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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为扣


北方的春天天空飘满了柳絮,缠在头发上,亲吻蓝色。r

生长出一节一节绿长的常青藤,顺着生命的命脉步步为营。蓝昔绣给自己和妈妈做早餐,梦想着三个人的时光,日子漫漫安静了下来。r

她把铲子放在一旁,用筷子轻轻的抿了一口鸡蛋。随之而来是便是锥心的疼痛,随着那声“啊”的惨叫,她打翻了碗里的鸡蛋,连碗带食物扣在她的半面脸上,摔倒在地上的蓝昔绣慢慢缓过神来的时候,看到妈妈狰狞的面孔。她用手支起身子想夺妈妈手里的东西,还没站稳,又被她一脚踢到腹部。她整个人后退到灶具旁,手抚着灶沿。r

“你怎么不和你老子一起去死,你不是很黏着他吗。他不是很爱你么。克星,你克死了他,又来克我是不是……”披头散发的妈妈扯着嗓子冲蓝昔绣吼。r

“妈妈……”蓝昔绣用手捂着腹部向妈妈走去,她想过去紧紧的抱住妈妈,让她的内心平息现实的残忍。在靠近她一米之外,她还没有来得及伸开手臂,就被妈妈强了先。随着半张脸的疼痛,她整个人甩出去。蓝昔绣用手背蹭掉口角打破的血迹,怜惜的看着面前这个被现实逼的接近发疯的女人。地上被她扔掉的餐具七绕八拐的落在蓝昔绣的脚尖边。妈妈散开的头发拧成一股绳,一头托进那些脏言脏语迤逦过那口深不可测的陷阱里。r

蓝昔绣弯下腰,去整理惨不忍睹的场面。阳光从初春的玻璃里打理来像在嘲笑她。她无关紧要的站起身,想起往日里爸爸的准备早饭的样子,居然笑了。她整理齐案边的一切,手里捧着一碗刚出炉的粥向妈妈的卧室走去。r

没有拉紧的窗帘里,妈妈侧着身躺着。她看到背面还是小时候那个给她扎小辫子的温柔女子,如今这些不美好都可以被往夕的情意忽略。r

抚案看书的蓝昔绣被隔壁的动荡声惊动,她按开客厅的灯冲进妈妈的房间。门被用力的撞到后面的墙板上,震的整个门框安稳不定。她被眼前的场景吓的咬紧牙关。r

妈妈穿着睡衣摔倒在地上,手抚着墙壁欲站起来,身不力行的她一次又一次的倒去。鼻青眼肿,整个眼球像是要掉出来,眼睛大的怕人,头发一缕一缕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嘴角吞着白沫。手背肿的像一个大包,神情狰狞可怕。地上全是打翻的东西,乱成一团。摔碎的玻璃渣划破了手掌,染的衣服上一片片粘稠。她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要表达什么。r

站在门口的蓝昔绣一时回不过神来,一只手抚着门框站稳,她不敢靠近妈妈。客厅里的表指向了凌晨。她向门口跑去,披在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来不及换鞋的她向楼道里喷去。整层楼被她惊动通亮。r

她摸着小区的阶梯去按亮灯,急步向楼跑去。响亮的下楼声在楼道里发出长长的回音。门口被保安挡住,她都来不及解释挣锐开身体向马路奔去。风吹进睡衣里,全身冰透了。马路上车辆少急了,她在人行道上没有看灯直身跑过。渐渐的身体湿透了,身体开始发热。脸上却越来越冰冷,双颊像是掉进了冰窖,两面冰山夹住。r

双手砸门。挽起的长发头绳不知道掉落到那里,乱蓬蓬的搭在肩上。来开门的是秦弦,那个没有来参加告别仪式的家庭成员。她一眼睡意的打着哈欠慢慢的拉开门,被蓝昔绣用力砸开的门后退了两步,似乎撞醒了梦。r

