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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雕残尘


那一年,向阳花开的绝艳。夏支英说:让我们相守在青春的末端,奔向时间的末班车。r

她说,奔跑的尽头是幸福。在后来的流离失所里,绣每当想起那个她生命里唯一把黑夜活成白天的孩子,都会情不自禁的微笑。r

高高的教学楼挡住了头顶直射下来的光,绣站在楼下的阴影里,歪着头把掉下的耳线塞进耳朵,一只手抱着速写本,在周日校园稀少的三三两两的背影里跃过。夏天那么好,连空气都是满目的美好,看到一盆花,她都会轻笑。经过操场,经过毕业班,经过在球场上流汗的同学,在阳光的忽明忽暗里独自穿行。偶尔抬头看看天空,天好蓝,比她的上衣都蓝。云朵在她低头的瞬间分散,像荡漾在海上的白帆,远处的人只依它的安静观赏,看它消失于地平线。她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天空是尘世的倒影。会想起英问她的:你喜欢什么颜色,她想都没想说道:蓝色和白色。r

而此时,站在六楼过道里的英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栏杆上,伸出半个脑袋看脚下的万丈红尘。所有的青春都安睡在周末这片宁静的场面里,不时会有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呐喊声,响亮而又单调。她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一片白色衬衣的飞舞边缘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与校园里传来的长长的回音相接。粉红色的裙角在阳光下飘洒,下垂的手里握着的书本,与蓝球场平行穿过。r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不可待的跑过一圈一圈的楼梯,直奔她面前。而是换了个姿势抱住自己低头轻笑。攥紧拳头放在腿上,任泪水打凉紧绷的手面。r

手抚栏杆,整个人一一滑过。灰尘在手掌上轻轻落在阳光下。栏杆上的油漆被雨水打落的一片片缺失,生绣的钢管从里面露出来,磨疼了手心。齐耳的短发被风吹进嘴唇,她用手挽在耳后,手指摸到耳朵上的银针,曾经尖锐的疼痛。 r

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手抚护栏慢慢下楼。曾经一直走路那么快,都没有注意到原来从六楼到地面需要这么久。楼道后窗的阳光直射进来,从腰间开始打到下身,脚面上没有穿袜子的皮肤打照的像一个患病的孩子。膝盖处的短裤有点肥,在腿间来回动荡,她站在转弯的梯口,看着一阶一阶空落落的阶梯,每下一阶都安静无声。她想起绣总说起的:你像一阵风。r

“咣当”一声,推开的门打在背后的墙体上,发出空旷的回声。阳光从拉开的帘子里涌进来,照到对面直立在书架的琴谱上,那些悦耳的音律被打照的如此光彩。英慢慢的走过去,用手摸着没有打开的琴盖,在被窗框遮挡的黑暗里,她低下了头。把椅子拉出距离,双手掀开琴盖,长吸了一口气。r

窗外一片葱绿,连阳光都受不了诱惑,在人间遥头摆尾。她拉回视线,双掌合在一起,捂住鼻子吸着冷空气,闭上眼睛调解了十秒钟。在翻开的琴谱上弹那首并不熟练却当下最动心的曲子。阳光如此吝啬,偏偏找不到有她的位置。英笑着边看窗外,边看琴键来回循环。在间歇里她翻过放在眼前的页面,跃然纸上发黄的音符,正与那首《有谁共鸣》合在一起。r

英收起有些发酸的手指,握起来放在钢琴边缘,空气依旧回复到刚来时候的安静。放平手臂,一只手叠在另一只手背上,整个侧脸枕在上面,她想把整片整片的阳光搬到琴室里,做一个美好的梦。r

绣靠在画室门口,低着头在用钢笔在旧色的日记本上刷刷的来回摩挲声与阳光下的植物一同响起。r

“绣。”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停住了笔抬起头看着英安静的站在眼前。平时来回奔跑的她在楼下她就断定是英来找她。可这次当英站到她面前叫醒她,她才注意到。r

