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打开的窗户里,风吹乱了头发,被拉扯到玻璃窗外。触摸到擦身而过的车厢,急速错过。绣用手按住凌乱的头发,死死地扣在手心里,脸低放在手臂处,空空的手臂令她陷入沉思。没有了以往的镯子,手触任何东西都轻而易举,也少了碰触发出的声响。双臂十字交叉,两只手背支撑着脸蛋。头发一缕一缕从肩上滑下来,堆在大腿上。r
有人用手指碰了她一下,绣没有立刻抬起头,而是用了十秒钟的时间慢慢的松开抱着的双臂,先是把目光移到了窗外,看了一眼头顶蓝白相间的世界。再转过来对着左言微笑。左言没有说话,把双手垫在脱下来的外衣上,托着下巴在对着她笑。绣用力的甩了甩头发,把所有的发丝都安置到背后,搭在椅子背面,悬空在空中。左言伸过来手握住绣,绣对着她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很好。r
有那么一刹那,她忽然想起锦说的:“我向你走来,你背对着我蹲着,长发都搭到了地面上。我蹲下身扳你的身子,你十秒钟后才转过头对着我笑。后来我终于明白,其实你不是有笑话要讲给我听,而只是用十秒钟的时间整理自己情绪,把所有的悲伤都吞下去,然后还给我一个假面孔。”r
在后来所有的岁月里,每当别人误认为她有心事时,都会想起多年前锦说过的话,然后撇开心里不快还自己一片晴川。r
蓝色的床铺,上面放着和左言一样大的布偶,斜躺在床头边,歪着脑袋朝向窗户。地下是一双白色的人字脱鞋,一前一后,散慢地丢在那里。窗台上放着随处可见的普通花盘。白色的屋顶上水晶吊灯。绣打量着面前的空间,一一扫过一眼,最后落在靠近墙壁边的书桌上。r
顺着书脊手指一一抚过,她没有看到一本关于小说散文类的青春文字,出乎意料的全是历史名著和文言文旧书。立着的书前面放着一沓旧信纸,搁置在一旁忘记盖上笔盖的钢笔晾在那里。深蓝色墨水瓶、一行行陌生的书名、整齐放置的信纸、咖啡色台灯和一个透明水杯。简单的却齐全的所有家产,看起来也很富足。r
还没待她领略完,左言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外拽,到门口的时候,头发被门扣拴住了,拽疼了她,还来不及喊痛。左言一把拉紧她从客厅里绕出门去。门被甩在门框上,发出惊吓的声响。绣用一只手揉着被头发扯疼的皮肤,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她拉着前挺。胳膊从衣服里松出来,左言只拉着她的一只袖子奔跑。深夜的马路上行人很少,路过的出租车急速长久的鸣笛声滑破夜空。绣紧张地往回拉了一下左言,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似的依旧低头就跑。绣无奈的只好被她一路拉扯向前。r
霓虹灯在夜里冷眼旁观,打照的半边天都染上了色彩。她拉着绣的手从光彩照人的灯光下窜过。世界看上去一片详和,被她们俩的闯入看上去有些惊吓。r
跑过人行道,跑过天桥,跑过来回走动散场的人群。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绣分不清方向,跟着没有直觉的力量前行,把自己交给左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左言忽然停下来,一只手反搭在柱子上喘息,绣被她的脚绊倒,胳膊重重的甩开,全身都撞到面前的左言身上,她伸出手臂死死地抱住左言的腰,上气不接下气的眯着眼睛呼吸,累的说不出一个字。r
暗黄色的路灯,由近及远慢慢模糊消失。干净的马路不知道是人扫的还是夜里风吹过没留下痕迹。绣平息了一下情绪,向路灯下的桥栏走去。双手把着抚手,风吹的衣服往一边斜。随及走上来的左言站在她的右边,和她齐肩而立。彼此无言。黑暗的河流,水面上照出星星点点的灯光来回波动,让看不清的河面呈现出深蓝色的波澜,好看极了。透过一道宽宏的河流,观望对岸,灯火通明,彩色的霓虹倒影在湖里,被风吹的隐约荡漾。绣没有眨眼,只看,看着看着,倒觉得自己多情了。抵下头笑了。r
“绣,美吗。”黑暗里,左言扭着头问绣,齐耳的短发吹进她的嘴里,她用手拔动着。r
