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维鹊有巢
沈锦颜带着修寒、修栋及孙秀妍等人一路走走停停，分外珍惜这近午时分轻松而自由的心境。在深宅大院呆久了，效外的一草一木都仿佛比家里那些花草灵性得多。效外雨后的空气清爽怡人，虽透着微微的凉意，但毕竟一颗日日皱紧的心在此时都全然舒展开了。
临近陈雪居住的庄子，修栋微微有些紧张，人生中遇到的头一遭大事，对此时年纪的他而言，竟真真的如同做梦一般。如若随了意，则平步青云，如若不成呢？修栋望望前方那座宅院，深深吸了一口气。
“修栋，你实在不用太过忧心，此事成与不成皆为你的造化，成了，咱们自是一家子，不成，你还是修寒的兄弟，虽不在一个院子住着，但也仍同一家子人一样的。”沈锦颜看修栋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过会儿，见了二伯母，你只谦逊有礼就行了，话儿不可多说，但见着面儿，就全当二伯母亲娘一样的待。”
修栋连声应着，只琢磨沈锦颜是个可亲近的，若此事办成了，日后有了出息，定然不忘今时今日事，也定不辜负了她一片心意。修栋又看了沈锦颜一眼，但见她面若桃花，目若秋波，凌波微步，华容婀娜，竟一时有些恍惚，这位“四姑娘”竟似有着大造化的一样。
孙秀妍未语，自是处处谨慎着沈锦颜的言行。小令、小曲则孩子一样东看西看地聒噪不停。
说着话儿的功夫，陈雪住的庄子就到了近前。依山而建的宅邸在雨后晴空之下，同不远处另一座山头的远山寺遥遥相望，说不出的雅致清静。
小令轻轻拍打着门，里面一个婆子应着声踏着细碎的步子紧赶了来开门。
“四姑娘来了。四姑娘里面儿请，二太太刚刚诵了经，此时还未用午饭，你们可是来得是时候儿呢。”前来开门的婆子兀自说着，引着沈锦颜、修寒、修栋等往屋里走。待修栋跨门而入时，她不禁多看了一眼。
“二伯母！”沈锦颜迎着陈雪便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陈雪正端坐着闭目养神，听着脚步声儿近了，才睁开眼。沈锦颜笑脸如花，上前便拜，“二伯母好！”修寒也对着陈雪行了礼。
“几日不见，四姑娘越发水灵了，这张嘴惯常地抹了蜜一样的。”陈雪今日似乎心情大好，那张苍白的脸竟有了一丝生动，“修寒可是又长高了些。”
“二伯母，修寒每日去塾里上学，来得少，二伯母不要见怪才是。”修寒又行了个礼。
“上学是件好事，别错过了好年华，沈家的男儿个个了不得的。”陈雪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修寒方才坐下。
“二伯母身体可好？”沈锦颜拉着陈雪的手，双双坐定了。
“体无大恙，不过是诵些经书，捱着时日，坐等光阴渐淡罢了。”陈雪的言语惯常地透着素日生活的清冷。
“二伯母，我今儿来，可是给你送乐子来的。”沈锦颜微微一笑，“上回我跟你提的孩子，今儿个带来了，是个好孩子，二伯母一看便知。”
陈雪面无惊色，只微微点了点头，“四姑娘看着好的孩子，必定是不错的。”
沈锦颜凑近了陈雪，“二伯母，我是想着，若是你跟前儿有个儿子，待你诵经累了时，也好有个人给你添些乐子，心疼伯母，孝敬伯母，日后长大了，为二房光耀门楣，伯母这一房也不至空了。”
陈雪仍是笑笑，“这许多年清静惯了，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热闹也久不曾闻听了。”
“二伯母，院子里的热闹并不会扰了二伯母的清静，再者，二伯母身边总该有个人照应着。”沈锦颜走上前轻轻抚着陈雪的头发，素爱干净的陈雪，发丝依然光洁，并未见有一根白发。
“二伯母，我今儿带来这孩子，你先看看，若是好，你便留他在这里，若是不好，我自带他回去。”
陈雪拍拍沈锦颜的手背，“四姑娘，沈家这院子有你把持着，是沈家的福气啊。”
沈锦颜见陈雪再无二话，便高声道，“小令，去叫修栋过来。”在门外候着的小令忙应了一声。“是，四姑娘。”
“修栋？”陈雪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不多时，修栋便随着小令走了来。原本他听从锦颜的意思，一直就在屋子外头立着。
“二太太好！沈修栋给二太太叩头。”修栋进门，便跪下叩头。
沈锦颜含笑看着他。
陈雪叫身边的婆子把修栋扶起来。
“孩子，你既是四姑娘选好的人，必是个好学上进的，想来日后也要奔个好前程的。”陈雪上下打量着修栋，并无反感。
“回二太太，修栋承蒙四姐姐瞧得起，由四姐姐介绍了来给二太太做儿子，修栋必当日日用功，将来谋取功名报答二太太。”修栋垂首而立。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陈雪又问。
“还有哥哥嫂子，再没别人了。”修栋答着。
“二伯母，你且看这孩子好是不好？”沈锦颜略歪了歪身子，对着陈雪笑道。
“孩子是不错的孩子，只是，我这里素来清静，不如大院里热闹，只怕小孩子耐不住贪玩的性子。”陈雪的目光并未离开沈修栋。
“二太太，修栋自幼由哥哥嫂子养着，生活素来过得清苦，修栋好好读书曾想着他日谋取了功名孝顺哥哥嫂子，而今若幸得二太太抬举，得以照应、孝敬二太太，修栋必不是个图热闹的，只为的有天给二太太长脸。”修栋低头说着。
“四姑娘，这孩子说话倒还利索，抽空向老太太回一回吧。”陈雪不再说话，只轻轻指了指修寒旁边的凳子。
“傻孩子，还不给二伯母叩头。”沈锦颜递个眼色给修栋。
沈修栋慌忙跪下，“儿子给您叩头了。”
“起来吧。快坐下。”陈雪目光中飘过一丝笑意。
修栋便挨着修寒坐下了，两人相视一笑。
沈锦颜心中激动不已，没想到陈雪这样就应了此事。
“二伯母，来了这半天儿了，我们可吃得你这里的饭？”沈锦颜此语一出，大家方才觉得肚子饿了。
“嬷嬷，去把饭菜端上来吧。咱们家多久未曾这般热闹了。”陈雪吩咐着下人。
“是，二太太。”那婆子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沈锦颜松了口气，修栋果然是个有福的，看来，给二房过继儿子，这步路她没有走错。
在这个年代里，男丁才是家里的依靠，女儿家终归是要出嫁的。而沈锦颜作为未出阁的女儿家，能靠着日日小心掌管沈家这一大家子的纷杂，其间所经历的曲折又有谁能数得清、讲得过来呢。
秋风阵起，屋外那棵大树抖着一身金色的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