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面孔时而会在某个混乱的梦境中闪过。r
我深知它从未离去,r
想念是一种仪式,r
真正的记忆是与生俱来的。]r
年少的隐忍性格。急于得到温暖而又被这缺失的自卑感摧毁。最后只得互相推开,彼此伤害。r
英推开楼道的门,摸着墙壁“噔噔”的上楼,书包上挂着的铃铛随着它的脚步声有节奏的响起。黑暗的过道里忽然亮起的声响灯,让人能清楚地看到眼下的影子。她在楼层过道里停了下来,抚着墙壁大喘着气,看着电梯醒目的红色数字还停留在楼上,得意的微笑。手里攥着背包带,轻声的向门口走去。r
在经过过道口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侧过头,依旧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或许是因为忽然停下的脚步,也或许是因为安静下来回复到黑暗的过道。那个男子转过了头,在灯灭之前看到了绣,还没来得及微笑,灯就灭了。在黑暗里,谁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去让过道里的灯再次亮起来。他们俩处于静默的状态中,谁都没有走开。r
“放学这么晚。”男子忽然开口说。r
随着他的话语响着的还有过道里的灯光。在黄色的暖调里,绣再一次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样精致到似乎用刀雕刻出来的轮廓。单手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抚在墙上站立在台阶的最高处。长长的裤子堆在白球鞋上,在地上打出弯曲的透影。稍长的衬衫袖口里露出白皙的半截手臂,伸出的细长的五指按着墙壁。身后的玻璃窗内一片黑暗,只有对面的楼道里忽亮忽灭的灯光微微泛着黄色的灯光。r
“噢。嗯。是。因为放学后有点事。回来就晚了。”她看着灯光下温和的锦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r
“那就是还没吃饭了啊。”他故意拉长尾声,在过道里响起长长的回声。r
“嗯。”在灯又一次灭了的黑暗里,她轻声的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答应了一声。r
“上来吧。”他用手比划着过来的动作。r
“嗯?”绣皱了皱眉,双手紧握在一起从指缝里渗出汗珠。r
“你不是没吃饭么。”r
“嗯。”绣睁大眼睛,皱着眉头怀疑他讲过的话。r
“我家有刚做好的,还没开始吃呢。你去我家吃吧,正好可以陪我。反正你家肯定吃过了。嗯?”他睁大眼睛等着蓝昔绣的回复。r
绣没有说话,没有想去,也没有不想去的意思。上上下下的脚步声令楼道里的灯亮了又灭了。身影从他们俩中间来来回回。r
她知道锦颜在等待她的答复,低着头在黑暗里理不清头绪。恍惚中被一只手拉住,她跟着脚步声上楼。以匀速的步子向上走去,肩膀上的的包带掉了下来,在他拉着的胳膊中挂着,掉在他的手背上,上楼的时候单肩包时不时打到锦颜的脚跟上,他放开拉着绣的手,把背包挎在自己的肩上。垂下的长长的包在他的身后碰到绣的额头,她咬着唇闭上眼睛随着他的力量前上攀爬。r
他推开门,随手把包挂在进门的衣架上,然后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外面的绣,睁大眼睛笑着。r
“进来啊。”他看到不自然的绣,微微抬着下巴示意她进来。r
绣把手背在后面相互揉搓,跨过门槛,轻声走进去。锦颜伸出手去关门,不小心触到绣发汗的手。他又笑了。r
“你随便坐,我去端饭。”他匆匆的向厨房走去,转过头来对着绣指着客厅里的沙发,身影一闪而过。r
绣点点头,视线慢慢的斜过去,顺着外面的光慢慢滑向出处。r
她走到卧室的门口,在半闭的门隙间看到一张单人床。上面松散的薄丝棉被铺着,没有铺平的凹起的部分像一个人睡在里面,瘦小的身材,蜷缩在一起。蓝色的被面在光下散发着幽蓝色灵气。她顺着照进来的光望去,惊的用手掌捂住了嘴。r
床靠着窗户的墙壁二十公分高度的窗台上,薄厚相间摞起的书,堆满了窗台,直顶窗户上沿。新的书脊隔在旧的书脊中间,依常醒目。像平地而起的砖墙,整体有序的向上伫立。在那一束射进来的光线里,她眯起眼睛仔细的窥视。原来在所有的书籍中间的位置空架起只有一只手腕大小的缺口,刚好月光从中泄露出来。照到床铺上整片美好。绣看着那抹圆月,透过书的闪闪发光,能清楚的看到厚薄页面的隔痕,像爆光过度的照片。她想伸出去摸那本书,试想着抽出它会不会整个窗台塌陷。r