“还好吧。怎么了。”绣把书本放在地下,站起来双手搭在英的肩上。r

“他们不让我弹琴了,他们说学这个不能当成以后高考的领路牌,不能当成以后谋生的手段。我从小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梦,他们竟然说只能当做兴趣玩玩便好……他们想把我,连同我的梦在这个季节里连根拔起……你知道么,我听到她们说的时候,我竟然都笑了,然后一个人出了门。他们答应我生日时候送我的礼物就那样成为季节里的泡影,他们现在说买不起,你说可笑不可笑。呵,你看我。”英用手背擦着眼泪,扬着微笑的嘴角,难为情的低下头。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该怎么样讲才对。r

绣拍拍她的后背,用力的捏住她的肩膀。心口堵了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讲不出来。她看到站在阳光下午那个像丢失了玩偶的孩子强力掩藏伤心的样子,张开的嘴不知道讲些什么。r

“我才知道他们不是爱我,是爱他们自己。”随着这句话而出的便是英喷出口的哭声,她用手捂住嘴,强力使自己平静下来。r

“英,我懂,我都懂。”绣抱着哆嗦的她,一时语塞。r

绣明白,其实不是她爸爸因为买不起一架琴,而是只想让英专注学业。不是他们不疼英,而是他们有太大的希望,这希望盖过了英自身的兴趣。r

“绣我爱音乐,用我的灵魂,我爱克莱德曼,用我的全部。那个在舞台上进行现场演奏和观众心灵有直接的交流的浪漫王子。他是我心中的王子。我放弃不了……就像你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的速写本一样。就像你爱着天空爱着大海爱着蓝。”r

“我知道。”绣看着她的眼泪顺着季节的脉络在时光里下滑,然后无奈的在阳光下微笑。阳光穿透她的薄衣衫,细瘦的胳膊一直在颤抖。r

“我们走。”绣拉过她的手,单手把书抱在胸前,紧紧的握着英的手,阳光打照到她们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弯处。r

午间蓝昔绣站在找不到英的过道里,张望着偌大的校园,忽然就想起了琴室。她迅速的走下楼递,跑过琴房的转角。她看到英站在琴室的门口,手停留在门把上一小会,然后迅速的拉回手臂转过头向前走去。绣走过去站在琴室门口,所谓的物是人非就是如此的不堪场景。那些黑夜或白天索绕的美好不知道哪一天彻底销声匿迹。那些她俯首做题时抬头间四目相对的美好在时光里埋藏。r

英不再奔跑了,安静的来去。也不再热情的跟任何人讲话了,别人讲什么也只是一笑而过。她没有那么多的笑话可与人分享了,听到别人兴高采烈讲起的笑话时,她便悄悄离开。她不再热情的拉起绣的手,在下课铃还来不及响的自习课上穿过操场跑向食堂了……r

她安静的在周围穿梭,没有了奔跑的声音,她再也不能惊动身边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再那么频繁的去琴室了,也不再那么热情的写绣看不懂的音符了,不再喜欢在绣面前唱她喜欢的曲子了,甚至在别人谈起理查德的时候她转身就走。r

她的书桌上渐渐堆起了考试习题,做不完的模拟试卷。绣不知道她把写满音符的本子压在了第几层。那些被捎的好看的铅笔都换成了签字笔躺在笔盒里。那些她爱之如命的音乐教程都被她一一的放在抽屉书桌的最下层。r

那年的《神秘花园》走失在英口中的理查德那刻跳动的心,就像英走失在蓝昔绣还未成熟的世界一样。r

绣再也不会提起她喜欢的梵高,那个在画里带动她踊跃的男子,那大朵的葵花下,掩埋着他鲜活跳动的心。她的梵高和英的理查德一同藏匿在时间的混流里,任其冲垮。那个备受煎熬的忧郁天才,割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某天在麦田里用手枪亲手结束了备受煎熬的一生。绣不再说起了。r

绣侧过头看着那个认真听课的孩子,注视黑板的双眼里满是严肃。她不说也不怨,只是任命运来去自如不抵不抗。那个在下课抛开书本在风中穿行的孩子被风吹的无影无踪,眼前的她把头埋在书本里,在周身的欢笑声里认真做题。r

“英。我们出去走走。外面的阳光很好。”绣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试探的问道。r

“不去了。”她抬起头看着等待答案的绣,笑着摇摇头。r

绣靠在窗台的墙上,看着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莫名的心疼。她像那个过去的自己,没有人要排除她,是自己孤立了自己。r