“嗯。美。”绣对着她,笑着说。r
“其实我只知道你有好多的事情我都没有参与过,我不想走入你的过去,我只想把你从你的过去里拉出来,然后我们一起走。”r
黑暗里,绣看不到左言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左言,其实那些痛彻心扉的故事已经在心里溃烂,不值一说。r
“我也知道,你有好多的想法。但我怕有一天你会选择一个人上路,而丢下身边所有的温暖。既使你不说话。不说话不代表没想法,有时候是大想法。我开始担心这样勇敢的你。”r
“想把你留在身边,不再让你颠沛流漓。怕看到伤痕累累的你咬着牙对别人微笑的样子。怕看到你不相信任何人的表情,哪怕那表情是微笑的,也只是一种很自然的假面。”r
风扬起了她的发,直线似的把整个身体向后拉,她抱拳向前挺身。微笑着抬起头,闭着眼睛听左言淡淡道出的自言自语。她看不到左言的表情,她被凉风吹拂,吸鼻涕的声音此伏彼起。本来是想劝她回去的,话到口边又没有说。她只是伸出手抱住左言的胳膊,往她身边更靠近了一点,冰凉的气温传入自己的身体。没有月光的晚上,身体和月光一般凉。r
“以前我放不下,放不下很多很多,可这两年,我才发现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其实本来就一无所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
“以前相信一切,就不相信宿命。现在相信宿命,反而不相信一切。人果然伟大,可以与一切挑衅,除了命运。”r
她不淡不咸的讲起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与不被人得知的现在。不被讲起不是因为找不到可说的人或者没有勇气用语言从头再来一次。她不怕重重的心事,哪怕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只是怕把心掏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过目的尴尬。r
“我们是无家可归,却又无处不想归的浪子。我开始无奈地学着低头,开始相信命运。相信以前不承认的东西。我们渴望幸福,却又不相信幸福是真实的。”r
没有任何语言色彩,只是淡然而平定的一场漫长的诉说。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断断续续,无意间自我了断。卡住某一个话题,各自思量。r
“我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变在坚强,在以后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不被打倒。”r
半响,绣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她从来不承认脆弱,不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如此推心置腹。哪怕是真实的敷衍,都不愿意。r
“越坚强越脆弱……”左言在嘴边重复着这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r
天越来越凉,夜越来越静。灯光下彩色的衣服在远处变成两个黑色的背影。被风吹的相互撕打的衣服在夜里飘逸游荡。r
手牵手,在空荡的马路上慢步。风吹到露出来的小腿上,伸直脖颈,卸下一身防患,放空自己。偶尔,旁边会有呼啸而过的单车和拉的很长长的笑声,连带着风把她们的衣角吹开。绣想起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己,张扬的十几岁年华,撞的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孩子。她现在去那里了,现在的自己是不是那个时候她想要成为的人。r
“……r
