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鼓书少女
“四妹妹，我瞎说的，口不择言，你别介意……我给您道歉了……”
邵琪道，走进前来，怯懦的拉着沈锦颜的手。
“你怎么能那样说呢？”
沈锦颜瞪大眼睛看着邵琪。
邵琪躲闪着：
“对不起，对不起。你怪我吧……我就长了这张浑嘴……”
“日后，再说话仔细着点。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别说三郎不依，我也是不依你的。”
胡氏斥责道。
邵琪点点头。
“走吧……”胡氏道。
沈锦颜咬了咬嘴唇，还是跟着胡氏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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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的房间内，沈锦颜靠着胡氏的膝盖坐着，一语不发。
胡氏大抵也是不习惯这样安静的锦颜，推了推她的肩膀：
“你这丫头，平时伶俐的很。怎么这回，就真为她没遮拦的胡搅蛮缠的话，给气着了……她不过是胡说八道，你还当真呀……”
沈锦颜抱着胡氏的双臂，微微的用力，良久，又缓缓的松开了。
“我……我知道，我一直受伯母的照顾，您当我跟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疼爱。我知道您对我好……”
锦颜道。
“知道对你好，就该好好的生活。做老人的，就是盼着孩子能够好好的过日子，别乱想其他的。像修明这样的，真是让人费心……我宁愿是多个如你这样懂事儿的女孩子，也不要这么个操心的儿子……”
胡氏道。
锦颜点点头。
胡氏拍了拍锦颜的肩膀，微微叹息着：
“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个心结，没有父母的孩子多敏感些，我理解的。我告诉你，你的母亲是堂堂正正的人家出来的，就是家境不那么好，可也是个极好的人。很美丽很温柔，就像这秋里头的秋水一般的人温柔，秋月一般的皎洁……以后别多想了。啊……”
胡氏温柔的说道。
锦颜点点头，破涕为笑。
“我知道了……”
“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还是咱们府里头管家姑娘的样子。不怕被人笑话去……”
胡氏道。
锦颜低下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桌子上端了茶水递给了胡氏：
“伯母……三哥哥的事儿，其实还得说动三哥哥。就算是赶走了人，也未必就安生了。走了这个也说不准再来那个。要是三哥哥和三嫂子感情不好的话，以后麻烦不断……”
胡氏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那个理儿……你看看你三嫂子那性情，也不是好说的。不过，眼瞅着，就是赶走那个，先清净清净。等有些个日子，他们俩有个孩子就好说了。府里头有合适的丫头，先开脸了也行……不出去胡闹，就好很多了。”
锦颜有些语噎，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是胡氏的人生经历吧。
胡氏进门不久，与沈家昌也曾经恩爱过。然而，胡氏怀孕的时候，刘氏就进了沈府，不久之后就怀孕了。沈修文与沈修贤不过隔了两月出生。胡氏的孩子出生，坐稳了大奶奶的位置；那二姨娘也母凭子贵了。紧接着，与沈家昌青梅竹马的王氏怀孕……似乎，王氏与丈夫的感情更好些。
胡氏不是个小气的人，年轻时候生过气，可是，随着年月过去了，她越来越淡然了。她专心的照顾孩子，孝敬父母，管理家事，越来越受尊重，反倒是与沈家昌相敬如宾，关系好了很多。这些年，家事也交给锦颜，她念念佛，气色、气质都比之前更好。
锦颜看着自己尊重的伯母，一时无言。
这个世界上，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么的困难。何况是这样的人家。
“三哥哥和三嫂子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锦颜道。
胡氏点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
“你屋里头的那个小词，模样清秀，人也伶俐知事儿，在这些丫头中也是拔尖儿的人……”
“伯母……”锦颜一惊：“小词今年还不满十四岁呢……”
“我也就说说……那丫头长得好，我见修明对她有些意思。其实，一个丫头，给她开脸了也不是坏事儿，岁数小些个也没多大关系的。你帮我想想……”
胡氏道。
锦颜皱着眉头，无从拒绝。
这一日，太折腾了。
沈锦颜回到房间，累得都站立不稳。
“姑娘，睡前洗脸吧。明儿早才精神……”
小丫头小词端着脸盆走了过来。
灯下的小词，皓齿明眸，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锦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看我什么？我脸上有花儿？”
小词还是个小孩子性情，笑着道。
“你脸上没花儿，你就是朵花儿……”
沈锦颜笑道。
小词脸颊绯红，跺脚：“姑娘，你还开我的玩笑……”
这样的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够给推到火堆里头去呢。锦颜心中暗自想着。
太多的事情，锦颜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头，一个女子的哭喊，绝望而凄凉的，在暗夜里向沈锦颜伸出手。沈锦颜看不到她的样子，在夜里摸索着，可是仍旧是抓不到她……
蓦地，惊醒。才发现是个梦，沈锦颜已经是一身冷汗。
也许，一个人的能力很有限。但是，只要是可以，都要尽全力回护身边这些可怜的女子。我不求富贵荣华，只盼着能够安稳一生就好了。
沈锦颜在心头默默的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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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里头，孙老头哭得稀里哗啦，孙秀妍冷冷的看着父亲。
“爹爹，沈家小姐说了，我卖给她，就自当是我死了。再无父母的，以后您就请自己照顾好自己，万莫要赌钱了。下一次再赌钱，您恐怕是连我都找不到，就算是找得到，我也是没法子了……”
孙秀妍说道，语气平和。
心里头不是不舍，不是不悲凉。然而，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沈家小姐的意思，孙秀妍是明白的。说了这样决然的话，才会断了父亲的念想，这样父亲才能够真的想法子自立。这对自己，或者是对父亲，都是最好的。
“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走了……就真的不想爹爹吗？”
老头望着女儿，泪眼婆娑。
孙秀妍又好气又好笑。
父亲已经不是第一次动心思把她卖到妓院了，这回也算是有个好归宿，父亲竟然又开始说她不孝。难不成，真是把她卖到妓院就好——让她卖身养着父亲赌钱。这话孙秀妍说不出口，同父亲这样的人，没理可说。
“我不是不想爹爹，是没得法子呀……咱们惹不起那样的人家，人家说买了我去，我就得去了。爹爹日后好生照料自己，万莫再生事……”
“你一定得去？要不然我们跑吧。你也没有卖身文书……”
孙秀妍叹息。遇到这样的爹，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父亲说这样的话，一定不是不舍的，该是想着把她卖上两回吧。
“爹爹，人家不要文书，是因为人家权势大。这样的人家，我们惹得起吗？万一被抓住，恐怕咱们都得被打断腿。切莫动歪心思了……女儿这一去，就安安生生当人家丫鬟了。爹爹以前也是剃头匠，剩了这些银钱再去买个剃头挑子吧，好好的营生，也好有个指望……”
孙秀妍说的语重心长。
孙老头又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孙秀妍。
踏出小院落，孙秀妍不由得吐了口气。
虽然是自此失了自由身，可是，到底也是终于可以摆脱没玩没了赌钱要钱的爹爹和这暗淡的日子了。
饶是如此，离开的时候，孙秀妍也忍不住的回望，那个小院落，破败的房屋，爹爹坐在门口，唉声叹气。
