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桑烟

[她独坐，r

像我记忆中蓝色的海，r

蓝得让人心疼，r

一直疼到心底去。r

这个世界在我们的眼中是常常缺乏诗意和美感的。r

而我们却要欺骗自己，r

让自己知足，r

以便能够快乐地去生活。]r

身披一件绿衫，你把春灌醉。r

教学楼把天空隔成两半。楼道的护栏在春天的微寒里触手惊心。花红柳绿的世界一片宁静。手抚栏杆把头探出去，挠起双腿，撅着屁股向下张望。一片花簇装饰眼眸。在深蓝色的晨色里张牙舞爪。不远处操场上隐约的人影黑点，由近至远。直到走到与瞳孔垂直，都能听到他的细说浅笑。急促的脚步声赶着青春匆匆而过。r

蓝青色晨光里人影点点移动。英双臂抱着书本，垫在铁栏杆上趴在上面看眼下光景。背后是从教室的窗户的打出来的暖黄色光，一格一格照到地面上明明晃晃，照在她的身体上一面亮一面暗。r

蓝昔绣坐在教室里第一行第三排的位置，抚案看书。张开的门欢迎着早来到同学们。头顶上挂着的灯管无一不处的打满整个空间，宽大的教室里整齐的排满暗红色桌椅。在所有空空的座位上只有绣一个人坐在靠墙的位置，窗台上摆放的花盆在外面看正好挡住了她的脸，只留下长长的发披在肩上。本来漆黑的头发被灯光照成金黄色，温柔的在背上趴着。穿着的T恤胳膊肘儿露在外面。绿色的长裙一角搭在凳子上，包裹住小腿，一双旧色帆布鞋安静的放在地面上。r

手抚在纸张上准备翻页的时候，绣无意间瞥向窗外，她看到英的姿态，无奈的笑了。她就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自娱自乐。英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把探出去的头伸进来，猛的转身。看到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走到靠近窗子的地方，对着绣坐的位置的方向摆摆手，做着鬼脸。r

绣用手指指了指按在胳膊底下的书本，英吐着舌头点头在过道上来来回回走动背英语单词。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装满了整个教室，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晨读，只要英一个人在外面借着教室里投射出来的光看书。铃声在校园里打破一直持续着的读书声，它的一声声响是黑暗与光明的隔离，瞬间，流光四散。 r

英丢开手里的书，疯疯癫癫的跑到座位上，还没等坐下，就拉起绣的手往外跑。绣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拽的向前倒去，脚底下的椅子挡住了她。被碰的生疼。她口里条件反应的叫了一声“啊”，英转过头来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一二。没有说话只是蹲下去给绣揉了揉小腿，报歉的笑着。她蹲下去的裙角堆在地面上，盖住了绣的双脚。绣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r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英抬着头说。r

“还好……”r

绣还没有说完，英又拉起她的手跑。绣再次跌入这莫名其妙的力量里，没有起步跑，整个身体就撞到英的后背上，她习惯性的双手抱住了英的腰。英停下来邪恶的转过头对她笑。r

“夏支英，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绣紧蹙双眉，用手抚着额头无奈的低下头。r

“绣，我是想和你一起感受今天的第一缕晨光。”英的语气随着每一个字变得越来越低，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很难过的样子。r

“好了。没事了。早操了。”绣拉过她的手，对着她笑着说道。r

英耸耸肩，睁大眼睛摊开手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惹的绣笑了。她们俩手拉手跑向楼梯，惹的身后的同学从楼梯上探出身子去看。r

“停泊在昨日离别的码头/好多梦层层叠叠又斑驳/人在夕阳黄昏后陪着明月等寂寞/年少痴狂有时难御晚秋风/经过你快乐时少烦恼多/经过我情深意浓缘分薄/谁说青春不能错情愿热泪不低头/珍惜曾经拥有曾经牵过手/珍惜青春梦一场珍惜相聚的时光/谁能年少不痴狂独自闯荡/就算月有阴和缺就算人有悲和欢/谁能够不扬梦想这张帆/珍惜为我流的泪珍惜为你的岁月/谁能无动又无衷这段珍贵……”r