我坐在散墨如泣如绝的黑幕里,演绎着你还没有结束的那场繁华盛世,双手按着足够温暖足够膨胀又足够悲凉的心脏,等待一次飞翔,这也许就是堇年说起的,要拥有最朴素的生活,最遥远的梦想。我想要飞过辽阔海洋。浮尘年华,最终发现竟没有翅膀。那些美丽的须臾那些搁浅在回忆的笑脸,都是我青春里一首不眠的歌。我看到了你的一丝灰尘,你却找到了我的整个倒影。而那些夜半笙歌的的黄昏终究不是我能回去的,河畔的邂逅,回眸的红楼一梦,我不再浅笑。r
曾经伸长手指想去强留的容颜,也被岁月蹉跎成一度怨恨在山间落满野草成坟冢,只能靠着记忆摇曳。锦色的韵光年华,灰色的深处,留有痕迹被你远离的背影隔绝。后来,你成了故乡,我成了流浪。球鞋也不及当时洁白,粉红的丝带被那样的荒烟漫草剪辑。至于柳絮纷飞,河畔笛声,又有谁知?孑然一身你又在何处,背上的行李压皱了我的心脏,不是我喜欢上路,只是停不下来。记忆是结痂伤疤我藏在某处,只为不远的明媚方向。肩上的负荷留守在寒冬的北国之都,我想,这样已经足够远离。远离我的童年,记住你的海市蜃楼,低头窥视你的王国光茫万丈,纵情的年纪,没有了泪。我是有梦的孩子,我梦到父亲,梦到自己被摔下楼梯依旧安然无恙,不管怎么样都梦不到日光倾城。黑白滇倒的世界,连死都这么的不容易。似乎我已经无法安知若素不能等到春暖花开。r
我再度的梦见你,梦见你在那条宽广的马路对面向我奔来,以我看不清的速度在风中乱窜,与行人相撞,最后在人群中走失,再也找不到你。r
与白色的天花板相对,就会一瞬间清醒过来。你离开的这么些年,我总感觉你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隐形存在,与我形影不离。那么喜欢蓝色和白色的我,忽然偏爱了粉红色。一如当年你倒在血泊里渐渐晕染的那一片粉色花瓣。r
‘走过岁月我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成功或失败都有一些错觉/沧海有多广江湖有多深/局中人才了解/生命开始情不情愿总要过完一生/交出一片心不怕被你误解/谁没受过伤谁没流过泪/何必要躲在黑暗里/自苦又自怜/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如今站在台上也难免心慌/如果要飞得高就该把地平线忘掉……’r
如果要飞得高就该把地平线忘掉。你还记不记得,那条人群沸腾的马路,永远塞满行人的街头,你总能找到属于我们的直线向前冲去,随着树影一起移动的还有你那粉红色的外衣,像一阵风,来来去去。扬着衣袖,放荡不羁的口里大声歌唱着。肩上的包带和身体拉出距离。那么爱干净的你,白色球鞋沾满污点也都不在乎。周末在同学们回家高潮挤的密不透风的校门口拉着我跑向图书馆,不急不躁。因了有我,那么恋家的你都开始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藏的多么安静,你总能在学校的某一个教室里找到我。r
那么多人,只有你给我了独一无二的信任。那么多年,只有你在我记忆里根深蒂固。r
英。我很好呢。风吹的那么轻,像你在我脸上的亲吻。r
……”r
微笑流年,蓝昔绣总是忆起当年义无反顾守候在身边的女孩。在蓝色的日记本上,一行一行的蓝色条纹线上用钢笔写着。她不在的每一天,绣帮她记载着每一个青春岁月,跟着自己一同成长。r
北方冬天的早晨,冷风在空气中叫嚣着。吹在脸上,像狠狠掴来的巴掌。蓝色天幕映照着整片整片的洁白,美的让人舍不得眨一眼。教学楼像是航海上远处的船只,行走却永远静止的海平面,黑色的轮廓勾勒出一笔静默。偌大的操场被紧张的寒流添满,向上拽着衣领,在风中与寒冷对抗着,大声欢笑的向前奔跑。r
厚厚的外衣,两只手隔着五公分的距离相握在一起,英拉着绣的手逆风跑向教室。在楼道里俯瞰天地,纷纷而下的白色一层一层,包裹住整个冬天 。r
“蓝昔绣,你看。”英指着远处的山峦,被包裹顾白色装饰过的山呈现出白青色接在天际边,遥远且神秘。被教学楼挡住一角,让人陷入无边的想象。r