在后来的无枝所依里,回忆想起那个无论发生什么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一切都变的简单起来。当她自己出事时,她门反锁起来不与自己沟通的英,她都会明确的知道:此后,再也没有一个人,那么轻易的捕获她的爱。r

青春是成长的祭奠。r

绣坐在天台上,抬高下巴,尘世风起云涌,她自冷眼旁观的样子。左言坐在一旁抵给她一张纸条,她瞥过眼,头顶的电线割破堪蓝的天空,一条一条的被挂在电线.杆上,任浮云来来去去。r

“我想去远方。和你走的一样远。”左言在逆风的方向里窒息般的同绣讲起她心里的向往之境。她从来都没有问过绣从哪里来,心里猜想,她应该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来。r

风吹的绣的发在左言坐立的方向里,与她的短发缠绕在一起。在过往的列车里,左言兴奋的就像一个孩子,拉着她的手拼命的摇摆,口里大声的喊着被风吹灭的愿望。然后在持续很久的声音里紧紧的抱着绣的胳膊,眼一直倾向车身。那趟只要伸手便可摸到的车身一路飞奔,如同时间的烈马,一路向前。在进入隧道的最后一声长鸣里,左言伸在半空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死眼的看着走失的方向。r

“绣,你说它的尽头在哪里。”她忽然转过头问抬起头看天的绣。r

“嗯?不知道,应该没有尽头吧。或许永远停不下来。”绣闭上了睁开的眼睛,双手支立在身后,整个面颊与天空平行。r

“有一天,我们去远方。”她拉着绣的胳膊摇动。r

“好。去远方,再也不回来。”绣平静的说着。r

她没有到过南方,听锦颜说,南方的海和北方的天一样蓝。她想去看海,在冬天的时候。那么冬天的海是不是像被风吹蓝了的北方的天一样。r

“你看,我想要住的那上面去。”左言指着那朵飘来的云。轻巧的说着。r

“好,住到那上面去。像童话里的故事一样。”绣随身应答着。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在间断里,她听到身后来来回回飞驰过的列车,一直保持着仰天的姿态。坐在身边的左言因为兴奋而拉着她的衣袖,又因为隆隆的声响持续太久带来的俱怕而挽住绣的胳膊。情不自禁在的风声里大喊着她的愿望,扯着嗓子想要盖过强大的风声。安静下来的她在列车将要进入隧道的时候才拿出相机。还没等拍,就失望的收了起来。r

绣感受到坐在她旁边的这个女孩,笑出了声。青春的热情在她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绣猛的拉起左言,向前跑去。左言被她这不明状的力量所惊到,她瞪着眼睛看着蓝昔绣,心想,那个平时安静的孩子,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般。r

左言时不时的踩到她的脚后跟,一边要躲着她的脚,一边还要配合她的手臂力度向前跑。她被这左右为难的力量带动的全身不舒服。铁路石缝里长出来的草叶滑破了绣的小腿,流出细细的血。铁路旁边的草木挡住了尘世的视线。随着电线杆一起奔跑的,还有消失在头顶上稀薄的云层。r

汗水浸透了后背,在阳光下粘的皮肤生疼。她把左言拉到桌子旁,让她坐稳。左言吃力的手拍拍前胸,张开的口里说不出话。绣倒是一身轻松,走到吧台去点饮料。她转过身看着左言在那里不堪的表情,笑的没心没肺。r