英把她的一只耳塞往绣的耳廓里塞着，绣接过她的手。耳朵里瞬时传来淡淡的声音。她的发线随着风跟时间一起奔跑。吹散了的头发来回缠绕，挡住了英的视线，可是她并没有要抹去的意思，她攥紧手里的播放器，拉住绣的手。r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她们一起携手跃过青春的起跑线。r

宿舍里，只留下她们俩个人。没有像其它同学一样在周末里破不急待想要回家的样子。她们俩似乎正渴望这样的宁静，慢腾腾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阳台上凉满了花花绿绿的碎花裙子，顶楼的衣服在某个女生赶着回家的前夕洗衣出来刚搭在凉衣架上，答答的滴着水，经过英的眼眸。她把头伸出窗外，抬头看见上面在风中轻轻遥摆的白色衬衣，一滴水在滴到她的脸上，她懊恼的用背摸着额头，把脖颈放到窗户内，口里碎碎的埋怨声。英转过身靠在阳台上的写字台上，阳光从她的后脑勺绽裂成碎光，谢一地光芒。照得她的白色衬衣玲珑剔透，发出暖融融的白光。腿去宽大校服的仔裤松松垮垮地裹着双腿，双脚交叉成十字形看着窗上散了一处的衣服。她走过去把所有的脏衣服都从上铺里托下来，扔在底下绣的床上，穿着脱鞋与地面发出很响的声音。整齐的床铺像是被她涂了一堆混色颜料，糟糕到了极点。r

她开始翻箱倒柜，找绣的衣服。在整齐的衣服里翻出她的校服，她提起来看了看像刚洗过的一样干净，大声哼哼地叫着。把衣服和自己地扔在一起。抱着衣服去了洗衣房。在哗哗的流水声里，她莫名的情绪低落，水蔓延过衣服浸透双手，皮肤开始变形。她看到水里安静的自己，脑袋里空空的。英笑着遥遥头，嘲笑这样莫须有的自己。r

她站在阳台上，把绣的衬衣两手撑平，举在与眼睛平行的地方。阳光穿透衣服照到她的脸上，英眠着眼睛感觉自己世界里暖融融的阳光。挽起的衣袖里流进了水，顺着纹路慢慢下滑到接近每一寸皮肤，她抿着嘴唇把自己置放在这样的辰色里。水滴顺着衣服的纹理滴到她的脚尖上，像珍珠一样闪闪发亮。r

掂起脚尖，她把衣服搌平在衣架上，看着下落的水滴，在阳光下迅速干戈消失。她拍着衣服上的褶皱，在衣角的地方停下手看着处远的山峦，思绪伸远，伸远……r

阳台上搭满了她洗的衣服，蓝色与白色相隔并排，如同天空的倒影。r

英为自己接了一杯水，握着水杯坐在写字台旁。透明的玻璃杯，就如同青春年华里不欺的岁月。把脚从脱鞋里放出来，蜷缩在椅子上，阳光不偏不斜，只打到她的半个身体，在没有伸出的半边里，衣服衬着皮肤质地而真实。光着的脚丫子抠着椅子柔软的面料。r

挂在阳台上左右摇摆的衣服来来回来在脸上晃荡，点点碎影在流窜，英举起双手挡在眼睛前面，穿透衣面的光照的她全身柔软温润。狠狠的喝了一大杯水，疯也似的抓起桌上一角的书包向门外冲去，被用力拉开的门撞到墙上，在楼道里发出长长的回声。还来不及换鞋，她就噼里啪啦的向楼下跑去。像一个机器一样在楼梯上一圈一圈的旋转。走出楼梯口，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把左手放在心脏上按抚。抬起头看到一揽无余的蓝，阳光把整个人照的透明起来。r