绣慢慢的把抚在门框上的手拉向怀里。低下头看到没有光的地方房间里摆放的物品暗灰色的剪影。心里有无限的热情促使她走进去,那扇挡住她的门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全打开。可是她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推它。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身后传过叫喊声。她警惕的动了动脖颈,迅速转过头。她看到锦颜手里的大盘小碟摇摇欲坠的样子,急忙跑过去帮忙。r
“我来吧。”她站在弓着腰向前慢慢移步的锦颜对面,伸出手去拿。r
“你别动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坐在椅子上等我吧。”锦颜腾出目光对她笑着说。r
绣发而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站在那里,良久没动。直到锦颜一个人来回的把所有的饭菜都端到餐桌上。她没有被眼前的美食所迷惑,而是回想刚才那扇门背后的万千风景。此时的她,与开门的方向对立,正好看不到露在外面的那抹屏障。头顶上的灯光打照下来,令眼睛处在阴影里发亮。r
“过来啊,快过来,吃饭了。”锦颜在餐桌边整理着碗筷,为绣盛好饭。抬起头准备拿筷子的时候还看到绣站在那里寸步未动,他差异的看她没有任何表情。他走过去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却因为袖子过长而只扯到衣服,他抓着空空的衣服看着绣,绣没有一丝向前走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r
“我要回家。”蓝昔绣坚定地盯着他的眼晴。她第一次这样没有微笑严肃的对别人讲话。r
“吃完饭送你回去。”他转身拉站她欲向前走。r
“我要回家。”r
绣没有动,只是重复着刚才的一句话。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固执的孩子,然后点点头,拉着她走向门口。从衣架上取下背包的时候,他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拉过包带,挎在肩上。在她走出门的时候,锦回过头来拉门,环在他怀里的蓝昔绣被惊到,低着头缩在他臂膀的空间里。他把手放在绣的肩上,握到了她的骨头,瘦干的骨架按疼了他的手掌。他低头看着那个还不到达他肩膀的孩子,蹲下身来抚摸着她的发,把书包抵给她。r
“回去吧,我看着你下楼。”锦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背。r
绣没有说话,攥着细细的书包带“噔噔噔”的跑下楼,过道里的灯在她响亮的脚步声里再次亮起,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她停了下来,向后扯着背包,猛的转过头。r
正面打下来的灯光将锦照了个通透,他眯着眼睛,一只手放在裤兜里,垂下的另一只手臂在长出的衣袖外露出指尖。好像他永远是这样的站姿。他看到绣转过的头微微含笑,像午夜的般花朵明艳艳,像一支含毒的针管。绣转过身静了静心,瞬间消失在楼梯口的转角处。r
紧接着是在夜里轻声却响亮的敲门声。他听到一个男子关心的语气询问着她,听不清话语的内容,他猜测肯定是她的父亲。随及而来的一声关门声,又一次撞醒了睡着的过道灯光。锦颜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去,与下楼的脚步覆盖。r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穿着脱鞋露出的脚后跟感到微微的凉意。把头斜靠在门上看到屋里温热的饭菜,失望的笑了。手臂碰到门框的时候,凉到他缩了一下。r
木质的地板与轻巧的脱鞋碰触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他绕过餐厅,径直走向卧室。在绣刚才站过的地方用一去手轻轻的推开门,被自己身体压住的另一只胳膊疼痛了起来。他抽出手臂,靠在门框上,抬起头抑望天花板。在余光里看到自己的床,上面放着还没有看完的几本书,在蓝色的床铺上格外沉重。拢起的被子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忽然他感觉一切那么的陌生。然后用手摸了一下鼻子,低头笑了。r