左言大口大口的吸着饮料,透明杯里的颜色迅速下降。r

“蓝昔绣,你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看着绣,被她的莫名其妙搞的不知所以然。r

“你不是问我它的尽头在哪里么。就是这里啊。”绣把身子在桌子前靠近,用手指点着桌面。在腾出的间隙里对左言做着鬼脸。r

“绣,你没事吧。这天没下雨啊。”左言皱着眉头说。r

“下不下雨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斜着脑袋看着对面的左言。r

“我以为你脑袋淋坏了。”她邪恶的笑着。把椅子向后移了移,怕绣伸出手打她。r

“怎么,只许你年轻,不许我热情啊。”她瞪着左言,狰狞着脸说。r

“不是。只是看到今天的你,确实是吓了一大跳。”r

“怎么讲。”r

“平时的你不会这样表现出内心的热情。”r

“我只是想告诉你,它的尽头还是人间烟火。哈哈哈哈……”r

左言在这轻松的淡话里沉默了下来,十指交叉,握着手里的杯子,往怀里推。r

“绣。我记得在一本书里有一句话,大抵是这样说的:我没能参与你的过去,我知道我走不进你的过去,我只是想把你从你的过去里解救出来。”r

“左言,你放心吧。不该记住的,我早就忘记了。”绣开怀的笑着,一点也入不进左言认真的样子里。r

“如果确实如此,那便最好,可是我怕你在自欺欺人。”r

“你认为我是那样为难自己的人吗?”r

左言看着那样的她,相对而笑了。r

“其实我从来不会担心你。”左言抬头看着电线杆上静止的飞鸟,阳光撩起它的羽毛照成金黄色。r

“怎么讲。”绣奇怪刚过说过那话的孩子现在又以这样的方式说。r

“因为我知道你从来不会把自己封杀,你总会在看到阳光的时候自己走出来。不需要有人陪伴,即便是我。”她狠狠的甩了一下头。笑着盯着绣。r

绣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笑了,看着杯子里的冰块在夏日里溶化冒起的泡沫,手心里渗透的凉意。她用力的搓了搓手掌,无奈的发出一阵笑声。r

绣看着左言身后的行人,树木盖过了半条马路,明明晃晃的打照到地面上,伸过低矮的墙透过天空垂向大地。没有了汽车的鸣笛,此时的小路更显的安静。门口大树下一起下棋的老伯,白色的背心上搭着一条擦汗用的毛巾,木质的旧式板凳,楚汉两界的四方桌,周围坐满的观棋者,并没有热闹的话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双方精彩的较量。身边闲置的椅子上放着收音机,正播着午间新闻。脚上穿着圆口的黑色布鞋,时尔因为走错一步棋而懊恼的踱步。红色的砖墙久经风雨颜色掉损,其间长出苔藓,上面不知何日谁曾用刀刻的誓言也变的模糊,消散在风中。就在这墙脚下,离老伯们不远的地方,聚在一起阿婆们手里拿着扇子,穿着大花或小碎花衣服幸福的坐在一起拉着家常,说着饭前饭后的锁碎,不明不暗的幸福。阳光照到她们的脸上,像是诉说着往日时光。银色的发丝梳成一个发鬓,上面叉着一个旧式细致花纹的簪子,在动作中左右摇摇晃晃。像有千年的秘密。r

这就是北城小巷里的人间温存,柴米油盐背后的其乐融融。穿过这条隐蔽的小街,从巷口走出去,依然是摩登高楼,车如流水。可是在这里,你会忘记外面刚来时的一切。r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绣看着左言瞥着头看着前方对她说。r

“好。”她站起来拉过绣的手,挠过身边的椅子,穿过这片景象,向前方走去。r

她们手牵手,顺着火车轨一直走一直走,左言时不时的尖叫声,随口解释着:石子垫的脚生疼。蓝昔绣被她逗的笑了。r

头顶的天线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缠住了天空。身后的阳光打到满身,照得左言拉着绣的手背发烫。飞鸟在道路旁边高大的草木丛中来回穿行,惊动了午后安睡的叶子。“扑腾扑腾”扇着翅膀穿过灌木丛。左言被吓的拉住了绣的胳膊,绣“咯咯”的笑将开来。r

“你还笑。”左言捶打着绣的肩。打的绣疼的叫了起来。r

“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她一边取笑她一边躲着。r

左言追着她跑,与不时驶过的列车并行奔跑。她听到身后的左言在列车声里一片呐喊。转头看向她,发遮住了视线,擦过眼球弄疼了她。风用力的向后拉扯着发线,她拔动着蒙住感管的丝带,看到身后的左言像一个自由的风筝。r

