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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身在此山


怀着好奇的心思,沈锦颜小心地往内屋走去,秀妍和小词也跟着,都想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宝贝。掀开内屋的帘子,沈锦颜立即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巴。

小词惊喜地叫出来,“好漂亮啊!”秀妍也十分地惊奇,“这是什么花?竟真的跟展翅的蝴蝶一个样,这样多的蝴蝶似的花簇在一起,真是好看。”

对沈锦颜来说,蝴蝶兰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花。二十一世纪的她的家里,爸爸是养花的行家,特别喜欢兰花,家里的阳台上摆满了花,都是爸爸买了小小的一株,然后一天一天地看着它们长大,再开出花儿来。一进家门,呼吸到的是飘着各种花香的空气,以至于衣服像熏过香一样,在学校里被同学追着问被谁送了香水,这一度让她骄傲。

对于蝴蝶兰,她是最为熟悉的,因为她的爸爸曾养了不同品种的蝴蝶兰。蝴蝶兰姿态婀娜,花色高雅,花形极似蝴蝶,美艳夺目。室内有这样一株花,活力和生气便会油然而生。一个人在北京打拼的那些日子,她每次看到这种花,就会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悄悄抵达心底。那是对“家”的眷恋,对爸爸妈妈的想念。

“蝴蝶兰……”此刻,沈锦颜再也抑制不住满眶的眼泪。她几步奔过去,一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面前这一朵朵簇拥开放的淡紫的花儿,那长达盈尺的花梗,厚而圆润的叶,都让她想起她那个有着摆满了各种花盆的阳台的家,那清香微润的空气,还有爸爸拿着喷水壶在阳台上穿梭的身形,以及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萱萱想你们,想你们啊……

沈锦颜愈哭愈烈,一时眼泪糊了满脸。

“四姑娘,四姑娘……”秀妍扶着沈锦颜,不明所以。

小词也傻着,不知四姑娘为何哭到如此心痛。

“刚才还好好儿的,高兴的什么似的,这……”小曲跟过来,一头雾水。

“四姑娘,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小令又递帕子又哄的,“四姑娘可是怪我们没告诉你这花儿的事情?”

沈锦颜摆摆手,掩面抽泣了一阵子。情绪稍稍稳定些,她才幽幽地问道,“这株兰花如何到了咱们屋里?”

“四姑娘,是花自己飞了来的。”小曲有点害怕的样子,仿佛怕被责骂一样。

“自己飞了来?”孙秀妍用手拍着小曲的头,“花怎么会飞?”

“姐姐,小曲并没说错。”小令连声说着,“今儿你们走后,不多时,我和小曲便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响动,墨宝不在家,又没听见有人敲门,我们一同出了屋去看,院子里并不见有人,却见这一盆开得娇艳的蕙兰端端正正地放在咱们屋前头。”

“是呢,我和小令还出去寻了会子,并不曾见什么人。”小曲急忙续说着。

“这就奇了,花儿无论如何不可能自己飞来,难道是哪位得了道的?”孙秀妍仍然百思不解。

沈锦颜的大脑飞快地转着,仍然没有理出头绪来。

“我们看着花儿委实好看,这才搬进四姑娘屋里。”小令也恐受责罚,忙忙地解释。

原以为四姑娘会高兴,她们确实不曾想,这么好看的一盆花竟会惹她哭了这么一阵子。

“我是喜欢得了不得了,才这个样儿,叫你们担心了。我只是,只是想起……”沈锦颜很想说自己想起时空那头的爸爸妈妈,她多么想知道他们可还安好,她又多么想知道她自己——那个叫林萱的女孩儿是否还存在——而现在的自己,风髻露鬓,罗裙逶迤,环佩玎珰,将大门大户的小姐做的像模像样,只是,时空阻隔,她穷尽此生,恐怕同父母也难于见面了……沈锦颜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捂住脸,纤细白皙的指缝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四姑娘,何故这样伤心,小心着身子要紧,奔忙了这一天,虽然累,但到底没出什么差池。”秀妍在一旁安慰着。