周末的操场上零散的几个人在打球，气氛冷冷清清，也没有观众喝彩。平时她都是最爱看热闹的人，可是这次她只是一眼路过，急匆匆的转过脸向前跑去。路边的树杆随着天气的升腾茂盛地向上攀爬，打照在如风而过的英的脸上，明明暗暗。她微微的眯着眼睛，抿着唇笑着，时不时用手背擦着快要流到唇边的汗水。迎面而来的熟悉面孔和自己笑着打招呼，她摆摆手点着头从她们身边跑过。身后传来一阵阵笑声。她从来就是这样急急忙忙的样子，撞来撞去，永远都是要去做什么的样子，骨子里有着用不完的热情。r

垂直的窗帘倾泻而下，直到碰触到窗台的时候折叠在时光的或隐或现里。深蓝色布料被挡的密不透风，拉开的一小个缺口阳光从缝隙里逃进来，打到地面上，炫耀着骄傲。有细微的尘土在阳光下起起浮浮。看似很久没有拉动的窗帘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土。没有花的教室里显得特别干燥，却因了这份干而拥有一种地质而上的力量使光挤到地面。r

玻璃上打照的绿色，看花了眼，在轻风中摇动的叶子彼此相执起舞，在蓝天白云这个大舞台上闲情逸致的守在一角。被印在地面上的黑色树影隔着一层透明复制着光阴。纵使室内没有彩色，大自然给足了它应有的光亮。r

有一个身影挡在了阳光照到地面上的影子，她时而抵头时而抑面。手停在半空中与阳光正面对视。食指和大拇指夹着的铅笔下与叶子的色彩不谋而合。坐在楼道里并不宽的椅背上，一只脚点地，支撑着身体的平衡。挽起的长发在空中打了一个卷，阳光贸然的抚在她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被照的透亮。r

影子在墙上爬动，被墙体处突然转弯的棱角折断。窗台上放置的花盆开出了艳丽的花朵，吸吮着阳光的温暖，隔着玻璃，与绿影遥遥相望。绣抖落着衣袖上沾满的铅粉，轻抚着画面上某一处不小心被弄脏的痕迹，微微底下头轻轻吹着画面上擦掉的墨粉，用手轻轻抵去。r

一上午，几乎所有的画面上都是阳光下的绿叶成荫。在她心里，永恒不变的只有阳光，而叶子，终要归根。r

绣把铅笔举在与视线平行的地方，阳光击断它照到绣的脸上，她看着被铅笔隔开的脸前的景色，用铅笔衡量它的宿命。空空的大脑什么都没想愣愣地看着校墙外的车水马龙，这个城市永远是花红酒绿。黑白交替不变的万千世事，静默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观望外面的世界，像飞不出去不暗世事的一只鸟。r

袖子在胳膊上滑到肘腕的地方，阳光被折叠成一层一层。风住进去，挤疼了悲伤。她把十指叉进头发里，整理打散的发丝。指尖停留在发梢上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向前躲闪了一下，肩膀警惕的向上耸立，头微微的向右转去，眼睛底处她把下巴撑在绣的肩膀处。“咯咯”的笑声惊破了宁静。r

英跳到她面前，双脚并立，肩上背着斜斜大大的双肩包，双手背在后面，整个身体向前靠拢。阳光在地面上打出一个黑点，隐隐地在地上慢慢变动着。绣偏了偏头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目光渐渐地移动到她背后的手，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在那里一个人傻笑，绣被她整的莫名其妙。r

“绣。我一个人回家喽。”她在阳光下，脸被摺去一半，在阴影里开心的说着，还略带着骄傲。r

“嗯。要不要我送你。”绣虽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但肯定有问题。于是慢腾腾的说着，抵下头整理画具。r

“唉，蓝昔绣，你认真一点好不好。周末了哎。”英语看到她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跑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一脸的不高兴。r

“说吧，什么事。”绣抬起头，盯着眼前这个开心果，认真的睁大双眼等她回复。r

“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她低声央求着绣的口气里夹杂着些许的失望，一去手扯过身后蓝色的单肩包，夹在她们两中间的书包，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偏向谁。绣伸出去拿英抵过来的包，刚接到背带，就被英一把扯过去。一脸的不开心。r