多年后,他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竟被自己曾经的年少痴狂所感动。再也没有那样的飞舞的青春可以肆意挥霍一空。r
“怎么这么晚。”绣被父亲一手揽过,几乎是抱到怀里。他焦急的看着绣的脸,用手抚摸着她的耳朵。r
“爸爸,我没事。只是学校有点事担误了,回来晚了。”她挣脱父亲的温暖,跳过身关住了门,故做轻松的对着父亲做了一个鬼脸。r
“还没吃饭吧。”他看着绣奔奔跳跳的向沙发路去,转过身向厨房走去。r
“当然没有了,有你手里那么美味的饭,别的地方对我那有吸引力啊。”她顺手拿起果盘里的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转过头,趴在沙发背上对着父亲的背影大声地说着,手里翻着今日的报纸,是进门之前父亲看着的新闻。r
“鬼精灵。这么晚了就拿两句漂亮的话来安慰我,是吧。”爸爸举着勺子转过头透过厨房门外看到狼吞虎咽的蓝昔绣,开怀的笑着。然后再转过头来认真的给她做饭。r
咬了一口苹果还没来得及咽,唇贴在上面。她看到报纸旁边放着的烟灰缸,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口里满是苹果汁,一时没有嚼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看到透明的蓝色玻璃缸里棕色的烟蒂,还有没有掐灭燃烧着的青烟。r
绣当没发生过的事一样,把所有的烟蒂倒入垃圾桶,走到厨房的洗碗间洗。在与父亲站立平行的时候,她弯下腰用力的搓洗被微火烧黑的烟灰缸。r
“爸爸,以后不要抽这么多烟,我不像妈妈一样让你戒烟,但你要适可而止。”她低着头边洗边往上拽衣袖随口说道。她感觉到爸爸看了她一眼,她没有抬头,怕自己苦装出来来的轻松轻不住爸爸的推敲。r
“好。爸爸以后适可而止。我的长面条出炉喽。”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拿下筷子端着碗向外面走去。绣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想要往客厅沙发上坐下往前放碗的时候,走到了他前面。r
“不在这里吃好不好。”她微微的弯曲着身体看着爸爸放碗伸过头顶的胳膊手里拿的筷子,笑出了声。r
“那去哪里吃。”爸爸惊讶的抬起头看她,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r
“去书房好不好。你看书,我吃饭。”还没待爸爸的回复,她一个人在前面大遥大摆的就走了。身后的父亲无奈的遥遥头笑的跟上了她。r
解下围裙的父亲回复了在绣心目中的才子。他用手按着桌子走过去把自己舒服的丢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端端正正的坐好。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像女人为了一场聚会刚装饰完的浓妆。r
“绣,给你爸爸过去拿本书,回来再吃好不好。”他疲惫的神情顿时在这样的夜色里不堪一击。r
“好,爸爸,你别动,我给你去拿。”她看到爸爸的脸色,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向书架走去。r
“爸爸,我要拿一本呢。”她踩着凳子伸手来回挑,拉开的上衣露出半截白色的腰身在外面,身后起皱的衣服被灯光打照到明暗分明。转过头问着爸爸,还没有收过取上面书的手。r
“《算来一梦浮生》。你找找,应该在最下面的那排上。”她从凳子上猛的跳了下来,发出了很响亮的声音。r
“你慢一点,别摔倒了。”父亲看着她窜上窜下的像只小兔子,都笑了。r
“我没事。”她转过头看着父亲大声的喊着,然后又回过头认真的用手指一一点过书脊的。嘴里念着算来一梦浮生算来一梦浮生……r
蹲在地上来回的跳着,一本一本的仔细找。托在地上的裙子被自己踩住,绊了一下,整个人翻倒在地上。她用手撑着地板,托着屁股慢慢的站起来,口里“哎哟哎哟”叫着,表情扭曲的让人哭笑不得。身后的父亲长长的笑声穿过房间,在宁静的夜里添了好些温度。r
“要让你找书啊,估计我得待到天亮喽。”他起身走过来,在书架前弯下腰,看都没看,随手就抽出一本书。r