“是啊,是啊,原本我们以为你一定会高兴的……”小曲苦着一张脸,有点怨恨自己的样子。

“我只是,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双亲,这些年来,竟连双亲什么样儿都不记得……”沈锦颜抽抽噎噎的。

她话讲出来,身边的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安慰了。静了一会儿,秀妍才打破了沉默,“四姑娘,好好的怎么又无端说起这样的话来,我们纵然是没有得着长辈的庇护,这偌大的一个沈家,可不是还有老太太疼着你么,况且,太太又信着你,就是一家老小也是敬着姑娘的,这可不都是姑娘自己有心么。”

秀妍扶着沈锦颜,“好好儿的,哭一哭就过去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断不能为着些不可能的事,日日压在心里,人,可不都是担着些责任度日的?”

“四姑娘,秀妍姐姐说的是呢,快别伤心了。这盆花,姑娘看着伤心,我这就丢了去。”小令说着,就弯身去搬花盆。

“小令,别!”沈锦颜急着。

小令狐疑地看着她。

“这花儿定是哪个有心的人给咱们送了来的,纵然是不叫咱们知道是谁送的,也必定有不叫知道的道理,人家一片好意,咱们断不可辜负了。况且,我看着这花儿当真是极好的,蝴蝶兰,现下恐怕世间没有几朵,如此名贵,怎可就这么丢了去。不如就养着吧,哪天送花的人现了身,咱们也好有个交待。”沈锦颜又交待着,“这花儿喜暖,不能冻着,盆里的土定是要松松软软的,现下天儿冷了,别日日浇水,隔七日,临近晌午的时候浇一次水就够了。干燥些,或可能活过这个冬天。来年开了春,再想着日日傍晚时分浇水,若是到了夏天,就要每日里早晚地浇两次水了。”

沈锦颜还没说完,一屋子里的人已经是大眼瞪小眼了。

“四姑娘,你,你莫不是花仙转世?”小曲睁着一双圆眼,似不认识沈锦颜了一样。

“我……”沈锦颜经小曲这一说,才恍然觉出自己是不应该知道关于蝴蝶兰的这么多养植经验的。她顿了顿,才略有些无措地笑了笑。

“你这死丫头,我若是花仙,趁早儿奔极乐去了,何苦留在凡间受罪?”她又不免觉得十分可笑,“我不过在二太太那里的书上见过这花儿,一时惊奇,才多看了两眼,记住的。这花儿啊,只在天竺国才有的,只是不想,咱们华朝竟也见着了。可见,咱们华朝如今盛世风华呢。”

沈锦颜的大小丫鬟们个个听得都呆了,对沈锦颜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就说,咱们四姑娘最是个有心的,难怪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呢。”小词高兴的拉着秀妍的袖子,“姐姐,咱们可还吃不吃饭了?”