绣抖动着头发上的雪花,簌簌下落的花朵落在脚面上,瞬间消失。她听到英的话语抬起头看她手指的方向,蓝色天幕下,看不到来时的脚印,被雪花迅速覆盖,单调的人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晃荡。她走到英的身边笑出声来。她们俩把书包搬出来,站在过道里借光看书。所有同学都在室内自习,暖暖的灯光打照的外面的世界有些不真实。她们在冬日的北风里独自站在窗外,一边看雪一边读书。她拍拍英的肩膀,做着鬼脸,散乱的缕长发搭在英的肩上,她们相互依靠站在楼道尽头的末端里,任时空流转。r
并排坐在靠近玻璃的位置上,把头埋在书本里。两个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教室里仅留下她们两个的身影。这次夏支英没有拉着她在人群里乱窜。只待到人群散尽,她双手举过头顶,手指夹着钢笔伸懒腰,挠一下蓝昔绣,绣过来还击,两个在北城的黄昏里“咯咯”的一直笑,蓝昔绣被英挠的求饶,她认真的说:看书了,不准闹了。说着转过头去回复到之前安静的样子,夏支英趴在桌子上,头枕着手臂,呆呆的看坐在一旁的绣认真看书的样子,调皮的用笔肝敲打着桌子,分散绣的注意力。绣转过头看着她一笑,又一次进入状态。英无聊的扭动着脖子,搂过她的肩膀,用指着玻璃窗外的餐厅。然后两个人哈哈大笑。r
绣收拾着书包,慢慢地往进装书本。英过来一把拉起绣的手向桌子外面跑,扯着书本从包里掉下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绣转着头看着狼狈的桌面和被散落一地的笔盒,无能为力,任由英拉向教室门外。连门都没有来得及关,冲向楼道。在悄无声息的过道里响起震耳的回声,身影瞬间消失。r
脱下厚重的棉衣,放在一侧的椅子上,粉色的毛衣在冬天的寒冷里看起来暖暖的。英走过去轻轻揭起琴盖。把椅子放正,双手从空中落下。r
她的双手尤如播放器,可以从中任意的选取曲子而顺畅播放。乡野的旋律缓缓进行,可以感受到孩子们在林间大道上拾着石子各自把玩,相互凑近观看河里的小鱼,挽起的裤腿一片一片的打湿。贴在皮肤上,白色的衬衣被泥巴涂的脏兮兮。青一色的短发后脑勺被阳光打的浸出一层层汗珠。河岸上的草坪上丢在一处的书包叠在一起,没有拉好的拉链处露出的书本躺在那里休闲的享受着阳光,在草地上打出好看的阴影……r
钢琴声戛然而止,绣埋在书里的头并没有抬起。其实她没有看进去一道题,只是把思绪向出去好远。曲子完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r
“绣,好听么。”英把双手放在大腿上,侧过身望向坐在窗口的她。r
“啊?完了。英,这首曲子叫什么呢?”绣被她的声音惊醒。看着英安静的坐在那里。才明白曲子已经完了。r
“《童年》。一首遥远的曲子。”她斜了斜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r
“能不能再弹一首?”r
“你想听什么呢?”r
“《神秘花园》。你最爱的那首。”r
“你听不烦啊?”英打趣的说着。r
“我要复习嘛。”绣笑着说。r
“我看你听我的曲子,根本就没看进去书。”r
“还是想听。”r
“要不你来画画得了。”r
“不行。马上就要考试了。学习是重中之重。”r
“随你了。”r
……r
只有坐在钢琴旁边的她才脱掉了往日的热闹外表,安静的像一个驯服的家犬。但是,绣知道,她的内心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热情的。《神秘花园》随着夜晚的来临容入这暮色,如冬日夕阳里的暖色调。英移动着有些僵硬的腿,偶尔侧过头看坐在那里认真看书的绣,幸福从心中涌来。r
绣捧着厚厚的书籍开始她的长夜,英总是用铅笔勾画她看不懂的音符。在暗紫色的黄昏里,她们把背影刻印在夕阳里。绣开始着考试前的苦读,而英,却还是把大把大把的精力安放在黑白琴键上。r
她抬起头看以英认真的样子,快乐的音符跳出心里,散落在阳光下。生生滋长。r
“……r
蓝白相间的城市。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个喜欢抬头看天的孩子。r
一路上的疲惫也被这明亮的颜色渲染的清爽起来。放下行李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就开始一个人在街上晃荡。在这个城市里来回穿梭的大都是来自外地的人,外地打工的人,外地旅游的人,外地路过的人。让这个书上描写的干净如洗的城市也显得没有想象的那么完美,但也没有打击我来时期望。r