看着还在纠结的绣,又发出长长的笑声。站在绣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下把她抚起。r
“你还那么夸张的笑,我都要疼的流泪了。真是的,自己明明知道我找不到,还不自己来拿,害的我……你看,现在。”她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在说到“你看,现在”的时候猛的提高的音量。r
她伸出手掌挡在父亲的面前。红彤彤的被擦破了一层皮。眼睛向上翻瞪着爸爸。爸爸被她的这一表情又逗乐了,再次发出长长的笑声。这回轮到绣的不解了。她看着爸爸笑的样子,无奈地皱了一下眉头,双手摊开遥了遥头向书桌走去。r
“给我。”父亲坐在她的对面伸出手在她的面前。r
“啊?干嘛?”夹起的面条在举起的筷子里拉的老长,她张大口想要往里吃。却被父亲莫名其妙的举动停住。r
“给你擦伤口啊。哈哈……”又是他一贯的大笑声。r
绣看到他已经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棉签和酒精,撇着嘴伸出胳膊。r
“好了。我看书了,你快吃你的饭吧,都凉了。”父亲低着头整理着用过的棉签,向下放着挽起的袖子。双手来回的搓了搓。手指轻轻的去翻书页。绣看着他的举动“扑哧”一下笑了。r
“你笑什么。”父亲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她。r
“刚才你真像女人。”绣捂着嘴巴向下咽着饭做着鬼脸。r
“这孩子,你听听,说的这话。”父亲没有理她,笑着低下头又去看他的书。r
绣用力吸着面条发出声响,想引起爸爸的注意。爸爸像明知道了一样的不会理会她。她一个人坐在桌子的对面没意思的向厨房走去。在回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她把书包随手拉过,提到手里,走进来看到对面墙壁椅子上严肃的父亲,轻轻的关上了门。r
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在里面来回的翻腾,时不时斜过眼看父亲有没有被她吵到。然后在包的低部扯出一本书。是沈从文的一本书,她坐定在父亲对面,向近移了移椅子,脱掉鞋把腿折成三截蹲到椅子上,在A4大的笔记本上用钢笔记下喜欢的句子。夹着笔的食指在唇间来回抚摸,左手手掌支在桌面上翻着书。r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绣合上书支起下巴望向窗外,父亲还是一眼认真的样子,似乎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r
“绣,你知道我最喜欢中国的哪里吗?”父亲停止了看书,抬起头对着绣说话。r
“啊?”她放下撑着的手惊讶的转过头。r
“爸爸最喜欢南方,江南小镇。只可惜这辈子都去不了了。”他看着绣的眼神很灰淡,嘴角还是拉扯着笑容。r
绣没有说话,放平双臂在桌子上,认真的听他讲话。r
“这是李煜的词。”他指着用手压着的书。r
“我真的想去江南,看看那成就‘千古词帝’的南国风情。绣,如果爸爸这一生没有机会去,你长大了一定要去,哪怕是不为足踏千里,也只要看一抹那赏心悦目的景致也不枉此生啊。但是你一定要去江南小镇,那贯穿整个镇的青石板路,矛盾在一篇游记里写:如果你没有走过南方小镇的青石板路,你就没有到过江南。因此,将来你要去的话,一定要手指摸着高墙上风雨浸渍过后留有的经年岁月,踏着脚下的青石板一个人穿街走巷……”他抬起头,幻想着似乎自己已经置身于诗人笔下的这幽幽雨巷。r
“爸爸,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如果你不喜欢我跟着你,我可以和你各自踏上自己的青石板路的方向。”英走过去坐在爸爸的旁边,用手套住他的胳膊,幸福的样子。r
“傻孩子。爸爸是去不了了。”说着便又埋着头看书。绣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暖宽大的肩令她想要睡过去的冲动。在意识朦胧要沉睡过去的瞬间,被惊吓醒。r
爸爸抽出他的手,令抱着胳膊的绣落空,头从他的肩上甩下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爸爸用双手捂着胃部,整个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发青。r