“这花儿竟如此名贵,可这送花儿来的人,究竟是哪个呢?”孙秀妍兀自思量着。她看看沈锦颜,沈锦颜也好像百思不得其解。

“四姑娘,不管谁送来了花儿,想着定然是仰慕四姑娘为人,才有如此动作。”孙秀妍又说着。

“能得此花者,必定不凡同于人。”沈锦颜幽幽地说着。

此时,她又习惯地将自己只看成是沈锦颜了,那个林萱,是隔世的牵挂和惆怅。沈锦颜,才是她的现在,也是她所面对的现实。

……

终归还是放心不下修寒和修栋二人,沈锦颜带着秀妍和小词到他们的住处走了一趟。

沈修寒的住处紧邻着沈锦颜的居所,不过是修寒大了,需独门立户,才将一处宅子多修了一道门出来。

前来开门的是伺候修寒的小丫头佳儿。

“佳儿,小四爷可吃晚饭了?”沈锦颜问着。

“四姑娘,吃过了,和修栋少爷一同吃的。”佳儿低着头。

“嗯。修栋少爷可住得习惯?”沈锦颜又问着。

“回四姑娘,修栋少爷很好,小四爷也是十分的高兴。”佳儿这才抬了抬头,怯怯地看了看沈锦颜。

“佳儿,你今儿竟做了什么错事?看这一幅不知所措的愁苦模样。”小词看着佳儿有些反常,不禁多了一句嘴。

“小词姐姐,佳儿没做错事。”佳儿又低了头。

“怎么?”沈锦颜注意到佳儿有些反常,“米官儿的身子可好些了?”

沈锦颜这一语正点到痛处,佳儿低头说,“四姑娘,米官儿不大好。”听佳儿这么一讲,沈锦颜忙朝着屋子里奔了过去。

灯下。米官儿的一张脸肿得竟像个包子,涨紫涨紫的,他嘴唇干裂,一双眼睛仍然用布蒙着。

修寒和修栋正在喂药,他们一人端着碗,一人扶着米官儿,米官儿竟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来。”沈锦颜接过修栋手中的碗,“米官儿,可难为你了,累你受苦。”沈锦颜一勺一勺地喂着。孙秀妍要接过药碗去,沈锦颜用手挡了她。

“没……好着呢……”米官儿有气无力地仍旧说着话。

沈锦颜摸摸米官儿的头,滚烫滚烫的。

“今日大夫可曾来过?”沈锦颜着急地问着。

“不曾来。”佳儿一旁站着,快哭了出来,“我去请了三趟了,大夫都在三姨娘那里,说是三姨娘着了风寒,要大夫每过一个时辰便扎针一次。先生不得空儿来咱们这儿。”佳儿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同米官儿自小一处长大,又对修寒极为忠心。

“怎么不早说?!”沈锦颜听完便怒了。“一早为何不说与我?”

“我听小曲说四姑娘不在家,就去找了太太,太太只叫拿回来了一瓶药,已给米官儿抹上了。”佳儿此时更委屈了。

“嗯,佳儿,你做的很好。”沈锦颜点点头,面上露出一股异常的冷色。

“修栋的伤也抹了药,倒是不打紧的。”沈修寒将米官儿轻轻地放下,见长姐着了急,连忙说道。

“修寒,米官儿伤得这样重,你该早些叫我知道,也是这两天事情多,我才缓了一缓来你这儿,没想米官竟伤得这样重。”沈锦颜叹了口气,“你既长大了,就该担些做主子的担子,自己身边的人受了苦,就该多疼着些,想着法子护着。米官儿的事,你作何打算?”

沈修寒低着头,“长姐,我原想着,长姐事情多,不能但凡有一点事就麻烦长姐的。我不该只叫佳儿去请大夫,我原该自己去,修栋来了,我怕他不惯,这才……”

“修寒,你只记着,咱们府里,只一味低着头走路未必不被人绊了,该抬头看路的时候,还是要端出主子架子来的。”沈锦颜又说,“也是我只一心护着你,竟没想你该展翅膀的时候了。就是遇了事儿,我不在,太太不大关心的时候,不是还有祖奶奶在上头吗?没的咱们没做错事,由着让别人欺负了去?”

“长姐,修寒错了,修寒知道了。”沈修寒一味地自责着。旁边站的人都不敢作声。

“修寒,你带着秀妍一同去请大夫。大夫再说不得空儿,你且去与祖奶奶说一说,明儿咱们府里就不用他了。”沈锦颜接了小词递过的湿了水的帕子敷在米官儿头上。

“四姑娘放心吧。秀妍是知道该如何办妥这事的。”孙秀妍拉了一拉沈修寒的袖子,沈修寒慌忙点头道,“长姐,修寒记住长姐的话了。”说完,二人开门走了出去。

“小词,你去,点了灯笼领着,黑灯瞎火的,别摔了。记着有事快点回来告诉我。”沈锦颜终归不放心,又使着小词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