我站在北方的“天涯海角”,心中一片空白。心里没有生活的顾及和不如意。快乐的,不快乐的,都想不起来,只有当时的那一种平静和内心随着海水的涟漪起伏的欢喜。r
厚厚的仔裤着实给我带来了不便,需要用很多的力气才能够把它挽在膝盖处,一层一层的折叠在走路的时候的确有些不舒服,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在这片辽阔的海域中感觉到孤单。风吹着衣襟亲吻每一寸肌肤,提在手里的鞋还在滴答滴答地掉着水。鞋子里钻进去的沙子被贴在鞋底上,能闻到海水的味道。阳光就那样在头顶宣泄下来,打照到脚底一片暖意,让人无比踏实。r
沿着海岸线一起漫步的,还有那时尔温柔时尔凶猛的水域。陷进沙滩的双足轻柔在指间向外窜着沙砾。仿佛伸手可得的一线天挂在眼前剪破了天上人间,舍不得合眼,贪婪的看不足这生命中瞬息万变的精彩。风在脸颊耳鬓厮磨,吹斜了对面走来陌生女孩的耳线。早上和傍晚是黄色,中间过度的蓝色它美丽,一天里,它神秘并且变幻莫测。r
而此时的我耳边想起的就是你喜欢的那首《海之韵》。r
‘你无声无息涌入了我心底,往事却散落了一地……谁来唤醒,这寂寞的海域湛蓝的透明。你孤单的伤心,我思念的岛屿。找到所有这过往的足迹……’r
像小时候你手托起的八音盒放在我的耳边涌入心底,溶进风中。我没有转身,只身一人直线前行。我在想,身后留下的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是不是被海风添满。看不到我来过此处,并且事实上我的确没有来过?r
我会想,此时,或许你正站在某一行书架旁边翻起有它的那一页,湛蓝的页面有没有占居你所有的念想,所有你对它拉长的幻想。r
“老铁山头入海深,黄海渤海自此分。西去急流如云涌,南来薄雾应风生”。你一定深知这首诗。那条分界线如同隔在记忆长河里一条不灭的纽带,恰有一只脚踏入两海的感觉。茕茕一身观望一揽无余的海岸线,一定会忘记过往岁月里的千种不解。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它在你眼前呈现出的安静自若,海浪高潮,也始终抵头一笑,放开手掌中紧握着的种种不愿。r
‘爱恨的潮汐,往来交替,凋落着记忆,循环的周期。海风的气息,总是不经意,让我触及到,你在我心中如此清晰……’r
你在我心中如此清晰。丫头,现在的你应该不会把自己冰冻起来了吧,一定不会。在你偶尔的简段小语中,我感受到了你心中开出的那一朵还不够艳丽的花朵,和你还爱这个世界的迹象。r
‘她的心本来是高的,只是受不了现实的限制,她不得不时时泼自己的冷水。’有一天翻书的时候看到这句话,就想到你。想到这些年来你独自处理所有世事的场面。可看到现在那个勇敢向上的你,我也会如此不堪的把刚刚回忆起的全部砸碎。那些暗黑里的阴影,像你所说,应该已经在阳光下全部暴光。是不是因为这样,我就应该对你放手,减轻自己的牵挂,任你自己在空中飞翔。r
如同在甘南时候一样,我还是上了另一条栈道,相比那里的,这条可能更浩瀚一些,因为多了你心中的那片蓝。‘田横’,听起来像是小女孩哼着小曲在田间的小径上。这里,依崖观海,烟波浩淼。用不着对焦,你就自己把自己放置在其中。r
‘脚踏万顷碧涛,头顶危岩绝壁。烟波浩淼,抚今怀古。’那么此时,你有没有闭上眼睛,想象这一刻的蓝和这一刻的美。人生,至少该有一次,身心掏空的置于自然之中。哪怕是翻越千山万水,也值得放纵一回。r
我说之千万,定没有住在你心中的那片蓝那么深沉远大。转过身,自此背道而驰的那一瞬间,才明白,纵使离开多久,走了再远,还是要回来。回到那个你极不情愿但不得不愿意的纷扰之中。丫头,这纷扰来的太现实,容不得我们为灵魂的愉悦翻江倒海。r
坐在陌生的广场台阶上,人来人往,涌入眼底。再美的夜色也被放空。四面八方的霓虹映照着对面而来人群欢声笑语的脸,自己将把自己毁灭。放在一边的行李包懒懒的靠在身旁,双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在热闹的城市街中遇见微笑的陌生人,只要你愿意,也可以把心中随时涌来的那一些孤单杀掉。r