“爸爸,你怎么了,怎么了。”绣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蹲在地下拉着手看着爸爸难受的样子,焦急的问。r
“没事。待会就好了。”爸爸安慰的对她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r
“好,好,好。我给你去倒杯水。”她站起来摸着桌子上的杯子,只顾着看爸爸的脸色,在往出走的时候差点被桌子拌倒。爸爸用一只手拉了她一下,无力的手悬在空中,她在爸爸的手里脱出来向厨房跑去。r
绣一边向书房快走,一边手里吹着杯子里的热水。r
“爸爸,你喝点热开水,是不是吃冷东西了。”她把水抵到爸爸的面前。r
“可能是,没事了。”爸爸没有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慢慢的松开紧抱着胃部的手。r
“爸爸,不行你就去休息吧。也不早了。是不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呢。”r
她看着父亲慢慢的站起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向书房门口走去,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蹒跚着脚步走山路。r
他没有关门,在敞开的门外用手抚着墙壁消失在客厅里。r
多年后,绣才知道,这便是命运给你最直接的不幸预兆。令你苦不堪言,而又无能为力。r
“……r
‘我非常非常地想你,这是我最透明的秘密。’r
你寄来的明信片,我看到了。r
背面只写的这一句话和用力按下的落款字迹。r
这应该是你那一年最喜欢看的那本书上的一句话吧,记得当时你总是跟我在深夜里提起那本书,张扬青春下不知愁滋味的那些年华。r
在她接过我手里的包的时候,我迟疑了。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应该会很幸福,是不是我很自私。那些在列车上想好的坚决的话都被自己悄悄地装起来,藏在生活不曾知道的地方。我承认我不想接受这该死的温暖,却贪婪这当下的片刻热情。我甚至不敢想推开门冰冷的空气和忘记交暖气费而停暖的房间。她留下了,而我却一次一次的欲将她推开。我知道一直不能如我愿,所以一直选择接受。r
被我无数次的忽视之后,在锁着的门前等她出来把冬天的我拉进屋里。我知道她在屋里,如果她知道我在外面一样。而她一整天没有出门。我知道,她在报复我,证明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离不开我。r
我在世界中自由穿梭,唯独在眼里容不下一个她。而她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她世界里来回走动,出入自由。有一段很长的日子,我渴望她来我的门口大声的对我吼,而后彼此伤痕累累,就此了断。可她从不,从不。在我所有的忽视里,安静的低头微笑,自动离开。r
在桂林的那段时间,我彻底的不再想着回去。对面一抹风景都比她让人心存踏实,再美的景都有落破的那一天,心里不会苍凉,因为知道它的循环更替。冬天的的苍凉,与再美的景都是掩盖不住的。我站在山下,仰起头对天喘气。r
我以为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去,后来才知道无论走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去。r
随着外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心里的罪恶感也在日渐加深。不是别人不好,而是自己负担不起这份完善。开始不相信美好的东西,如同不喜欢美好的人。觉得太假,容不得现实测量。但又说服不了自己,可以与过去为所欲为的自己相依为命。 r
贪婪的心应急不了身边围绕的温度,把自己陷于绝境。是不是,这样也只是缓兵之计。如今的我,更加年长,却更纠结于尘世,自是不能参悟了断绝去。丫头,千言万语,也只是能够换得来你的一个懂字,才那么放下心里所有的顾忌,给你诉说见不得的在阳光的心事。r
我在等待,等待自己一个人塑造出来的那个形象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那时候,我真怕我会推开右手边的温暖。r