跟着她们一起奔跑的,除了身边的列车以外还有头顶的云朵。她们就这样直线相随。绣听到左言自娱自乐的嬉笑声,无奈的遥着头。r

前面的桥托住了绣的视线,令她的双脚慢慢的停下来。那是一座火车经过的桥,空间的地方只够两人并行通过。脚下的流水在周围的轻风里渐起涟漪,又被垂下的柳尖扰乱了湖水。而距离自己十米之外的那座桥上,竖线连起的半空里架起的黄昏,划破天际。偶尔走过一两个过路人,匆匆消失在桥头。她站在这座桥上,脚下流水连接着对面,依常平静。在沉入心里的安全片刻里,身后穿过的列车打碎了这一切。由远向近驶来的列车按着长长的鸣笛声,与她相隔一米。当列车冲过她身边而过的时候,带来的巨大的风力吹散了她的头发,长发从后背飞扬半空,在双眼前缠绕成过往,挡住了十米开外的风景。撩起的头发扭曲纷飞,令夏天低领的衣衫露出的脖颈全部暴在光下。风声穿过她的神经,搅凉了皮肤。她用手合拢所有的发,压在脖颈处,像绽开的花,发角从胳膊下飞扬开来。一直持续的鸣笛声像是夏日里不开灯转动的电风扇,隆隆作响令人心神不宁。r

这时候,在她身后跑来的左言跟上了她。拍着胸部大声的喘气,双手抱住绣全身都靠在她的身上。全身的力量令双手抚在桥栏上的绣站歪了,她躲开左言全部袭来的力量,看着她浸在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做着安慰的表情。r

“没事吧你。”她睁大眼睛叽笑着。r

“我说蓝昔绣,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她低着头做着痛苦的表情,吃力的大喘着气。r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她指着对面的桥,嘴角荡漾起微笑。r

“哇。”左言夸张的把嘴张的好大。r

她们俩相视而笑。左言拉过绣的手。两个人静静的站在偌大的列车轨沙石空隙里。脸被太阳照成了橘黄色。影子投在车轨上,被切隔的一截一截错位开来。头顶上的蓝天在天际边慢慢过度成黄色,晕开一段缤纷年华里的靡丽传奇。r

头顶上的桥线是如工笔画般精细如微,被划分一行一行的天空钴蓝色顶在对岸的黑色轮廓勾画的枝桠上。河岸小径处人影晃动,脚步随着蝉声有节奏的慢行,三三两两的说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被白色的灯光打的依常朦胧。河里的芦苇荡若隐若现处,船支上的老伯一身长衣钩得鱼儿归。在北方这样的城市里,看到船支却是一件惊人的事。灯火阑珊的暮色里,她们俩轻轻依靠在桥心。薄薄的长裙被风微扬,空洞的脖颈总让人恋着它的温柔。r

绣心里想起一段美好的画面:暮色里,倚在栏杆上,想有一天设计一艘木舟,在月光下荡漾在微波里,偶尔抬起头,在我现在站的地方,是否有瞳孔俯视着桥心的船桅。那么芦苇里的洁白,我甘愿为你赋予整个夜。那么你对我是惊鸿一瞥,还是观望了一世的遥远……r

北方的夜,穿凉了整个季节,经过昏暗的天空,背部“咣当咣当”的声音传来,划破水波里的芦苇荡,穿插过整片绿林,以光的速度前进。踏着悲情一路浅眠。绣拉着左言的手臂,依附着此刻的时光,观望一场爆雨。也许,只是得了一场间接性交替症。悲伤免不了是一首插曲。r

浮云被暗藏在人间的背景淹没。一马平川处的近水楼台,在昏暗的灯光下偶遇两个身影,举怀对坐,斟酌浅饮。午夜的微波里,杯子触及的声响被夜唱的响亮。畅谈的声音加着几声长笑。穿着背心的弯曲背影。抚过杨柳,看着洗过的天空,不得不让人回头再望一眼。r

离开桥,她们陷入刚才眼眸底下长影下三三两两的过路人中,再抬头看那抹闲下来的长桥,与它平行的另一坐桥上的行使而过的列车。对比着暗黄色灯光下举杯浅谈相对而坐在故交。她们俩从这整个背景里脱离出来。r

绣走的岸边靠近水的石层上,以单行的步子小心翼翼的向前慢步,左言用力的托住她伸起的胳膊。绣转过头看着黑暗里的左言,漫不惊心地说:若有一个那样的忘年之交,千帆过境,仍旧对饮而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r

左言没有答话,只是在靠近她的距离里用力的拉了她一下,绣顺势倒到路面上。她们的背影,在月光与灯光的辉映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