“怎么了,这么晚来。见鬼了么。”秦弦用力的撩起前额的头发,向后甩去。一脸败坏的喊着。r

“怎么了。这么晚。”蓝昔绣看到了秦弦身后的蓝澜,那个同样缺席的人。他庸散的样子,被时光打磨的看不到那年拉着自己睡在火车轨上的一点样子。眼里满是被吵醒的不耐烦。r

“哥哥。我不知道妈妈怎么了。她口里吞白沫,你去看看她。很严重的样子。”蓝昔绣一把把秦弦推到一边,站在蓝澜的面前。盯着那张熟悉的脸。r

“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凭什么让我们去照顾她。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们没有时间管你,一个一个全是拖油瓶,赶快走,走走走……我们还要睡觉。”蓝澜眼晴柔和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张口的就被站在面前的秦弦挡住。r

蓝昔绣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蓝澜。泪留满面。她用力的吸着鼻子,声音平稳的说:“哥哥,她也是你妈妈,你去看看她。你看看她……”r

“赶紧走,赶紧走。再也不要来找我们,你们想死都去死,我们还要过日子呢。真晦气。走吧走吧……”她想靠近蓝澜,却被秦弦用力的向外推,直到一声“呯”把她分隔出来。她用手掌推着的门重重的撞紧门框。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动惊。手指划到响声,她抬起头看到了那张还崭新的“喜”字,手里抱着孩子高兴的爸爸,和那个新婚不久欢乐的家。这一切的喜悦随着死亡的来临彻底埋藏。她双手掩面,哭出声来。片刻过后,她站起身像想起了什么,靠着墙壁向楼下冲去。r

身边飞奔过的出租车鸣笛声拉长在整个夜空里,她顺着人行道一直往回来的方向跑。冰冷的护栏蹭的衣服发响,脚底下清洁工人积累的落叶一堆一堆,脚力带过随她飞杨。薄薄的衣衫被汗水湿透,包在身上。风穿透身体冷的颤抖。她用力的向前奔跑,甩掉年少的种种。r

身后的深秋,身后的十五岁,身后的爱。她一起不要了。r

锦颜来开门的时候,蓝昔绣整个人随着门的打开倒在地上。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眼前的情景意识到事情的暴发点。她抱起蓝昔绣向楼下冲去。在楼梯拐弯处长长的灯光打亮了过道,没有关的门趟开着,他用力的踢开门,走到亮着灯的房间,被屋内的情形吓的一时反应不过来。r

很多年后,蓝昔绣跟他讲起她想妈妈的时候,锦颜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镜头就是那年晚上那个连自己都恐慌的残局。它就像一根导火线,一步一步治人于死地。那个在别人毫无意识下站在门外的没来得及穿外衣的孩子,赤着的双脚被冻的的如同石头。她说不出一句话。楼道里灯打照到她的半边侧脸眨黄,手里像握着一颗铅球,长发散落半腰,浮躁沾在衣服上。整个人沉到谷底,满身的恐惧令她摇摇欲坠。r

蓝昔绣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书包放在旁边空白的座位上,随手带着的书压在上面。夏支英把她的胳膊放平,为她盖上自己的棉衣。r

“蓝昔绣。周一等你。无论如何。如果你来,我就给你弹钢琴。《秋日私语》好不好。”她在一边打理着衣衫一边安慰着她。其实蓝昔绣知道,为了让她开心夏支英才会在从来不再提起钢琴两个字里拉开她的思绪。她点点头,微笑着把脸贴到玻璃上,示意夏支英下车。暖暖的阳光照的棉服靠近皮肤。她从后窗里看着挥手的女孩子,向飞翔的翅膀。r

从人云亦云的车门里挤出来,单脚支地,把包向肩上用力丢去。身后立刻响起“咔嚓”的关门声。她低着头向门口走去。整撞楼被围的严严实实,往日里周末社区团的人堵在小区楼下。她从人群缝隙里挤过去,径直上楼,在楼道里站立向上看了一眼,拧开家门。r

家里被收拾的井然有序,她露出了微笑,向书房走去。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爸爸的存在,往日那份幸福。摸着书架上一本本书籍,随着书香一步步走到窗前,用力的拉过窗前,阳光铺满面孔。她舒心的吸了一口气。满足的伸长胳膊打开窗户,在一片喧嚣里,她向楼下望去。r

那是一条暗长的隧道,带她穿越千年灾荒。r

蓝昔绣站在把自己刚包装起的精美心情里,向一圈一圈人影里面望去。趴在地上的女人短发底下血液浸透一片地面,她缩回停在窗外的手,顿了顿神,妈妈是长发。r

向妈妈的房间跑去,看到床上收拾的非常整齐,没有人。她想可能是锦颜把她带到了自己家。来不及想她就夺门而去,站在锦颜的房门前,她用力的敲打着铁门,没见动静。她肯定了锦颜不在家。r