随及又信心百倍的说：“绣，跟我回去好不好。”r

“下周好不好，我哥哥回来。母亲特意交代要回家吃饭的。”绣在阳光低下皱着眉头，为难地说。r

“噢。知道了。”英失落地说着，松开了手里的包带。r

英推着自行车，向前趴在抚手上，背上的书包与她的身子一样来来回回摇晃着。她用力的用一只手向上颠了一下背包，和绣并排走着。绣手里拿着速写本，肩上跨着的单肩包与大腿来回摩挲起声。她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按住英把在车上的手背，对着她微笑。英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盯着她不走。公交车站人头攒动，一片沸腾声。绣站在离人群十米开外的地方，忽然抵下了头，她很少见英严肃的盯着自己不发一言地看。风吹起了绣的发，沸沸扬扬如下落的雨帘。绣反射性地用手挡着双眼处吹来的发丝。英用力反握住她的手，绣给了她一个踏实的微笑。英揽过她，拥抱在怀里。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热烫如六月的光。r

“我不是不想让你回家，其实我特别希望你回去看看，只是老感觉你回去了就回不来。”英有些情绪失控地在她耳边念叨着。r

“怎么会。爸爸对我那么好，他舍不得我。”绣拍拍英的肩膀，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开外的空中，眯起眼睛微笑。r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感觉就是不对。”英被她心里莫名的情绪缠绕，解不开眼前的美。r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无中生有，我哪有什么事，我一切都很好。”绣抬头看着飘散的云，给自己努力地打气。r

“那你妈妈……”r

“我妈妈对我很好。放心吧。”没等英说完，绣就接过她的话，表情夸张的哈哈大笑。她放开英，双手握在她的肩膀上，对她点头，然后拳头砸到她的胸前，让她放心。r

“她对我很好，像小时候一样，因为我是她最爱的人。”绣再一次的肯定了母亲。让英来更加的放心。r

被广告牌挡住的阴影里，英点了点头，头一直看着地面上一米之外的阳光。努力拉扯着嘴角。r

“回来找我。每次都是我先走，这次你先走吧，我看着你。”绣轻轻的推开了英，做着快走吧的姿势。睁大眼睛翘着眉对着她微笑着点着头。英没有转身，一步一步地后退着脚步，绣一直对着她挥手。在退近十米的地方，英用尽力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绣抚过她的双臂。惊恐的望着她，看着英涨红的脸，“扑哧”一下笑了。r

“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英站在距她十分之外的距离里征求的口吻。r

“好。”绣微微的张了一下唇，温柔的像对一个小孩。r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和那段青春岁月/一路我们曾携手并肩/用汗和泪写下永远/拿欢笑荣耀换一句誓言/夜夜在梦里相约/放心去飞勇敢地去追/追一切我们未完成地梦/放心去飞勇敢地挥别/说好了这一次不掉眼泪……”r

英重复着最后一句，不让它结束。车来了，又走了。人多了，又少了。最后，硕大的车站只剩下她们两个站在一头。绣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臂，英随及停下了口里得喃喃自语。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孩，英对她一眼的不愿无可奈何。r

“好了。我会很好了，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绣微笑着，依旧对她点点头。r

“要不我送你，要不我们一起转身。”她没有正面肯定绣的答案，而是等下待一个答案。r

“一起转身吧。”绣轻轻地放开她的手臂，随着一句话的结束她立刻转过身向驶来的车走去。 r

英慢慢地转过头，向相反的方向踱步。时不时的回头看绣，而绣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义无反顾的，就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车来了，英看到她一只手轻轻地一用力，拉上了整个身子，一瞬间就消失在了站台上。车门随及“咔嚓”关上，在城市的地面上绝尘而去。r

英站立在人行过道上，她看到眼前越来越远的列车，车来人往，消失在视线里。r

眼前来回穿梭的黑色影子渐渐被时光湮灭，直到溶入大地之上。她走过了来时的一半路程，站在中间左右徘徊。僵硬的脖子与侧身站成一条直线，夕阳把脊背打照成一片金黄色。四周的车来人往声依旧在循环上演，她像自立于世事的墙，心里滋养着千年的花，任血液浇灌残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