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压倒一切随心而起的涟漪。r
这个城市,不易认识朋友,不易深交感情,不易结伴而行,不易笑语聊天。只适合孑然一身茕茕而行,听风,听海,听心声。因为随时随地,你的心里都住着那一片蓝,不会觉得一人上路时的孤单。就算站立在陌生的大广场中间,周身的热闹也不会显得你那么孤立,如果你愿意,大可让心也变得温暖起来。r
看一场温厚的电影,出门低头走过热闹的街,经过广场看到一家人玩游戏尽兴的镜头,你也有冲动拿出相机,纵使自身多么凉薄,你也情愿生命定当如此景般灿烂。也会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天里在别人的世界里窜来窜去,高兴的顶着背包穿过人行道,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庆幸自己可以美美的睡一觉。r
此生,怕是再也不会见到那一片蓝了,在这里被自己放生的那片蓝,就让它住在过往的永恒里。此生不灭。r
在返回的列车上,看到这里的宣传杂志,随手翻开的瞬间竟然对自己发笑。看到对面不解的同行者奇怪的表情,把脸转向窗外。那些被写的华而不实的景色,已经被游人占领了全部的风采。或许我们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只是怕挡住了视线处的那抹风情,足够简单的理由。r
如果你来,一定要脱掉那层裹住你心的外衣,这样才能够切肤的与那片蓝溶合。r
想必你是好的,一切安好。不需要别人为之担心的孩子将在慢慢成长并为学会了隐藏。而反倒是我,在你面前孩子起来。藏了那么久,把所有眼前该解决的事情搁浅,放纵一人在山水中,任其冲刷。丫头,我不愿意伤害人,可又不舍得伤害自己。总是在放与不放中徘徊难决。是不是,在对你和对自己之间我用了不同的手段,对你足够坚决对自己不够残忍。是我天性里面的自私在做怪么。r
足够智慧,足够贤德,足够温暖。可就是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令我心满意足。心中自知如果就此放手,也不会后悔但是不会欢喜。生活那么安静,没有吵闹,没有不满,静静的坐在那里待一人回来。r
我不敢在路上花费太多的时间任由自己来回折腾,却也不愿意挡在眼前那步跨不出去的门槛。是不是,顺其自然比各自天涯来的有底线。r
刚刚明镜的心在要回去的时候还是染上了来时的明暗。就这样终其一生,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不必牵扯太多的纷扰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怕我打不败自己反倒伤害了别人。r
那条来回循环的路上,我看到门口等候的人儿微笑相迎,卸下背上的疲惫,温热的眼眸。像浸泡后的海棉,让人沉沦。这样的自己,时时可怕,无又无能为力。而相对的,命运宣誓而来的时候,人本身变得没有这么软弱。或是经不起温暖的诱惑而起的贪婪。r
如果有一天我开始怀念那个孤立的自己,一定会断然拒绝的恢复到那个时时候。不必如今这样优柔寡断。r
罢了罢了,一曲《笑红尘》。歌罢舞罢我们只记今朝,到处是浮云散尽,别样新生。r
从北方回来,温度的差别让人有一种心身的冲洗。似乎游走在世界边缘才能让人清醒。丫头,无从谈起的那些事,在今后那些被脱去铅华的年月里一一被你阅览。我想我只能把你当成是一个安全的储存罐,全部搪塞给你,不管你愿不愿意。r
跳过你城市的时候,真想把跨出去的那一步收回来。俯览你的城市,到处一片翠绿。我用镜头拍下那些从身边滑过的云朵,想着你会不会就在底下抬头看到我。r
开始越来越不担心你,像把你安置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城堡里。所以你不能辜负我的感觉而要真想大白的安好。r
丫头,夏天快乐。r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