在楼道的门口最后一道楼梯口,脚上的脱鞋被拌倒,一只脚光着丢到前面。蓝昔绣没有回头穿鞋,拔开堵在眼前的人,四下搜刮锦颜的身影。在没有看到锦颜之前,她确定妈妈是安全的。或许她是带妈妈出去散步了,或许她们一起买菜了,或许她带妈妈去了医院,或许……r

趴在地上的女人短发齐耳,像一把扇子铺开来,从中渗出一股一股的血迹。没有打扫干净的落叶被风吹到她的身下,挡住去路,围绕着她的身子吹成一道曲线。整个身体穿的非常整体,看得出来是新的衣服。站在人群最里层的蓝昔绣把十指咬在唇边,随着眼前女人向上移动视线。她看到了刚才自己打开的那扇窗。r

一只没有穿鞋抬起的脚放在另一只鞋面上,不自然的打着哆嗦。她不知道锦颜在哪里,妈妈在哪里。周围全是细语连篇,遮住了整个背影。r

胳膊被人攥住的时候,蓝昔绣吓地转过了身,闻到了站在身后那个男子身上的冷气。她在锦颜的身后寻找妈妈的样子。在人群当中始终没有看到妈妈。r

“妈妈呢?”她抬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锦颜问,双手反过来抓住他。r

“她在我家。我出去买东西了……”锦颜没有说下去,把视张从蓝昔绣肩上的空隙里穿过,张开的嘴一口一口吐着白气。蓝昔绣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声的喊:“妈妈呢?”r

“丫头,对不起,我……”蓝昔绣扑到女人旁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趴在地下的女人搬过来。r

在看到那张面容的时候,没有穿鞋的那只脚像被刺扎到,她整个身体身后倒倒去,坐到了地上,双手从背后支住身子,长出一口起,把眼睛闭上。r

温暖的阳光误导了她,就那样被骗到寒冬。然后身体一直下坠下坠。她睁开眼睛看到妈妈暴露在外面的眼球,慢慢地靠近她。r

她顺着妈妈的胳膊往下膜,感觉到她身体被阳光照到的温度。在碰到妈妈手背的时候,被没有防备的力量握住。她扭过头看到着妈妈的脸,看到她动着的唇,蓝昔绣把她抱在怀里。她像是要说什么,动着嘴角,手心用力的抓紧蓝昔绣。r

“锦。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蓝昔绣低声说。人群中间让开一条道,锦颜抱起妈妈向门口走去。从了怀里被拉出来的手臂紧紧的攥着蓝昔绣,蓝昔绣没有穿鞋的脚一跛一拐不自然的斜着身子走路。r

妈妈闭着眼睛,可是似乎比醒着的时候更加理智。被平放在床上的她不安的动着双腿,却又伸不起来。蓝昔绣只是往里捏了捏被角,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她看到妈妈的泪一直流一直流。她蠕动着唇角,急于表达什么的样子,却因为内心紧张发不出声音身体不安的动荡。r

“她状态一直很好,回复的很好。还和我一起打扫房间,然后我陪她去散步。她每天都做饭,看书,还写东西。我以为她完全回复了。我只是出去买了点东西而已……”蓝昔绣感觉到脖子掠过的寒风打伤了她。r

灯光互应着外面的风声,蓝昔绣站硬了身子,她感觉到整个脚心被针穿过挂在空中。锦颜色在厨房里做饭的碗筷的声音随着隔壁小声的电视声融合在一起。灯光照白了头,她一直没有放开紧握着蓝昔绣的手。r

锦颜端着粥用勺子送进她的嘴边,混合着眼泪一起下滑。蓝昔绣看着墙上的挂钟,数着时间等天亮。身边的锦颜一直低着头坐在她旁边。r

随着蓝昔绣的倦意,妈妈的手心越来越冰凉。她被这早来的冬天惊的困意全无。整个人贴在妈妈的胸部。随着她温度的下降自己的心脏越来越膨胀。r

山边挂起了藏蓝色,她听到了有人说:别哭,那样会担误我上路的时间,那样就到不了天堂。蓝昔绣抚在妈妈的身上,紧紧的抱着她,直到妈妈的身子越来越冷。r

她安静的惊心。r

锦颜从妈妈的身上把蓝昔绣搬开,抱在怀里。放在卧室的大床上。平躺的她睁着眼睛盯着天亮之前的路灯,眼泪灌满耳蜗。眼球像她搬开身体看到妈妈的眼睛一样,暴在外面。锦颜用手抚动刻意闭眼,却如源泉一样止不住向外涌水。r