你看,你就是这般邪恶。为自己的离开非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又以不伤害别人的借口拒绝,得以全身而退。r
我想,我需要适应自己。r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是辜负自己的人。r
上周北方来的一位朋友带了很多那里的特产,我就无来由的记挂你。现在的你,我很清楚的知道不再是当年那个对自己刻薄的小女孩了。可是在你寄来的信件或明信片里,每次都以一句话了接,让我云里雾里了。似乎那个沉默的小女孩如今更沉默了,连面对我的时候也变成这样了。r
丫头。你知道的,我怕你把我锁在你的屋外面不让我进来。那样站在外面的我比在里面的你更加难过。虽然知道你的生活一切由自己打点的还算周全,还是会担心那个表面看来起风淡云轻内心风起云涌的你。是不是不再应该这样说你,你还会不会承认那个为了保护完整的自己而装做内心强大的你呢。r
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到你。那么你有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你放下骄傲的人呢。还记得多年前的某一个夜里,你睡着了,在整理你的书包的时候看到你在日记本上写的一句话:不愿为任何人放下骄傲,却巴不得为了某个人而矜持。现在,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心涂上一层暖色调呢。r
自那年离开后,绕过北城走了好多圈,可是没有勇气去见你,不敢看到你如今改变。可又知道你在那里,并且过的很好。r
有一件事,对你没有坦白,实为内疚。r
在踏足北城边缘的那一瞬间,我还是绕开了关于你的所有迅息。记得你每次口里讲起的天。你总说:这里的天一定比南方的天蓝。而我总不甘下风的说:肯定没有这里的蓝。你就不再说话了。你说你在公交车上,绕着远道回家,车里坐满了人,你就一个人靠在偌大的车厢后面,柔软的靠背让人瞬间解除劳累,手里握着刚刚还没来得及拆开来看的信,抬头看着十一月的天气,干的发裂的外景被玻璃隔开,头顶一片钻蓝。你说:因为那片蓝离的太近,你抬头看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r
那一天,我感觉到你心里无限漫延的迷雾森林。r
穿街走巷,手里拿着你赠于我的明信片,与眼睛的画画缩小重叠在一起。领口里穿过的风,冷的我颤抖了一下。当初我是那么的留恋这里,可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天,或青阳万丈,或阴霾诡异。我都惯性似的抬着头,想起你在这里每日每日穿梭而过时被无限拉长的笑容。是不是有那么一刻,你也用食指轻抚眼睛,不舒服的向上搓着眼带。r
看到干涸而暴烈的树皮,想起照片上你靠在它上面低头的表情。长长的黑色风衣被吹起的一角,露在外面深蓝色的里子里,你弯曲的膝盖。r
那个在墙角下下滑的孩子在我预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发出撕心般的吼叫,而是像爱惊了似的猛然后退一步,就仅有的那一步,置我于千里之外。直到后来你死死的抱着我的腰,放声大哭。你指甲刺疼我的时候,我都没敢说话。怕我的呼吸吓到那个无处安放的你。现在的你不会再把自己一个人藏起来了吧。晚上吃饭,睁着眼睛睡觉,看窗外景色的时候,不会关着灯再做这些事了吧。不会只用一扇隔音玻璃把自己关起来了吧。那样的你,对我而言残忍极了。r
来来回回走了那么久,遇到过太多的人,离开后大都也没有了想念。唯有对你,牵肠挂肚。生怕你过的不好,就负了当初我安然的离开。那盆我走的时候快要死的仙人掌呢,记得当初你坚定不移对我许诺,你一定会把它救活。那么现在的你和它,应该快长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吧。现在的你一定是在阳光下安静的微笑,坐在窗户里的藤椅上拿着一本书,在闲静的瞬间里抬头看阳光穿过叶片,静静地回忆起不堪岁月的时候,有没有一笑置之……r
走过斑驳的高高的红色城墙,都会在长长的墙角过道里站立很久,用手摸岁月年轮留下来的模糊痕迹。穿过宫阙,穿过长亭,穿过书本,穿过一道道朱红色大门,在圆形的门洞里看墙壁被岁月抚摸的很光滑。想着你每次穿过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一次是低头停留的片刻,对自己微笑,然后快步走开。r
