邻渐次高起来的轮廓向绣挤来,她用力把自己抱得更紧,却在一时间的清醒里察觉是一场幻觉。忽然一股强大的暖流拥抱住她,推动她向前倒。一件诺大的棉衣裹住周身。衣角在冰面上四周张开。英双手握紧她,眼泪掉到自己的手背上,在冬天的白气里非常冰凉。r

绣从她的手里争脱出来,用食指摸去英脸上不断而下的泪珠。视线由地面上移到英的双瞳里,嘴唇轻轻的翘起来。r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立刻回复了表面乖顺温和的样子。少年时的她就已经明白,要想从疼痛里彻底的解救自己,只有微笑的方式归还命运才足够报复。r

“绣。不许这样,妈妈担心你。”她取下脸上的手,反握在手心里。慢慢抚她起身。r

冬日薄雾很快揭下它华丽的披风,用命运领结勒紧她们的脖颈。r

左言把《回眸》推到绣面前,斜头浅笑着。伸出手抓紧绣的胳膊,绣从一一腿色的黑白印象里慢慢退步出来。看到眼前这个寡言如已的女孩。似乎她们都是这般从简的孩子,彼此默然彼此通融。用足够强大的力量来打败心里浮动不定的小情绪。r

“送你吧。我知道你也喜欢。”左言手臂撑着脸促使眼睛向上扭曲,而误认为在笑的样子。r

“可是只有一本啊。”绣底头看了一眼躺在天光下不到2厘米厚的书籍。r

“因为我喜欢,所以你也喜欢。我喜欢送别人我喜欢的东西。”她一个人调皮的在那里解释着。r

“嗯。”绣因为失笑鼻孔里发出声息,手握起来挡住眼睛发笑。嘴角贴近皮肤,长发自肩垂下来,散在桌子上,恰好盖住了书的一大半。r

“还笑?走吧。”她用力拉过绣的手臂,半拖半拉式的把她住楼下坠。r

她们都是独自生存且相互欢喜彼此隐满的人,只为献给对方自己的现在,无关过去。那一段段长长的沉默里小小的过去,一一堆满尘土。再在回忆中从衣衫里显出清晰的脉络。至使多年以后,在伤口中撒把盐,在初秋的青涩里拦腰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