锦颜把耳线****耳朵,里面全是她喜欢的曲子。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睁着眼睛睡觉。把黑夜过成白天。r

北城下了第一场雪。r

窗台上深深的堆了起来,玻璃上一层冰花。屋内的蓝昔绣穿着藏蓝色的上衣半坐在床上,锦颜给她读书。身边是一本又一本的书籍,爸爸喜欢的,她喜欢的。r

锦颜读到:你是我唯一留在人间的遗物。r

蓝昔绣闭上了眼睛,双手掩面,把自己包起来,一层一层,勒紧疼痛。锦颜从书页里抬起头,看到抱着自己的蓝昔绣。他扔掉书,握住她的肩。r

“丫头。我相信你,不会放弃自己。我更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把你救活。你相信我,上天夺走我们的一切,总有一天它都会加倍的还给我们。它只是不甘孤单拿人来消遣。你一定要狠狠的抓住它,让它溺死在你的疼痛里。”r

蓝昔绣转过头,看到眼前桌子上排放的全家福。把头埋在锦颜的怀里。r

“如果有一天,再度开始一个人的行走,我一定不会忘记带上我的布偶。”r

沙发上收拾起四四方方的单肩包,没扣紧斜放着的包能看得见厚一公分的书本。r

“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当成是一天来过。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面对爱你的人。”蓝昔绣接过手里的面包,锦颜没有放手,盯着她的眼睛说。r

“我知道。放心吧。”她用力的扥回锦颜手里的面包,当着他的面咬下去。圆满的面包顿时缺了一个大大的月亮口。然后两人没心没肺的笑了。r

“我走了。”她跑出他的温暖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回过头幸福地笑着。然后轻轻地带上门,锁“咯噔”一下卡进锁孔里。整个人靠在门上,看着外面蓝色的晨光摸着春天悄悄滋长,她把往下滑的单肩包带往上拢了拢放在厚厚的衣领下,耸耸肩,把手放在口袋里,向楼道跑去。她停在一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下,一只脚踏空,她用手抓住了楼梯抚手下的钢筋条,整个人甩到来不及接受的晨光里。r

多少个如此充满希望的清晨,她守在房间的窗帘被后,辜负了睡醒的冬天。蓝昔绣低着头对自己笑笑,向前走去。完全以一种侵入的状态接受时光的毁灭。r

路过妈妈入睡的地方,轻轻看了一眼,背对着它。她能感觉到头顶一定有一双眼睛看着她,不然为什么没有勇气回头。蓝昔绣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举过头顶,向身后招手。r

此时的锦颜如她所想,用手抚着清寒的透明看到了她。看到她的停顿,看到她的犹豫,看到她对过去的一一告别。可是他明白,那是蓝昔绣为了安慰他打出的幌子。自欺欺人,在双方都愿意的前提下为掩饰彼此的不安所作的假象。他看到蓝昔绣一直走到大门口,转过弯在铁栏杆的长条格子里一闪而过,溶入城光。r

锦颜转过身,半坐的姿势靠近窗沿。没有关严的窗子有风窜进来,挑衅着窗帘包住周身。室内穿着黑色毛线衣的他微微弯着腰,闭上眼睛。阳光从头到腰慢慢铺漫全身。他伸了伸腰,深深的呼一口气,向房间走去。r

只需要轻轻呼吸,口里便会冒出浓浓的大卷白气,蓝昔绣伸手拇指和食指,夹着帽檐向着拽,压在睫毛上。在通向学校的人行道上,与外面紧绷着校服青一色的孩子挤去。肩上沉甸甸的单肩包不平衡,使的每过一分钟她都要伸出手往衣领下面压包带。向下坠的包打在穿着厚实的小腿上,绊来绊去,随着公车边冒起的热腾腾的包子味道在空中缠在一起,热闹极了。r