俯瞰整个城市,像冬天穿在人身上的层层衣襟。齐腰高的黑色砖墙,被阳光照的潮气渐失。眼前满是勾楼瓦嗣,和你梦想中的江南小镇不相上下。看不到深深的庭院,只有这千回百转纵然不变的层层檐楼接踵满目。树上滴上雨后阳光吸吮未干的水滴,润湿北方特有的长年干燥。r
看到了你寄给我的市进生活,平平常常的人们,开着三轮车在小巷休闲待客的平实百姓。很久之前,对,很久之前,我拉着你的手跑过的树阴,它也没变,只是更加繁茂。走过的时候,连影子都遮挡住了。看着玻璃窗内琳琅满目的物品,打马而过。你有没有在这里,带走一件赏心悦目的手工艺品呢。回到家摆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看很久的书,抬头瞥见的时候都会回想很久。r
这次有别于所有出行的路程安排,较之前更多的放松身心放在步行当中,这次我大多数是在坐车。坐在你说的长长车厢的公交车上,周围大多是沉默为生活奔波的上班族,把头抵在玻璃窗上,坐在最近一排蓝色靠背的椅子上,任车摇来摆去。r
这里太过熟悉,所以不用一一过目。r
只有你后来跟我讲起的天空,在过往没有珍惜的岁月里被忽略。r
窗户把天空隔成一小块形状,取影框里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蓝,车子平移的动态满足了我的视线。第一次,如此认真,专程来看你眼里的世界。r
明晃晃的阳光穿过人力三轮车慢慢悠悠。红黄相间的蓬面低低的照住前面的光线,窄小的座位铺着软硬得当的坐垫。前面搭下来的帘子布料掠微挡住视线,把手里的包放在大腿上,一只手抚起眼前的帘子,一片热气腾腾的茶饭生活展现在面前,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小的店里进进出出,窗户里向外发呆的中年女人,端在口边没喝的杯子。发暗沉旧的木门别具一格。在我快要收回视线向前看去的时候,勾住我眼角的墙体上略过的悬挂木牌。r
“心是孤独的猎手。”r
我如此慌张的讲述你所周知且无比熟悉的一切,只是希望在你重复往返中,每个被我提起的画面在你脸中不再那么卑微。r
时光流转,而我只能为你轻呤一曲地老天荒。r
我记得我来过。并且一直在你身边。r
念你不长,耗尽年生。r
……”r
邮票上的日期是三天前,寄发地点是距离自己二十分钟车程的某个邮局。r
绣轻轻的撕破白色的信封,用手握涨平板的信封,在张开的圆开口里,双指夹出薄薄的信笺。摊开在桌面上,托着宽宽的睡衣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暖暖掠冰的手掌,径直走向阳台。r
一只手握着透明的玻璃杯,在唇间缠绵悱恻。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平松软的纸张,眼睛拉出一条街。r
由看到信心中一丝的兴奋到后来阅读越来越明显的平静。在垂下的手指里,五指攥紧A4指的一边。宽大的衣袖折住了整个手臂,倒在纸上,压垂那封薄薄的信纸。她把水杯放在木地板上,在伸出向下弯的手臂处打照了窗外正好的夕阳。她迟疑一下,拉开握着水杯的手。整个人慢慢的蹲下来。r
昏黄的光线照得她的整个人像透光的易碎物,把脸埋进折起的膝盖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小腿,掉落在地面的的纸接出了不可碰撞的毒物。披在肩上的长发一一散落下来,完全挡住了露在外面的手臂,脸孔上散满的发丝,靠近眼睛的发梢金黄色的印象里,顺着发丝大颗大颗的掉下眼泪,打到了没有穿脚的脚面上。像小时候下雨时看到房檐上滴答下来的雨水,碰到水泥地面时吵醒梦里的她一样。r
小时候,她告诉过自己,眼泪是最宝贵的液体,不能随便掉下来。r
此后,再也没有任由情绪作怪引导它显示出来。现在的她,没有难过,没有沮丧,只是单纯的往下掉眼泪,心里平静,没有受任何情绪的影响。r
天完全的黑了,她不知道是几点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被自己吓到。手背摸过残存的泪滴,释怀的轻笑。收拾好被自己翻的到处铺满的往事,揉起一团,撒向窗外的夜色。r
“那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孩子。慢目的忧伤,就在那年夏天被你扼杀的干干净净。请记得:要比我幸福。”r
指尖松开垫在邮筒抵信口上的明信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