用夏支英的话来讲,马路边上顺着公车一排排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面包括着吃的,喝的,穿的,就差没摆着马桶。她想起那个齐耳短发的孩子,应该在某个路口探着半个身子早在等她了。蓝昔绣从热乎乎的早餐摊走过,整个身体传过热量。她捂着脸颊,看阳光一点,一点细心的装饰这个白色的情人节。r

在人声鼎沸的晨间,她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喊声,那是夏支英的吼叫。永远不变风风火火的大叫声。她被这声音惊到,然后背过手里刚刚买下来送给她的布偶,背到身后。白色的团茸茸免子,穿着绿色的衣裳,在初春乍寒的久别里躲在身边的乖乖孩。r

蓝昔绣挤过人群,朝着马路对面张望,寻找着那个刚刚无比欢喜的叫喊声。那个跑起来像黑白琴键上下奏响的脚步声。那拔过最后一个人肩,从他的肩膀上看到马路中央一辆大卡车在摸着黄色线滑过。刚才马路对面叫自己的声音被冲来的车声淹没。她四下张望,视线随着向马路前方扑去的车声一起停止。r

随着清晨初升的回音划破整个宇宙的,是往昔里夏支英向她奔来的脚步声,是她挡在面前整个人扑来的热情。她伸开手臂,扑了个空。r

连卖早点婆婆都快步慢慢走过来,在远离拥挤的马路线之外张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男人,蓝昔绣从缝隙里看到前面刹车的卡车向前扑去十几米。车轮擦过黄线,刹车的刺耳声吸引过路边的人群。在早晨所有一切循序前进的万物里戛然而止,拦腰封杀了身穿绿色衣衫的春天。她看到那个向她奔来的希望摔倒在半路,蓝昔绣用力的伸出手去推面前男人的脊背,一动不动。她把眼孔睁大,暴在外面,所有的画面刺进了她的双眼。r

被激烈的刹车扔出十米之远的身影,挣着胳膊团团绿阴。蓝昔绣盯着远处辨不清面容的倒下的身影,在人群里搜索刚刚叫她名字的那个人。人声俱厉里,她一层一层的翻找,最后将眼睛留在了几十米远马路中央的身影。r

身上挂着的书包躲在她的身后,从中散落出一个布偶,和她拿的一模一样。蓝昔绣定了定神,用力的推开了眼前的男人,向前奔去。r

蓝昔绣从女孩脚的方向绕到她的面前蹲下来,把挡在腿上的包拢进怀里,用手抚过躺在地上人挡在脸上的头发。红色的光茫向她铺来,蓝昔绣被这张脸惊倒,整个人后倒过去,重心落在地面上。r

夏支英头部像春天从磐石处奋力滋长的蒲草飞扬跋扈的涌来,冲垮了春天刚刚铺开的温柔。蓝昔绣拿过躺在地面上和她一模一样的绿色布偶,把头埋在膝盖里。外表装扮的往日时光撕心裂肺向心脏卷来。她抱起漫身还充满热量的夏支英,绿色衣衫贴在她的脖子处,红绿色熬成黑。她看到夏支英满脸的微笑,那个轻如旋律跳动的心脏驱体而飞。r

“我说我爱你,你相不相信。”r

她当初对妈妈说起这句话的时候,那个陪在她身边的小小的老孩子在一旁笑着帮她肯定。用力挽回那些对时光的质疑。r

她在夏支英手心里紧握着的纸张里抽出一封空信,刚刚折叠过的封口处只写着一句话:我说我爱你,你相不相信。回忆里的画面把她拉到那个张口满是白气的季节里,她听到夏支英在窗外拉着她垫疼的手腕,上下跳着身体隔着玻璃努力看到里面自己的样子,单手挡着脸上来的风打颤地唱:“当你紧紧握着我的手,再三说着珍重珍重,当你深深看着我的眼,再三说着别送别送,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眼看你的车子越走越远,我的心一片凌乱凌乱,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我的泪早已泛滥泛滥,从此我迷上了那个车站,多少次在那儿痴痴的看,离别的一幕总会重演,你几乎把手儿挥断挥断,何时列车能够把你带回,我在这儿痴痴的盼,你身在何方我不管不管,请为我保重千万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